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刺猬行状录
5901700000060

第60章 中卷:浪子回头金不换(上)

李年半年后就出狱了。他老爸对他和李月已失望之极,无心再管。李年在家里闲了几个月,实在没什么出路可寻,对他爸说他想学开车,想开出租。他老爸说:“如果你真的想学开车开出租,我也不反对,但是我希望你这次是真的下好决心,爸爸辛苦了这半辈子是为了啥,还不是为了你们两个有个好的出路,亡羊补牢,未为晚矣,希望你再不要让爸爸失望。”也许他老爸无心一句成谶语,没出一年半,李年却因此搭上了一条小命,中年已丧妻,老来又丧子,使他这个多年用丁锤敲打祖国大好河山的汉子垮了下来,从此和李年李月的奶奶一块一日捱度一日,只等末日来临,黄土一掊,了无生趣。

李年在西安学了半年的开车,他老爸想叫他就在西安哪个出租车公司弄一辆车来开出租,但李年不愿意,他说还是想回到丹凤在县城开出租,他说他喜欢呆在离家近的地方,不愿离家太远,“再说,我在县城的话还可以经常回家照应一下家里!”这话却打在了他老爸的心坎上,原来没退休常年在外工作和儿女都没聚过什么日子,现在终于退休了,也的确舍不得儿女飞奔在远处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所以他花了大半辈子的积蓄为李年弄了一辆出租车,让他就在县城开出租,但是厄运已经向李年一步一步走来,作为作者我本人又多了一条人命案,我已满手血腥,用他们的鲜血染红我自己所谓“作家”这一红顶子,每每深夜我都梦到他们来向我索命。

李年前后总有一年多时间没踏进县城一步了,他只一出狱在家里闲呆着,他老爸也不准他出家门一步,对李月也是。紧接着他在西安学开了半年车,实际上同期我也在西安,我已经考上了大学-----在丹江、李年、陈言他们事发之后,我自己也收心备起高考来,用了不到四个月时间我已经做好高考前的一切准备,波澜不惊地考上了西安的某个本科学校,成为了所谓的大学生。李年事隔一年多再踏进县城之后,才知道我已经去西安上学了。在他死前向我说过:“我真是有些不服气你,为什么你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而我们却老被这狗屁的命运捉弄呢?”我笑了笑,“这就是人同命不同,你是你,我是我!”他想了想,点了点头-----其实他不知道,真正杀害他的人就是我,是我在小说里把他一步一步推向火坑,乃至死路一条,南无阿弥陀佛,愿上天饶恕我的罪孽吧-----再过一两天他就要被枪毙了,我是最后一个来探望他的人,他老爸早已心如死灰,权当早已没他这个儿子了,所以是不会来看望他,那么,李月呢?

李月被看管在家里,已经被“软禁”快两年了,他老爸一直在为她物色好的人家,想把她嫁出去算了。在这期间她没接触到任何熟悉的朋友,即使*、慧姐、小玲去看望她,她老爸也不允许。但她知道李年被枪毙的具体日子-----在李年被枪毙那天她坐在草垫上,突然感觉自己的脑袋也被枪击中打碎了,一阵剧烈疼痛,忍不住泪流满面,在心里祈祷,“李年,你就放心去吧,你在这个世界上做得孽也够多的了,希望下辈子你有个好的结局。”她也在心里算计着丹江出狱的日子,她每天在墙上画一道,然后就整日里打坐,如出家修道一般。

她老爸终于没有“得逞”,有一次,他老爸物色到一个人品家境都很不错的后生,想给她订婚,她也没说什么。她老爸还以为她同意了,喜出望外,按期举行订婚宴席,村里有点头脸的长辈都被请到家里来做客,她自己也空前地打扮得很喜兴,就在他老爸在宴席上宣布她要和那后生的订婚消息时,她自己拿出了一把剪刀,向在座的长辈行了个礼,“大叔、大伯、大婶、大娘,今天我李月在此也请求你们为我做个见证,从今天起我落发为妮!”说罢当场剪去了自己的头发。

这事当然荒唐,众长辈一起惊呼要去制止,但已来不及,李月那一头青丝已被剪得不堪忍睹。显然这一场订婚礼宣告失败,那后生他家里觉得是李月家拿他们家当猴耍,还纠结了一部分他们村里的人来闹了一场,她老爸低声下气地赔礼道歉还是被人家打了一顿才算了事。从此后她老爸也权当他这个女儿也死了,视她若无人,不再理睬她。村里人倒一时流言蜚语,说她家里出了个尼姑,在家修行呢,全当笑话看。她奶奶看到家里这些变故后,倒也处惊不乱,终于有一天安然无声息地驾鹤西去,她老爸痛苦流涕,尸体放了好多天还舍不得叫埋葬,村里人看他可能有些老糊涂了,才想尽办法劝说他把李月她奶奶先入土为安。此后李月和她老爸相对更无言,恓惶一天是一天,突然有一天她老爸也消失不见了,李月自知对不起老爸,寻找他了好几天,最后在镇敬老院里找到了他,她叫她老爸跟她回去。她老爸说他已经没她这个女儿了,从此敬老院就是他自己的家,他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交给敬老院了,希望自己在敬老院终其一生。

李年想在丹凤县城开出租,其实还是心里放不下小玲。他想现在陈言在监狱里蹲着,这应该就是自己的最佳时机,等陈言出狱后说不定小玲早已投身依靠于他了。但他每次到小香港去,小玲都拒他于千里之外,和他打马虎眼。他看到旁边的台球室已经易主,原来陈言和丹江一起托人把台球室处理了,丹江因为要支付黄毛的高额医疗费,卖掉台球室分得自己的一份给了黄毛之后还不够,他家里再借了一笔才付清。而陈言则是把那笔钱还给他大伯了,前面不是说过,他大伯为了帮他保留爷爷的遗产帮他给了二伯和两个姑姑九千块钱,这台球室卖掉分得的那一份不多不少刚够,无债一身轻,他在监狱里过得更加心安,更何况小玲愿意等他出来做他的……。李年还经常在街上碰见*,*再也不象先前那么随便和什么人交往了,整天背个画夹临街写生,碰见他也只是浅浅地打个招呼就算了。他看到一切都悄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还有些不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