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第十九章：守候（一）
车子静静的驶入一个陌生的地方。John没有解释，堇色也没有问。
路上不是没有瞬间的猜测，如果John欺骗了自己又如何，这些日子来，与堇色联系的，只有John。可是，既然没有见到古沧海，那么，在那个灰衣男子与John两人之间，堇色当然的选择了John。不光是因为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更因为，堇色相信一个人如果心思阴暗，就一定不会有一双清澈的眼睛。
侧头看了看正准备停车的John，堇色心里告诉自己，一定是没有错。
两人下了车，John小心的看了看四周，然后拉着堇色又拐来拐去绕了好些路，两人才闪进了一个破旧的建筑。带着堇色快步走向了三楼，直直向走廊最里面走去。这应该是居民楼，也是本市最下等的居民楼了，各色人混杂，走廊里空气也混浊。
直到了最里面的一个房门，John才轻轻的敲了下门。里面一个男人的声音问：“谁？”
John也压低了声音说：“是我。”
门开了，只一条缝，一个男人黑着脸，似仍然有些不放心的露出眼睛查看。堇色注意到，在他敞开的西装外套下，一个硬硬的东西戳着。那男人看到John的面孔，终于是放心了，把门打开，放John和堇色进去，然后还不忘探出头来，向走廊里望了一眼。
待到进入屋子，堇色才发现，原来别有洞天，不若屋外那样破败的景象，屋内装修一新，甚至可以说非常豪华。不意外的，除了刚才开门的那个高大男人，还有三个人，均站立，虽然眼睛并未看向自己，仍然可以感觉到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
这个屋子一侧还有一扇门，可是紧紧的关着。堇色不禁有些紧张，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古沧海，他会在那扇门里吗？而自己见到的，又会是什么样的一个他？
旁边的John倒是镇定，对着堇色说：“坐下来。”
两人坐在了一边的沙发上，静了片刻，John开口：“堇色，我很高兴，你相信我。”
堇色愣了下，原来，他也猜到了自己可能会有的疑虑，也是，如果他能够成功处理这次的凶险，那么心思必定是比自己深百倍千倍的，一时，为自己曾经对他的小视而有些赧然。于是开口说：“其实，我也有过犹豫。可是，如果连你也不可以相信，那我真的不晓得还能去相信谁。”语气真诚。
John脸色缓和，可是，叹了口气，说：“如果可能，我一直是不愿意走上这样一条路的。我宁愿，简单的做一个公司的职员。因为我知道，自从我父亲死后，我妈妈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让我们两个过上正常的生活。”
堇色疑惑，看着John，怪不得，似乎相处那么久，一直没有人提到Linda的丈夫，他的父亲，原来，他竟然已经去世了。可是，这去世似乎也不单纯。
“我父亲去世很多年了，当年，他也是黑道上的老大。后来，被仇杀。我妈妈和我，因为一直被隐藏的很好，所以，活了下来。这也便是为何，我妈妈一直不大喜欢古沧海的原因，你知道妈妈的脾气，她并非一个刻薄的人。只是因为她许多年来一直对黑道躲避不及，又怎料到，后来进门的一个异母弟弟却也走上了这条路。”他看着堇色，眼里闪出沉痛。“可是，你终究是没有选择我，而执意与他在一起。后来，发生了他被刺杀的事件，他为了保护你，狠心将你气回国。我是清楚的，我妈妈也是清楚的，可是我们都觉得，如果你们就这样分离了，也未尝不好，所以，都没有对你解释。”
堇色默默的低下了头，原来如此，大家都是关心自己的吧，所以才与古沧海一起来骗自己，让自己以为他变了心，黯然离去。可是，自己是如何都没有料到，那样一向爽朗大气的Linda，竟然有这样伤心的往事，失去了丈夫，独自抚养儿子，且时时需要为那样一段往事被发现而担心。
“你在国内，那个叫秦白的男人追求你。我很高兴，我想，如果你跟他在一起，我也可以放心了。毕竟，我不希望你过着我妈妈的日子。”John苦笑了下，“所以，我没有去找你，我不想因为我，再让你想起在美国与古沧海在一起的日子。可是，我又错了，是不是？”他灼灼的看着堇色。
心里一跳，原来，他竟然一直关注着自己，即使自己回国。可是此刻，听的他这样说，堇色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John，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我想，很早以前，我就决定与古沧海在一起了。事实上，如果我真的遗忘了那段感情，那么他从美国去那里寻我，再怎么解释也是没有用的。终究，还是我自己没有真正放弃他。所以，即使你当时去找我，我当时为了古沧海而伤心，我们之间，也是没有可能。”
John苦笑，点了点头，说：“我知道。其实，昨天在机场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你的心是再也不会转回的了。所以，我才下定决心带你来这里看他。”他说完，眼睛看了看那扇门。
堇色也随着他的眼光，看了看那扇门。果然，他果然是在这里，John没有骗自己。可是，为何却无任何动静？堇色明知道现在自然可以亲自推门进去看，却仍然开口问：“他，如何了？”声音微微发颤。
到底，还是害怕看到残缺的他吧。即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不是因为嫌弃，而是因为会心痛。
John看了看堇色苍白的脸色，咬了咬牙说：“他的手下，就是你见过的那个灰色眼睛的男人，勾结外人，刺杀他，距离很紧，饶是他机警也没有完全躲过子弹。原本射向他后脑的子弹偏了一些，从耳侧射入，从额角射出。他，现在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一直昏迷不醒。已经，一个月了。”
堇色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响，John的声音也模糊成了一片，可是他说的意思，却字字深入了堇色心里，一遍遍回放。
“……从耳侧射入，从额角射出……”
“……一直昏迷不醒……”
“……已经，一个月了……”
突然，堇色如箭一样冲到门前，用力推开门，直直的冲了进去。待到进入了里面的房间，她的瞳孔突然放大，然后眼睛里便氤氲的充满了雾气。
这，是他吗？那个伟岸强健的古沧海？此刻，只是静静的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浑身似乎都链接着各式管子，又有各种闪动的冰冷的仪器摆在他的旁边，甚至，旁边两个穿着白衣服医生样的一男一女都面无表情，似乎见惯了这样的病人和这样的来探病的人。
堇色走近了床，眼泪，便一滴一滴的，落在了他枯槁的脸颊边。额头，绑着白色的纱布，头发被剪得很短很短，能看到苍白的头皮。眼睛闭着，没有丝毫反应。堇色摸摸索索的将手指探到了他的鼻下，感觉到了那样微弱的呼吸，似乎只有这个，才能证明，他还活着。
终于再也忍不住，堇色放声哭了出来。即使猜到他有可能会伤得很严重，也没有想到一个多月的期盼，竟然是见到一个无知无觉的古沧海。忧记得，离开那日，他言语凿凿的承诺：“堇色，新年那一天，我会去娶你……”然后，那日电话里，自己不放心的确认，他暖暖的说：“我已经定好了机票。新年前夜，就会到了。记得，带好戒指等我哦……”
可是，他终究没有履行诺言。
甚至，此刻明明听着她放声大哭，他却依然沉睡。堇色无可抑制的悲哀，面前这个人，她深爱着，却爱得如此无力，爱得不知道如何去做。
不知何时，John已经来到了堇色身边。他开口说：“堇色，你方才不是说，无论如何，都会坚持与他在一起的吗？那么，你如此痛哭，也是无济于事。不如，冷静下来，想想如何可以尽快唤醒他。”明知道这样只是安慰，可是，又能如何呢？对待堇色，John实在是不知该做些什么。
堇色听了他的话，似醒悟过来，是了，自己并不是医生。于是扭头问旁边那两个穿白衣服的人：“他，何时会醒来？”眼睛里有着执着的光，随即感觉自己这样问医生大约也无法回答，又改口：“或者，他醒来的几率有多大？”
其中一个医生大约是被问这样的问题很多次了，些微有些不耐烦，但是看到旁边John冷冷的神色，方开口：“不能说永远醒不了，毕竟那么多类似的病人后来都醒过来了，当然，醒来的时间不一定，或者几年，或者几十年，如果幸运，可能明天就会醒来。病人家属需要耐心的等待，如果能够每日来看望，与病人说说话，或者有点好处。”
完全的公式化的回答，说了也等于没有说。可是偏偏在悲痛之中的堇色牢牢的抓住了他话里自己希望的信息，“如果幸运，他可能明天就会醒来”，于是，堇色止住了哭泣，竟然有点不好意思的看向旁边的John，说：“你应该笑话我了吧，我并没有那么坚强，自己说了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准备接受最糟糕的情况。可是，我又如此不理智。”说着，摩挲了一下自己左手无名指的戒指，眼神看向沉睡中的古沧海，柔柔的说：“我会守着，等他醒来。”
John看着堇色，无可抑制的心酸。
堇色看了半晌，突然又对John说：“你把他藏在这里，看来形势还很严重。你，还好吗？”
“虽然，对手还盯得我们死死的，可是，我们已经从开始的被动恢复过来。你放心，这样躲藏的日子不会长久，我绝对不会放过那些人。”John定定的说。
堇色放了心，眼光又回到了古沧海脸上，幽幽的说：“那么，麻烦你了，我要在这里住下照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