书城历史明末畅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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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28、权力争斗

提督、掌印、秉笔、随堂等太监立于两侧,底下百官分班排列,整备就绪。

以前上朝,魏忠贤恍惚之间,总觉得自己象皇帝一般威风,如今从天上掉落了地下,上朝又成了站在皇上身后的卑微随侍,魏忠贤不免乏了兴致,奈何,司礼监掌内外奏章,御前勘合,没事儿也得杵在殿前。

大臣们心头都打着小鼓,新皇登极以来,要吗精力集中于册封后妃,筹办先帝丧事,要吗半月称病不朝,与世无争,象极了以前熹宗那副作派,偶尔,有大臣上奏疏,皇上的御批总是暗藏锋芒,处处透着不简单,叫人实在摸不清他的虚实,无所适从。

啪!

内侍甩了一记静鞭:“百官肃静,皇帝驾出~。”

文武百官跪伏地上,山呼万岁。

一身黄色的绫罗的崇祯,玉带皮靴通天冠,威严地登上象征皇权的金銮宝座,望望底下俯首帖耳的群臣,踌躇满志却又不敢太过显露,憋得表情很奇怪。“众卿平身。”

“谢万岁!”

崇祯慢条斯理道:“诸卿可有事奏请?”

即位之后,内宫争斗依然不断,魏忠贤的手段,一茬接一茬,送绝色美女,让内官偷偷燃点迷魂香,连饭菜中也拌有催情药,无非想让自己荒淫无度,受其掌控罢了,能安然无恙存立到现在,崇祯已经觉得很有成就感了,但同时,也不免心力交瘁,事情不可再拖延,始终是要着手解决的,身为一朝天子,就该有点胆识、魄力,否则,如何中兴大明?!

崇祯瞥了杨所修一眼,希望他再直言。

不料云南道御史杨维垣先行出列:“臣有事启奏。”

崇祯不露声色:“准。”

杨维垣一副凛然正气的样子:“臣劾兵部尚书崔呈秀,私通内官,拉裙带关系,犯君子之忌。”

“哦?”崇祯眉头一挑:“你说崔呈秀‘通内’?魏忠贤。”

魏忠贤佝偻着腰,恭敬道:“臣在。”

崇祯好整以暇说:“你身为司礼监提督,所有内官都归你统管,此事你可知道?或者,杨维垣说的就是你?”

魏忠贤正经伏拜:“臣一向忠心恪守司务,其中是不是有误会?”

崇祯转望杨维垣。

杨维垣倒也不慌:“不关魏公公的事,先帝信任厂臣,而厂臣亦孜孜竭力,任劳任怨,这是先帝眼光独到,唯独误听崔呈秀谗言这事情上,乃先帝短见。先帝任用崔呈秀为御史,并不清楚其德行,之后崔呈秀巴结王安,王安同样受他蒙蔽,以为是贤士,礼遇恩待有加,让崔呈秀钻了空子,內谀厂臣,外擅朝政,趁吏、兵二部大批官吏被革去之机,自己当了尚书,并指缺议价,悬秤卖官,凡是急于仕途者,莫不趋之若鹜。当初,夜访崔府,几乎成了官场盛行的污事。”

崇祯两眼一瞪杨维垣,急躁追问:“官风如此卑劣,东厂稽查百官不力,也有渎职之罪,你怎么不连厂臣一块儿弹劾?!”

却听那杨维垣不慌不忙:“圣贤也有受蒙蔽的时候,何况我等凡夫俗子,而今,其人越发的张扬,凡不依附他者,都被视为异己,使党羽倾轧排去,挟忿洩怨,诸官不满,怨声载道,方才路人皆知,由得我们知晓,臣恳请皇上急正两观之诛,薄示三禠之典。”

一边静听的崔呈秀,惊得心起波澜,他非常清楚杨维垣是魏忠贤的,两观之诛?是要将我当做乱臣贼子诛杀吗?好你个魏忠贤,居然玩起丢卒保车来了,为保自己,不惜使人在皇上面前诋毁我!难道就因为当初我没附和你杀信王?!

崔呈秀投去责怨目光,魏忠贤低头不见,俗话说得好,大难临头各自飞。

崇祯眉宇牵出一丝喜色:“敕令,崔呈秀免去职务,回蓟州守制,静听处分,迁阎鸣泰为蓟辽兵部尚书,协理戎政。”

一旁的殿监疾笔书写,待稍后,颁发诏谕。

这种处罚,崔呈秀可以接受,也不当堂发作,不到最后时刻,他也不愿真个与魏忠贤撕破脸皮,反正朝中那么多党羽,过些时候,你一言我一语替自己开脱开脱就是了。“臣叩谢圣恩。”

这一叩,崔呈秀已不再那么惶恐,值此新皇有心打击旧党,风谲云诡的时局,也许被贬,辞官隐遁,是件明哲保身的好事,魏忠贤送自己一程,倒也没有全做错。

这时,工部尚书李养德出列:“皇上,三殿已经落成,暂无土木可动,恳请皇上容许微臣回家守孝,以慰先贤在天之灵。”

崇祯露出一抹识时务的赞许:“准。”

李养德无惊无喜,仿佛预料中事。“臣叩谢圣恩。”

魏忠贤踌躇片刻,也出列奏请:“臣肩负稽查百官,慎始慎终,仍让崔呈秀钻了空子,实属办事不力,臣甘愿领罚,请罢京营提督之职。”

崇祯眼帘一缩:“准!罢魏忠贤锦衣卫提督,改宁国公魏良卿为锦衣卫指挥使,东平侯魏良栋为锦衣卫指挥同知,安平伯魏鹏翼为锦衣卫指挥佥事。”

“臣,谢恩。”魏忠贤松了口气,皇上任用的还是咱家的子侄,希望退此一步,往后能海阔天空。

崇祯忽然很突兀的说:“另,擢升内官监太监范吉祥,为内城九门、并外城七门、及皇城四门正提督,巡视点单。”

众臣面面相觑,魏忠贤党徒微微色变,范吉祥是信王府邸的人,一下子窜至提督京师九门的高位,连锦衣卫都在其管辖之内,谁说皇上不是在着手安排亲信,把握军权呢。

这一番连削带打,让魏忠贤有赔了夫人又折兵的窝憋感。

......

崔呈秀去职,形同割了魏忠贤一臂,这是崇祯发出的一个倒魏信号,群臣久历官场,哪还不懂得拿捏?于是乎,中立派的、潜伏着的、有仇有怨的,纷纷落井下石,接连几日,都有大臣上疏弹劾。

工部主事陆澄源上疏:宠逾开国,爵列三等,锦衣遍宗亲,京堂滥乳臭,先帝不自圣,诏旨批答必归厂臣,而厂臣居之不疑,外廷奏疏不敢明书忠贤姓名,尽废君前臣名之礼,实为大逆......

兵部武选司主事钱元愨疏紏:呈秀之敢于贪横无忌,皆藉忠贤之权势,呈秀虽去,忠贤犹在,臣窃以为根株未净也,忠贤出身微细,目不识丁,不明君臣名分,不知祸害之倚伏,威权所在,群小蚁附,党羽遍布天下,堪比那狂妄、放肆的王莽,引符命列爵三等,提拔的都是自家的乳臭小儿,效仿‘梁冀’一门五侯,荫其从孙、外孙、甥、甥孙官,遍列私人分居要职......

刑部广东司员外郎史躬盛疏紏魏忠贤:澌灭廉耻,剥削元气,紊乱官方,鱼肉生灵,销耗物力。

这些奏疏纯粹是打嘴巴仗,对魏忠贤来说,不痛不痒,崇祯一概不理,其实也不是不理会,最佳结果,莫过于魏忠贤自己引退,既不拂逆皇兄的遗言,也保住自己仁孝品行,无奈,那老阉依然赖着脸不走,他是没有眼力劲呢,还是有所凭持?

直至十月二十九日,接到浙江嘉兴县贡生钱嘉徵弹劾魏忠贤的奏章,崇祯忍不住拍案叫绝:“来啊!召魏忠贤入宫觐见!”

平常皇上不冷不热,魏忠贤正愁没法子向崇祯献媚呢,好不容易挨到皇上召唤,哪还不屁颠屁颠赶来?!

半个时辰,魏忠贤仓促赶至乾清宫。

门外长随高声报:“魏公公到。”

“哦?来得真快,宣他进来吧。”崇祯轻描淡写的说。

“皇上~!”未见其人,先闻魏忠贤热切呼唤,接着,一道人影熊扑跪入。“臣,叩见皇上。”

“来的正好,今日接到一份弹劾你的奏章,朕为求公正,才召你入宫,你且听听这是怎么回事。”说罢,崇祯示意随侍太监。

乾清宫内监王应朝,哗啦展开奏章,大声念道:钱嘉徵历数魏忠贤十大罪状。

“一曰:并帝。内外封章,忠贤必先阅览,凡是称功颂德的奏章,忠贤都要在先帝之下,加添自己的名字,及奉谕旨,必曰“朕与厂臣”,试问古今,哪里有这种奏体?”

“二曰:蔑视皇后,欲置皇亲张国纪于死地,幸亏先帝神明,不然皇亲危则中宫危矣。”

“三曰:弄兵。祖宗朝不闻内操,忠贤外胁臣工,内逼宫闱,操刃禁中,令人寒心。”

“四曰:无视列祖列宗。太祖皇帝曾有诏谕,寺人不过侍奉洒扫,不许干与政事,然忠贤一手遮天,凡钱谷衙门、边腹重地、漕运咽喉,多置腹心,意欲何为?”

“五曰:克削藩封。三王之国,庄田赐赉,不及福藩之一。而魏忠贤自身封公、侯、伯之土田,膏腴万顷。”

“六曰:无圣。孔先师为万世名教主,忠贤算什么圣人先师,竟敢建生祠于太学之侧!”

“七曰:滥爵。我大明非军功不封侯,历朝有魏国公、定国公、英国公等,开国定疆,丰功伟绩,也只不过世袭一侯,忠贤竭天下之物力,建成皇极、中极、建极三殿,居然袭上公之爵,简直聒不知耻。”

“八曰:冒领边功。辽左用兵以来,袁崇焕功未克,终日睡不安寝、席不及暖,而忠贤却屡冒边功,用来荫其姻戚、亲信,致使边关将士英雄气短。”

“九曰:伤民脂膏。我朝课岁额不过四百多万,况且经连年水旱,地方霍乱,百姓长叹无奈,而天下府、州、县,却请建生祠不下百余所,一祠费用不下五万金,这岂是百姓乐捐的?那皆是敲骨剥肤而出。”

“十曰:亵du名器。顺天乡榜,崔呈秀之子铎,目不识丁,遂登前列,其余滥封官爵之事,更是不胜枚举。”

“此罄南山之竹,不足书其奸状;决东海之波,难以洗其罪恶,臣钱嘉徵,请皇上裁决,将魏忠贤明正典刑,以雪天下之愤,以彰正始之法......”

魏忠贤越听越心凉,徒然伏拜嚎啕涕零,说不出的悲凄:“皇上明鉴,臣冤枉呀,臣侍奉先帝二十载,忠心耿耿,任劳任怨,先帝慧眼,擢臣为东厂提督,臣也是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然而东厂稽察百官,难免得罪他人,现在......他们分明是挟私报复,欲至臣于死地,皇上不能偏听偏信啊~。”

魏忠贤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把原本想看戏的崇祯,搞得好不心烦,大明江山被你们阉党祸害得千疮百孔,你还兢兢业业呢,见过厚脸皮的,没见过这么厚的。崇祯懒得再看他那副虚伪嘴脸。“爱卿稍安,朕自有主张,且先退去吧。”

若有若无的告慰,一时间让魏忠贤犯愣,准备好的满肚子牢骚,硬生生被截停,满腔激情吊在半空,不上不下的,真是要多憋气,就有多憋气。“呃......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