蕃兵最早是因为西夏李继迁叛乱而从内迁的大小羌人部族中挑选壮丁组建的地方防御部队,在神宗、哲宗、徽宗三朝,蕃兵为大宋击败西夏立下了汗马功劳。不过随着北方的丢失,蕃兵的建制也逐渐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方明统辖的芦洲第一营的建立,从某种意义上讲是蕃兵这一军中的再度复兴,也可以视作大宋第一支外籍军团的诞生。
不过方明此时却没有什么兴趣去感叹历史盛衰,他已经忙得脚不落地了。番号是有了,但是总不能让他一个唱独角戏吧。
要知道那三十个老兵现在具是承信郎以上的正式官了,总不能不把正九品不当官吧,老是让人家做些兵头的事的吧。这一是在体制上也不合适,二来嘛,老兵们也要回去补训,否则就无法继续晋升,总不至于为了方明一己之私耽误了别人的前程吧。
“吕大人,我的副指挥使、虞侯、副虞侯什么时候给我配齐啊。”杯觥交错之际,方明也不怕别人怎么想,就这么直接的问了出来。“还有,这夷人大剑队,现在不过六个小队,带兵的就不指望了,总得把军法虞侯什么给我配齐吧。”
“之侑啊,这个你放心,虽说调过来的人手不可能像正规营一样多,但十三四个总是有的,”吕主事故弄玄虚的说着。“之侑啊,别看现在让你掌管的是蕃兵营,不过其中的,”吕主事做了个捻钱的手势,“可有过之而无不及。”
“哦?”方明虽然不在意钱财,国朝也不允许官军中吃兵血搞贪腐,但是能有可供自己大量使用的经费总是好事。“大人此话怎讲?”
“虽说蕃兵营是按朝正规白兵营半数的开销划拨的常例,不过你现在手下才多少人。”吕主事做出一副不吝赐教的样子,目的是可想而知的。
这倒是的,一个正规营要有六百多人,方明手下连三分之一都没有,想必办公费、作训费、伙食费等等都可以节约不少,再加上女营也是可报销的,这一来手头肯定是宽裕的很了。
那要做些什么呢?总不见得让这些钱躺在那发霉吧,方明绝有没为后来人留点底子的觉悟,不把钱花光,他对不起自己吃的这些苦。
“立正!”站在临时堆砌的指挥观礼台上,方明骄傲的看着下面已经初具雏形的队阵,除了没有真正见过血,这帮夷兵已经勉强算是一个合格的战士了。“下面请兵部郎中郭大人授军旗。”
一阵激昂的小鼓声中,方明接过了一面具有典型芦洲风格的战旗,战旗的颜色是现在大宋的三色军旗,蓝色的大海上是黄河长江滋养的大宋人的热血,左侧紧贴旗杆边是白色的长条形,长条形里面侧绣的是一手持剑一手持大盾的犹太雄狮,盾牌上标志着六颗象征现下六个小队的十字星。
“大宋蕃兵第一营:芦洲第一营。正式成军了。”随着郭郎中的这句话和方明的军礼,隆隆大鼓响起,随即方明下到台下,将军旗交给掌旗官兰登托平,一声奉主之名的高喝之后,一百五十余名夷兵排成整齐的两路纵队,向众人展示着他们集训的成果。
“之侑啊,虽然还是花拳绣腿,不过也辛苦你了。”短短的仪式结束后,几位大佬连茶都不喝就要开路,不过在上船之前,郭郎中还是抽空和方明单独聊了一会。“当然,国朝并不指望这些夷兵能大发神勇,以一当百,但是一旦还朝,仪仗什么的,可少不了他们。”
“下官省得。”方明早就判知了这批夷兵的下场,不过是为万国来朝为点缀而已,这也就是他为什么不愿意留在这支部队的原因之一。“请大人放心,下官会时刻操练,断不会失了国朝仪面的。”
“你办事我放心。”郭郎中这句话就明显有些做作了。“过几日,还有夷人会陆陆续续的的转运过来,占城和真腊的缁兵也会在分配到岛上整训,一切就拜托了。”
“是。”之前方明莫名其妙被按上了南地利的团练使的头衔,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现在看来是兵部早有预谋,要将此岛变成蕃兵们整训的大本营。
既然如此,那就大兴土木吧,反正方明本来的意思就要把钱花出去的,现在兵部又拨了一大笔正是有花白不花的。于是乎,刚刚成军的夷兵们再一次转职成为工兵,一时间岛上风生水起一片欣欣向荣的样子。
又过了五个月,当大赵氏为方明生下的第二子方燊刚满百日的时候,再来南地利就会发现一切已经大变样了。一座水泥石砌的码头已经取代了原有的简易木码头,一条通往码头的水泥路也大功告成,再加上原来简鄙的木营房都换成了新的砖房,暴雨一冲即毁的泥练兵场也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煤渣,就连岛上的人员已经增加了两倍。
而此时方明已经不再担任蕃兵营的指挥使了,刚刚晋升从六品武德郎的他已经成为新成立的蕃武军的权都虞侯同知,判南地利都军监事,真正的一脚踏入了中级武官的行列。
当然这个蕃武军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建制军,至少现在军都指挥使以下一半的军级将官还没有到任,麾下也没有充实的编制,仅仅一个营级的大剑联队,一个缁兵营、二个工兵都的全部军力可以说连普通的厢都比不上。
不过这种情况,对方明却是好消息,虽说此军不像正规军,但资历毕竟是资历,就像文牍可能会因为部队少而减少,但绝不会没有一样,出去再到正规的军厢里面干上两年都虞侯佥事或是第一、第二参将的差遣,再去指挥一个营也就名正言顺了。
“之侑,等下我有话跟你说。”由于五十三期武学留部的同学也差不多到了外放的时候,所以方明颇是使了些手段才让高宁高野夫同意过来和他搭伙。
“这家伙,回了趟行在怎么越发的象长官了起来。”虽然方明这两年有火箭升级的趋势,不过高某人原先的位阶就比方明高不止是一阶两阶,所以高野夫还是以武功郎、都指挥使佥事的身份成为方明的长官之一。
“野夫兄,可是行在那边有什么事嘛。”方明走进公所,却发现高宁的神色不对,不由得心中一紧,于是抛开自己的小心思,急切的问着。
“没事,看你紧张的,是神州那出了新变故。”高宁原来在职方司供职,自是有些特别的关系,这次回行在也得了一些不好的情报。“李武、崔德兵败后重整旗鼓,攻占商州,下武关。又夺取七盘,进据蓝田县。此外刘逆又派白不信、大刀敖、李喜喜等人入陕增援,夺取了兴元和凤翔两路。”
“这还不算完,刘逆东路毛贵由海道入山东,接连攻下胶州、莱州、益都路(青州)、滨州、莒州等地。鞑子镇守黄河的义兵万户田丰见势不妙也反了,他响应毛贵,攻陷宁路(巨野),山东已经大半改换了颜色。”伪宋势大,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高野夫忧心忡忡也是可以理解的。
“政事堂做出决断了没有。”方明踱着步子,他心里也有一把火。“事事都要面面俱到是不可能的,难道二十余万人就不能出兵了吗。”他有句话还没有说出口,逆贼起兵时何尝有过万人以上的规模,瞻前顾后,是为不智。
“朝堂里面相公们的意思还要缓缓,说是暴元的力量还没有耗尽,不能轻抛了国朝的力量。”高宁叹了口气。“坐山观虎斗,相公们耐心可真好啊。”
“我早就说过,兵练得再多也没有,不见过血,是成不了百战雄师的。”方明不知怎么就想起来自己和过主事的努力。“难不成,咱们还不如蚁贼有血性嘛。”
“可惜朝里没有明白人啊。”
高某人的这话可以理解,但是显然是不对的。大宋行朝中不但有明白人,而且可以说都是明白人,但是这些高高在上的尚书、相公的思路和下面的功民、官佐有些不同,他们着意的不是神州能不能归复,而是规复后怎么才能长治久安。
“国朝立足岱洲凡七十余年,显然和沦于北虏的故民风俗日远。”礼部尚书马言寅马梦准这个时候倒成了大国师言论忠实的传播者。“且一旦复国,这故国各地的建制怎么办?是直接授予州县,还是按金州等路处置?是直接授予故民以功民待遇还是视其为等同于新流民呢?一切的一切都尚未有定论,所以北伐,万万不可草率。”
“那什么时候,上述问题才有结论呢。”下面听尚书大人答辩的议郎们交头接耳,虽然不可否认,马某人所言有些道理,但是总不能遥遥无期才是。
“政事堂会陆续将上述问题的解决方案报议政会通过,只要在座的各位一致通过了,北伐即刻就可以动员。”马尚书把蹴鞠又踢回给了功民会,于是下面的声浪就愈发的强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