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个晚上,袁方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他是彻夜无眠,一闭上眼睛,仿佛就能够看到田灵死的时候瞪着他看,袁方的心难安,所以他一整晚都是翻来覆去,根本就睡不着。
天方晓白,袁方就是坐了起来,他眼睛内布满血丝,他从床褥下面摸出他心爱的狗腿,轻轻的***着折弯处的弧度,袁方对这把开山披路甚是好使的野外用刀是异常的钟爱,只是现在他拿出来不是为了把玩的,而只是为了留念,因为他想要将这把狗腿给卖掉,袁方并没有多少钱,他的俸禄都是拿来花用了,他从来不是个攒钱的人,不管是在以前还是在现在,都是如此。
好人,坏人,善人,恶人,林林种种的人,只是袁方并不清楚自己是什么人,或许他只是一个小人,小人贵乎小,小到没有人会注意到,小到连一个女子都无法善全,所以袁方不想再这么浑浑噩噩下去了,他想要做点什么,不管是什么都好,他想要让别人知道他这个小人的存在,他是个衙役,还是个小衙役,但他会让那些大老爷们难受的,因为他晚上曾经发过无数遍的毒誓,他这是为故去的田灵姑娘而发的。
袁方推开房门,其它的人还都在沉睡,四方城本来就没什么大事,所以衙役也是非常清闲的,并不用像其它平头百姓一般天还没亮就起来忙活,袁方将狗腿别在腰间,他跳到天井里,展开架势便是打起了太极拳。
太极拳意顺乎自然,并不是单图的一个慢字,虽然袁方现在的心境和拳义不符,但是这一点也不妨碍他将一整套拳非常顺溜的打下来,前世的袁方是一个做什么事儿都没有恒心的人,所谓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说的就是他这种人,转世穿越成了小衙役之后,袁方更是变得懒惰了,像今日这么正儿八经的打拳却是头一遭。
袁方没有停下来,又是开始了第二遍,太极拳非是出来就是这么慢的,不过是因为某个宗师在清代要传给宫中的女人练习,这才是形成了如今的慢,袁方心中一动,他想要将太极拳由慢入快,这样怕是能够产生更大的威力,至少不只是单单的四两拨千斤那么单一。
一遍又一遍,在雄鸡的啼叫声中,袁方在不断的打拳,他不是在折磨自己,而是他要告诉自己,有的时候,坚持下去就是一种非常大的自我磨练,许多人在遇到麻烦的时候第一个闪过的念头就是放弃,放弃是这个世界上最简单事,而坚持,则是踏往成功最坚实的垫脚石。
当天色大白的时候,袁方这才是收势不再打拳了,这一路演练下来,袁方只觉得太极拳要想打快仿佛是更难,许多人都觉得要将太极静中生动的意境给打出来是十分考究的,但是袁方他要从动中取静,却是更难,好在袁方并没想着在多短的时间里就要有效果,所以他收了势之后一点儿也没有受挫的感觉,而袁方的这种平常心倒正是合乎了自然之道。
袁方不知道自己练拳强身作甚,北宋重文略而轻武功,这个跟宋太祖的内弛治国之道也是有关,说到底,兵变篡位时的赵家总是对武人不放心,不但是泄了武将的兵权,上战场都是文官为正,而武将为副,这也就是个制衡之道,又如丞相,也是要制衡,便搞出个枢密使,夺了丞相的兵权,又弄个三司,削去了丞相的财政大权,如此皇帝将大权都是剥离开去,便就是这样还不够,历任北宋皇帝总是要重诗文而轻武略,文人之风盛行,虽然出了许许多多的风骚墨客,却是将诺大的大宋最后都给败光了,悲乎!
大道理或者是大事情袁方是不想去做的,就是他想做,现在好像也没什么机会让他去做,袁方只是需要从今天起最好自己就行,最好大宋的小衙役。
出了门,袁方找了个早点的探子,点了两碟的咸菜包子,就着一碗牛肉汤,便是吃了起来,方才一阵的锻炼,也是让袁方的肚子咕噜噜的作响了。
就着牛肉汤吃咸菜包子,那滋味十分的让人寻味,牛肉汤多是用牛骨用慢火熬了很长时间的,有着一股浓郁的牛肉味,却又是见不到一丁点牛肉,汤色清澈非常,上面漂着几点葱花,咸菜包子味道甚是真宗,咸菜的咸香和包子皮略带点甜结合的非常好,让人吃了之后口齿留香,袁方就着一口肉汤吃一口包子,甚是有饱足感。
在袁方旁边的一个桌面,两个中年汉子压低了声音在讲些什么,虽然他们的声音很低,但是袁方还是能将他们的谈话非常清晰的听到。
“听说田灵姑娘死了,她和她老爹田德万一个前脚走,另一个后脚就跟着来了,唉,多么水灵的一个姑娘啊,可惜了!”一个汉子低声说着。
“谁说不是呢,千不该万不该,就是那田德万不该得罪了郭天霸,那个恶人是逮着谁就咬谁的,哪里有什么道理可讲,他死了不足惜,人家小姑娘小小年纪,就这么毁了,真是造孽啊!”另一个汉子也满是愤愤不平之色。
袁方冷哼了声,站了起来,丢下铜板在桌上,人就已经是走了。
世人多功利,就拿方才谈话的两个汉子来说,他们对郭天霸是畏惧有加,虽然知道郭天霸做的是伤天害理之事,但却是两人都没有半句攻击郭天霸的意思,反而是将罪责怪到了田德万身上,老实巴交的老人怎么会无端端的惹上四方城的霸王呢,所以袁方对这两个人是十分的不屑的。
走过几条街巷,袁方来到了四方城最大的铁匠铺“张二铁匠铺”,虽然这打铁也是贱业,但怎么说在这个时代也是个高技术工种,一般的学徒先是要给师傅做五年的白工,然后才是能在师傅高兴的时候传授一些技艺给他们,而大多数的时候他们都是需要自行摸索,所以说,中国的匠人能出人头地的要么是天赋极高,要么是后天至勤,其实哪行哪业不是这样呢,谁让中国能人多呢,要出头,难呐!
张二才刚刚二十出头,就已经是张记铁匠铺的掌柜的了,这不是说他能耐大,而只是他那老爹过世的早,所以铺子就传到了他的手中,张二自小跟着老爹学打铁,老子对儿子自然是不会藏私,所以张二将他老爹所学基本上是学了过来,唯一欠缺的就是火候,而张二为人厚实,所以四方城的街坊都很帮衬他,铁匠铺的生意也是非常的不好,平常给人打打马掌,打打菜刀啊剪刀啊什么的,小日子倒也是滋润,这不都收了五个徒弟了,其中有两个还马上要干完白工阶段,很快就是要他传授技艺了。
“袁爷!”张二很早就是跟着几个土地升起了炉子,不过现在炉火还不旺,见到袁方走到了铺面钱,张二马上迎了出来,只是张二口舌拙笨,也就只会跟袁方打个招呼。
袁方点了点头,他沉声说道:“张二啊,我有把刀想卖!”
张二楞住了,这四方城有谁敢要买袁方的刀啊,他们可只是老百姓啊,那能跟官府的人较真,人家直接收你的钱就是,凭什么买刀给你啊!
“袁爷,你……你要多少份子钱,我出,我出!”张二苦哈哈的说道,他当袁方是前来敲诈他的,张二心想怪不得今天一早就听到乌鸦叫,果然是大凶之日啊,绝对的大凶。
袁方不是个糊涂人,他马上反应过来,张二这是当他在勒索他,袁方摇了摇头,虽然他以前也是干过收保护费的事儿,但现在他可真的是来卖刀的。
“张二,你别想歪了,我不是来问你要钱的,我是真的想要卖刀,当然了,这刀不是卖给你,你就是想买,恐怕也买不起!”袁方肃声说道。
张二心想你袁爷的刀谁能买得起啊,不过听到袁方说不是问他要钱,张二这才放下心来,要不然今天晚上回到家又少不得给他的婆娘念叨了,那婆娘,将钱看得比什么都重,有时候为了一个铜板就能扇他大耳刮子,若是给袁方勒索了几贯钱的话,张二心想自己的脸还能挂在脑袋上吗。
“你这是铁匠铺,行来过往的多是买铁器的人,所以你应该知道一些爱刀之人,我有一把祖上传下来的宝刀,想托你帮我转售出去!”袁方正色说道。
张二点了点头,现在他才算是明白袁方找他的理由,这个事情倒是小事,因为不会伤害张二什么利益。
袁方从腰间抽出狗腿,然后将他递给了张二,张二小心的接过狗腿,狗腿的刀鞘是用的磨砂防滑硬胶,刀柄的更是高硬度的磨砂条纹塑胶,这可是这个时代不可能出现的物件,张二一接手就是被那些塑胶给吸引住了,张二用手轻轻的在上面***,还轻轻的捏了捏,也用手敲了敲,他就差没拿牙齿去咬了。
“袁爷,这刀鞘是用什么神物所制,张二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稀奇的东西!”张二一脸的惊叹。
袁方知道这个东西没法解释,便是随口说道:“这东西是我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有些年头了,我拿到手的时候就是这般,也没听上面老人说过刀鞘是什么东西所制。”
“不知道这宝刀是什么称谓?”张二朗声说道,一讲到刀,张二就来了精神,毕竟这是他的本行,虽然他平日里打真正的战刀的机会极少,却也是对刀非常的痴迷和喜爱。
“狗腿!”袁方沉声应道。
张二小声的低喃着,然后他慢慢的拔出刀来,这刀出来之后,刀型果然是跟刀鞘的形状契合,刀身分成两截,中间还有道弯转的弧度,倒是真个和狗腿有十分的神似,这个名字真是非常的契合这把刀,只是那入白练一般的刀身竟是光滑到能够映出张二的容貌来,这效果可是比他家的铜镜要好上太多了。
张二的手颤巍巍的,都差点没抓稳,这是什么盖世宝刀啊,光是这种光滑度,张二就从来没有见过,甚至是闻所未闻,这可是在太稀罕了。
“你估摸着能卖多少钱?”袁方沉声问道。
张二小心的将狗腿入鞘,他双手捧着递回给袁方,这才深吸了口气说道:“此刀无价,就是王公贵胄都不一定能有这样的神兵,袁爷,这么好的东西你还是别卖了,可惜了!”
袁方笑了笑,这刀在这个世上是独此一把,再无分号,自然不可能有别人能有的,袁方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也是知道这刀的金贵,只是像我这样的身份,平白的揣着这么个宝贝四处闲逛,终有一天会给歹人看上,到了那时为自己招来横祸就不好了,还是给它找一个配的上它的主人才好!”
袁方的话在情在理,张二不由得连声应是。
“我想只有一个人能够买得起袁爷的刀。”张二恭声说道。
“那人是谁?”袁方急声问道。
“大商贾石富宽!”张二朗声说道。
袁爷点了点头,说道:“那么你认得他吗,若是认得你便做个中人,这样你也好得些好处!”
“袁爷,我哪里认得石老爷,我看你还是上门拜访他吧!”张二朗声应道。
“那石富宽住在哪里?”袁方问了一个让张二觉得很不可思议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