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丝绸之路上的畏兀儿人:成吉思汗的文化教员成吉思汗的帝国的疆域,除了蒙古草原地区和紧靠蒙古草原地区的北部山区以外,又加上了中原北部的一部分地区。现在,成吉思汗的视线又转向中亚了。这里所说的“中亚”,是从这个词的狭义而言。就是说,它仅仅是指中国的突厥斯坦地区。这是一个正在“沙漠化”的地区。该地区北部是沙砾或盐碱粘土组成的荒漠,是戈壁滩的延伸部分,南部是广阔的塔克拉玛干沙漠。塔里木河由西而东横贯这片荒漠的中部地区。这是一条要死不活的近乎干涸的河流,其支流与主流还没有或刚刚汇合就已近乎干枯。即使是塔里木河主流本身,在即将流人罗布泊沼泽地区时就已差不多干涸了。这条河流的北面是天山,西面是帕米尔高原,南面是阿尔金山。三面环山形成的两个半圆形,以牧场地区甚至以森林地区(在天山和帕米尔山一侧)包围着塔里木河。发源于这些山脉的溪流在没有最后消失于沙漠中以前,在上游地区造就了一些绿洲,一些肥沃得惊人的绿洲。这些绿洲(北面有吐鲁番、和硕、库车和阿克苏,南面有车尔臣、克里雅。和田和叶尔羌)在这个地区边缘排列成两个弓形,两个弓形的交接处在可失哈耳(即喀什噶尔)绿洲以西。这些绿洲一个个都是兴旺繁忙的农业中心,一个个都是“花园”。各绿洲内有玉米地、小麦田、果园、葡萄园。这里的果园和葡萄园在历史上远近闻名(就像附近绰号为“苹果园”的那个城市一样)。这些绿洲内的居民,尽管自公元9世纪至12世纪以来一直讲突厥语,但至今仍是属于印欧语系的农民,他们是波斯人的兄弟。这些农业的甚至是蔬菜水果的绿洲同时也是对于商业具有首要意义的商队旅行绿洲。古代的丝绸之路从这里经过。这条丝绸之路穿过荒凉的中亚地区,使中华世界同伊朗、**********和欧洲得以沟通。古埃及王托勒密时代的亚历山大派地理学家,中世纪初期中国的佛教徒朝圣者以及公元13世纪末的马可。波罗都曾记载过这条著名的丝绸之路的情况。这条丝绸之路的北线经过吐鲁番、和硕、库车和阿克苏,南线经过罗布泊、和田和叶尔羌。正如上文所说,南北两线最后在喀什噶尔会合。两线汇合后,这系丝绸之路便穿过位于帕米尔山北面的阿赖山脉和外阿赖山脉之间的山口,向西伸向费尔干纳平原,撒马尔罕和河中地区,进入**********。丝绸之路还有另一条线。稍靠西北方向,在阿克苏与喀什噶尔之间,有一山脉名日天山山脉,与乌奇——吐鲁番处于同一纬度上。丝绸之路这另一条线穿过天山山脉的松树林,然后伸向伊塞克湖地区。伊塞克湖周围冰天雪地,但湖水却终年无冰冻,因而这个湖又称为“热湖”。从伊塞克湖开始,丝绸之路的这一线即进入另一个世界。该湖以西有垂河(即今之楚河)。垂河流经今之肥沃的伏龙芝平原,向成海和西伯利亚——突厥斯坦方向流去,最后消失于“白色沙漠”之中。在以上所述的这一广阔的地区,在成吉思汗即位初期,有两个同样使历史学家们感兴趣的政权,一个是畏兀儿政权,另一个是哈刺契丹人政权。东北部的各绿洲,诸如别失八里(即吉木萨尔)、吐鲁番。和硕和库车,属于突厥畏兀儿人政权管辖。在突厥语族的各族中,突厥畏兀儿人是最具古老文化的民族。从宗教角度来看,畏兀儿人中一部分人信仰佛教,另一部分人则信仰聂斯脱利派基督教。畏兀儿人有自己的特殊的文字,这种文字是从古叙利亚语演变而来,是后来蒙古文字的原型。畏兀儿人把他们的突厥方言改造成了一种文学语言。畏兀儿文学给我们留下了非常有趣的作品,特别是佛教方面的作品。我们见到的这类作品是从梵文翻译过来的。鉴于这一原因,畏兀儿人可说是其他突厥——蒙古人各族的文化教员。北部草原上的各个部落(过去是乃蛮部和克列亦惕部,现在是成吉思汗家族统治下的蒙古人)都从畏兀儿人中请了一些学者和文书,这些学者和文书对于它们初具规模的宫廷和政府是必不可少的人材。在北亚的很大一部地区,突厥畏兀儿语和畏兀儿文字成了行政管理的语言和文字。本书已经叙述过,成吉思汗于公元1204年灭乃蛮王国时曾得到了一位名叫塔塔统阿掌玺文书。当时成吉思汗向他请教印玺这个神秘的宝贝的用处,塔塔统阿回答说:“我主行令之时,或征收钱粮,或任免官吏,必盖此玺于诏书之上,以证其真实,以为其公证。惟有此印玺,方显所颁诏书非伪诏也。”一言以蔽之,这位名叫塔塔统阿的畏兀儿人当时就是乃蛮王国的掌玺大臣。成吉思汗请他供职蒙古宫廷,仍担任掌玺大臣。从那时起,新建立的蒙古帝国的所有正式法令和文件就开始用突厥畏兀儿文书写。成吉思汗还作出了进一步的决定。他虽然一生自不识丁,但他却坚持要他的4个儿子学习畏兀儿文字,并责成这个塔塔统阿教他的4个儿子。另一个虽出身于克列亦锡部但却受过畏兀儿文化教育的文人名叫镇海。镇海曾受托同塔塔统阿一起组织成吉思汗家族政府,后来到蒙古旅行的西方人都称他为“大法官”或“掌玺大臣”。这样,甚至在成吉思汗生前,蒙古帝国宫廷中就已经有了一批畏兀儿人官员。这些官员后来在成吉思汗的继承者统治时期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畏兀儿王国的历任国王都位在位于天山东北的别失八里,即吉木萨尔。畏兀儿王国的王号叫亦都护(即“圣君”之意)。当时的亦都护是一位名叫巴尔术的人。巴尔术似乎是一位深思熟虑的君主。当蒙古各部落在成吉思汗家族的旗帜下统一起来时,巴尔术马上意识到这一重大事件将产生世界性的重要影响。所以,当其他的人在这一事件面前感到犹豫踌躇、不知当复何从之时,巴尔术却抢先派阿惕乞刺黑和答儿伯二人为使前往蒙古祝贺和颂扬成吉思汗。他遣使致语成吉思汗说:“闻皇帝之声名业绩,臣心欣喜之至。臣之欣喜之情,犹如云浮而见天日,冰消而见清水一般。若蒙吾皇恩赐,许做藩属,则臣愿为吾皇之第五子而效力!”成吉思汗当即嘉纳其言,亲切地答应了巴尔术的要求。于是,巴尔术于公元12if年春亲自前往蒙古谒见成吉思汗。作为愿作附庸的证明,他带去了丰厚的贡礼:黄金、白银、珠宝、绸缎、锦缎,总之是古代丝绸之路上所常见的各种珍宝(他属下的畏兀儿人4个世纪以来一直在经营这些财宝)。成吉思汗简直被这种殷情陶醉了。能得到畏兀儿的归顺,他是喜出望外的。因为,正如前文所说,成吉思汗虽然目不识丁,但畏兀儿文化在像他这样的游牧人心中是具有很高声望的。他特别盛情款待了远道前来谒见他的客人,并当面把自己的女儿阿勒阿勒坛公主许配给巴尔术。他二人分手时,彼此都对对方的态度感到非常满意。作为丝绸之路的主人,至少是作为丝绸之路北线主人的畏兀儿亦都护确信自己已得到了刚刚在北部草原上建立起来的庞大帝国的好感。至于成吉思汗,畏兀儿人的臣从则使他控制了作为欧亚洲际关系轴线的丝绸之路。我们不要以为,成吉思汗太粗鲁,因而不会重视像丝绸之路这类问题。相反,他在花刺子模商队事件上的态度将向我们表明,在他眼中,这种贸易问题是具有头等重要意义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