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炮灰部队
“疯了，指挥部的人都疯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当少尉排长卡拉扬无意间利用头盔指挥器扫描了一下将要跟随自己作战的十七个士兵的资料，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这是一支军队吗，指挥部怎么会把这样一群人集合在一起？
头盔指挥器是每一个战地指挥官的必备装备，除了能够利用指挥器对下属的士兵发布命令之外，还能通过军方数据库获取下属士兵的相关资料，哪个士兵有什么特长，曾经参加过什么战斗，都会提供给指挥官，以便于指挥官根据士兵的特点制定相应的战略战术。
卡拉扬是第四八二团的一名少尉排长，半个月前在一次战斗中被炸断了一条腿，今天刚从战地医院安装假肢出来，本以为会有一个月的假期，却突然接到团部的调令，让他奔赴战区，去接替一个正副排长都被狙击手射杀的队伍的指挥权。
战斗就战斗吧，反正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可是也别给我配备这样一群人啊！
全排目前还有十七个人，其中七个是死囚犯，三个是青年学生，五个建筑工人，一个女医生，只有一个是军人。而这唯一一个军人也太特殊了点，他是战争爆发之后第一批被派往BF639的军队，先后曾经在六个团的十七个连队中服役。之所以曾经在那么多部队中服役，原因只有一个，凡是有他参加的战斗，整个连队都会全连覆没，甚至有两次是全团覆没。这个家伙每一次都是以唯一一名生还者的身份出现，军部肯定怀疑他消极怠战，否则的话参加了那么多次惨烈的战斗，不可能到现在还是一名普通士兵。
不是说自从联邦英雄曹大年摧毁纽曼人的最高指挥部之后，卡伦联邦的人已经牢牢控制了BF639星球的战争进程，取胜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吗？把这样一群污七八糟的人硬生生的凑合到一起送上前线，去驻守一个高地，怎好像是卡伦人支撑不住了？
卡拉扬只不过是一个少尉，他无法对整个星球的战争态势作出全面的分析，但是有一点他十分清楚。那就是如果这群乌合之众的阵地遭到纽曼人的攻击，他这个刚从医院里出来的临时排长最好的结果就是重新躺回医院的病床，稍有不慎，自己就壮烈了。
“已经抵达目的地上空，降落坐标已经设定完毕。”耳机中传来舰长的声音：“卡拉扬少尉，祝你好运！”
“联邦万岁！”卡拉扬下意识的挺了一下腰板。
“发射！”舰长下达了降落的命令。
卡拉扬只感觉身体猛然一阵，他所乘坐的单兵降落器迅速脱离运输舰，以极高的速度向地面降落下去。
“轰轰轰……”刚一脱离运输舰，卡拉扬就看到无数道闪光从身边掠过。
“轰隆！”仅仅过了三秒钟，卡拉扬乘坐的那搜运输舰就被一枚导弹击中，爆裂成无数璀璨的烟花，纷纷扬扬的从空中洒落。
虽然曾经参加过十几次战斗，虽然知道即将奔赴的是战斗的最前沿，可是卡拉扬还是被吓了一跳。“不会吧，战斗这么猛烈！”卡拉扬不由担忧起来，他不惧怕在战斗中牺牲，但却不愿意被那样一群废物拖累而死。
从三万多米的高空望下去，下面是一片连绵不绝的群山，纽曼人和卡伦人正在殊死搏杀，地面上已经变成一片火海。
交战区域的山脉全部是东西走向，沿着一条干枯的河床，绵延数十公里的战线犬牙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如果不是头盔指挥器中有敌我识别系统，卡拉扬几乎分不清哪里是纽曼人的阵地，哪里是卡伦人的阵地。
在交战最激烈的一座山峰东侧七公里处，有一个马鞍形小山包，这里就是卡拉扬此行的目的地——第三八七号高地。
单兵降落器在空中作出一连串复杂的规避动作，按照事先设定的坐标，只用了不到三分钟就准确的降落在高低上，当卡拉扬打开舱盖跳出来，看清楚周围的情况之后，顿时气的七窍生烟。
卡拉扬一眼就看到了那十七个士兵，附近正在炮火隆隆，两国人都快杀红眼了。可是在这里却一点也感觉不到战争的气氛，十七个人全部懒洋洋的躺在高地南侧的缓坡上，有的在咀嚼军用食品，有的在聊天，有的在下四国象棋，甚至还有一个胖子，竟然在呼呼大睡！就连单兵降落器落地时候卷起冲天尘烟，这些人也只不过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忙自己的，似乎卡拉扬是一个透明人似的。
“你们为什么不挖掘战壕，为什么不建设射击掩体？”
“挖战壕？”士兵格力高丢掉手中的棋子，抄起身边的铁锹用力往地下一戳，顿时火光四溅，地面完好如初，铁锹却出现了四五个缺口：“长官，我们本领低微，不知道如何挖掘战壕，请你给我们示范一下吧？”
不会吧，这怎么也是一个排的编制，怎么连一台挖掘器都没有配备？
要知道这一区域的地面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坚硬的岩石，硬度四级，没有挖掘器根本无法构筑战壕，更别提复杂的射击掩体了。
正在吃东西的士兵罗杰斯狠命的吐出一口浓痰，大嘴裂开，露出黑乎乎的牙齿一笑：“长官，紧张个球，这里很安全，我们都驻扎五天了，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到一个。要不是昨天排长犯糊涂，带着一班去做什么侦查，我们排还是满员地呢。”
一个班都被消灭了，这里还算安全？
单兵降落器发出一阵咔咔的声音，迅速变形成为一台斗士三型机甲，卡拉扬用机械臂指着这群人怒吼道：“这里是战场，你们难道不想活了？”
“我们想活，可是想有什么用处？我们已经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权利。”士兵纳赛尔是个死囚犯，调侃似的拍了拍身边的突击步枪：“瞧见了没有，上头只给我们配备这种破烂玩意，连手雷都不多给，就想让我们和机甲兵占百分之二十五的纽曼人作战。反正今天不战死，明天也是战死，即便是我们侥幸活到战争结束，联邦也不会允许我们返回卡伦。”
想一想这群人的身份，卡拉扬倒是相信了纳赛尔的话。这群人一定是联邦准备要抛弃的人，没有让他们以罪犯的身份死在监狱里面，而是让他们以战士的身份在战场上战死，应该算作某种恩赐。
可是这些人要做炮灰，怎么把自己也扯上了？
卡拉扬心中郁闷非常，他真想占用宝贵的通信资源向上级提出质询，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误，要和这群炮灰陪葬？
“长官，你双眼呆滞，满脸通红，呼吸急促，一定是雄性荷尔蒙分泌过剩。”唯一的女士兵妮可微笑着走过来，伸出一只雪白细腻的手，轻轻***着卡拉扬的额头：“哎哟，你还在发烧！长官，你一定上火了，我是一名医生，跟我去那块大石头后面，我给你败败火吧？”
“什么败火？”卡拉扬一愣，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为什么要到石头后面去？”
“妮可，我也虚火上升，也给我败败火吧？”罗杰斯哈哈大笑。
“就是嘛，干嘛要到石头后面去，干脆就地解决得了。”纳赛尔更是双眼放光，乐不可支的说道：“放心，我们不白看，每个人三十个卡币。嘿嘿，反正那些钱我们已经没机会花了，不如都给你，小小的满足一下你的虚荣心吧。”
卡拉扬再迟钝，现在也明白了。在以往的时候，卡拉扬也会和战友们开一些类似的玩笑，大家哈哈一笑，算是在紧张的战斗中的一点调剂。可是现在不同，卡拉扬是这支军队的最高指挥官，刚刚到来人还没有认全，就被下属如此戏弄，自己的威严何在，以后还怎么指挥他们。
卡拉扬大声呵斥道：“大家都严肃点，这里是战场！”
“哈哈哈！”士兵们笑得更放肆了：“我们知道这里是战场，我们很严肃。”
“长官，你想到哪里去了？”妮可装作很害羞的样子，生气的拿出一粒红色的药丸：“长官的确发烧了嘛，我给长官一粒退烧药怎么了？这里风很大，当然要倒石头后面去避避风才好嘛！”
虽然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卡拉扬却很理解这群士兵的心态。
任何一个人，当得知自己即将被联邦抛弃，不可能离开这颗星球的时候，内心都会产生剧烈的变化，行为会变得古怪，甚至极端起来。在他们心中，联邦的权威将会破灭，对长官的命令也会置之不理。
毕竟，他们的生命都要走到尽头了，还害怕军法惩罚吗？
虽然知道这群人的心理，但是卡拉扬却不打算像他们一样自暴自弃。
这些人不想活了，可是卡拉扬还想活下去。而多年的军事教育让卡拉扬明白，在战场上只有让大家团结在一起，存活的几率才会增加。否则的话大家一盘散沙，不用敌人进攻，自己就先乱了。
因此卡拉扬决定，把这群人团结起来，尽可能坚持下去。只要挺过这一仗，军部就可能把卡拉扬调离，甚至如果这些人立下战功，军部会考虑减免他们的罪行。
“兄弟们！”卡拉扬的态度很和蔼，竟然和大家以兄弟相乘：“我知道大家对联邦军部的命令有所怨恨，但是我们既然成为了军人，就要……”卡拉扬想发表一番言说，想要用自己的真诚换取大家的信任，然后带着这支不能称之为队伍的队伍，去完成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呜……”一阵凄厉的破空声传来，打断了卡拉扬的讲话。
“纽曼人的星光三型寻人炮弹，飞行速度很慢，但是精确度奇高。”格力高侧耳倾听。
“方向三十八，速度大约六十米每秒，落点……”罗杰斯突然惊呼起来：“是我们这里，快跑！”
罗杰斯的话音刚落，刚才还懒懒散散的士兵们立刻就像火烧屁股一样突然跳起来，撒腿就跑，五秒钟不到就纷纷钻到一些大石头下面。
这群士兵样子邋遢，但是动作却快的像兔子。
“长官，快过来！”妮可从一块石头下面探出头，拼命向卡拉扬招手。
“轰隆！”一发炮弹果然落在这一区域，虽然距离卡拉扬足有五六十米，但却把他吓得够呛，机甲骤然启动，飞快的钻到妮可所在的那块大石头下面。
卡拉扬惊魂未定的问道：“你们……你们怎么知道炮弹要在这里降落？”
“格力高和罗杰斯是炸弹专家，听出这点动静还不是小菜一碟？”妮可好像很害怕，拼命往卡拉扬身上挤。
卡拉扬感到浑身不自在，只好向外面挪动了一点。
突然，卡拉扬看到在山坡上竟然还有一个士兵没有找地方藏身，而是倒在地上酣睡不醒：“马元，快到这边来，敌人打炮了！”通过头盔指挥器，卡拉扬知道这个士兵名叫马元，是这群人当中唯一一个曾经当过兵的人。
然而那个叫做马元的士兵根本没听见，继续呼呼大睡。
“嘻嘻，他是个傻子，你叫不醒他的。”妮可从后面搂住机甲的脖颈，一边向头盔内吹热气，一边说道：“他脑袋受伤了，变成了白痴，才来五天，除了吃就是睡觉。以前那个排长，曾经踹过他三脚，都没把他踹醒呢。”
“这到底是一群什么士兵啊！”此刻，卡拉扬把那个派他前来的军官撕成碎片的心思都有了。
“轰隆！”又一发寻人炮弹落在山梁上，距离那个马元不到三十米。
严格意义上说，寻人炮弹并非进攻性武器，而是一种侦查武器。寻人炮弹自带动力系统，能够低速低空贴地飞行四五十公里，炮弹上自带的传感器能够将沿途拍摄到的图像信息传回指挥部。
虽然寻人炮弹的飞行速度和高度很低，但是因为体积小，是一种最难以被击落的空中侦察器。一枚寻人炮弹的造价，相当于一架无人侦察机的千分之一。因此在战场上，纽曼人经常向卡伦人纵身地带大量发射寻人炮弹，以超低的代价获取卡伦人的战场信息。
因为大部分能量都用来维持飞行和侦查，所以寻人炮弹爆炸的威力并不大，除非正面击中，否则连一架单兵机甲都无法摧毁。
然而，寻人炮弹的侦查性质，却使它成为战场上卡伦人最不愿意看到的武器之一。因为凡是被寻人炮弹光顾的地方，战场信息都有泄露的可能，随之而来的就是纽曼人具有针对性的攻击。
山梁上已经落下两枚寻人炮弹，这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他们已经暴露了，纽曼人很可能在进行攻击准备。
“不行，必须把他拉回来！”卡拉扬冲出掩体，向马元所在的地方跑去。
“长官，回来！纽曼人是不会对几个普通士兵感兴趣的，但是他他们一定会对你这套机甲感兴趣。”妮可气的直跺脚：“没头没脑，你要害死大家啊！”
“起来，中士！”卡拉扬跑到马元身边，对准他的臀部猛踢一脚。
也许是马元睡够了，也许是机甲的力气比原来那个排长大，马元竟然真的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这是一双没有灵魂的眼睛，虽然注视着前方，但却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到。
“呜呜……”北方天空中再次传来寻人炮弹的破空之声。
“跟我走！”卡拉扬伸手去拉马元。
没工夫解释了，必须抢在炮弹落地之前把这个傻子带到安全的地方去。
然而，就在卡拉扬的手臂即将触摸到马元的身体的时候，马元的眼睛中却突然寒光一闪，似乎有什么东西进入了他的心灵。马元僵硬的脸庞突然变得生动起来，他的双手和双脚也突然飞快的移动起来。
马元左脚飞出，猛地踢在卡拉扬单兵机甲腰部最薄弱的地方。卡拉扬猝不及防，单兵机甲竟然向右侧一歪，险些失去平衡。不等卡拉扬控制机甲找回平衡，那个马元竟然跳了起来，右手闪电一般在机甲左腿上的一个传感器上面轻轻动作了几下。
卡拉扬不知道马元究竟做了什么，但是他却突然感觉到自己失去了对机甲左腿的控制，机甲倾斜的角度更大了，并在马元随后飞起一脚猛踹当中彻底倒下，顺着山坡滚出去四五十米才停下来。
“轰隆！”一发寻人炮弹落在卡拉扬刚才站立的位置，将地面炸出一个大坑。
“我救了你一命，你把机甲送给我吧？”卡拉扬耳边响起一个奇怪的声音。
卡拉扬猛然回头，难以置信的惊呼道：“你……你怎么比我还快？”
在卡拉扬身后，士兵马元肥胖的笑脸变得无比神秘：“嘿嘿，不是我快，是你太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