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沿着密道默默地前进,没有人再开口说话,直到密道的尽头。这里也没有出口,没有门,仍旧是一面光滑的墙壁。走在最前面的田猛,用火把在墙壁上仔细搜寻了一遍,道:“大巫师,好像并没有什么机关。”
天幅翼抱着李钰走到墙壁跟前,仔细察看了一小会儿,便道:“把你的佩刀借我用用。”田猛急忙解下佩刀,递给天幅翼。天幅翼单手接刀,然后在李钰的手臂上轻轻一划,立刻出现一道血痕。
“大巫师,你这是……”田猛并不知道天幅翼借刀是为了伤害李钰,急忙夺过佩刀,道:“你怎么可以伤到小王子。”
天幅翼伸出手指在李钰的伤口上沾了鲜血,然后一边在墙上画法阵,一边解释道:“血色结界以血而成,也必须以血而解,而且必须是充国王室嫡裔的鲜血才行。”田猛回想国王开启密道的时候,也是用自己的鲜血在墙上画出法阵,便不再说什么。
天幅翼很快用李钰的鲜血画好法阵,然后将手掌覆盖在李钰的伤口上,低念咒语。一阵蓝光闪烁,当他的手掌离开的时候,李钰手臂上的伤口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个淡淡的疤痕。
“抱着少主。”天幅翼将李钰交给田猛。田猛小心翼翼地接了过去,心里着实佩服大巫师高深的巫术。
放开李钰后,天幅翼双手成诀,念起与国王一样的咒语。当最后的“开”字出口,光滑的墙壁上也露出一个一人高的洞口,紧接着就有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田猛向着佘健一使眼色,后者立刻从洞口出去,然后就听见他在外面大声地喊道:“大巫师,田统领,是英江,我们到英江岸边了。”
“怎么可能?”田猛大吃一惊,也抱着李钰走出洞口。外面已经不是黑夜,而是正午,周围山峦起伏,景色秀丽,而且果然有一条大江横在自己的前方,江水奔流,发出阵阵巨响。英江距离国都至少百里,而他们只在密道里走了不到两个时辰,怎么可能就来到英江岸边,但是除了英江,充国附近又哪里还有这样气势磅礴的江水?
“是英江。”大巫师从洞内缓缓地走了出来,仍旧十分平淡地道:“血色结界不仅能隔绝时间,还能转移空间。我本来还担心出口会是在一个凶险的蛮荒之地,现在却是在英江两岸,证明还是在充国境内。”在他的解释下,众人才都恍然大悟,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英江是充国人的母亲河,英神也是充国人最敬重的神灵。天幅翼缓步走到岸边,向着英江下拜行礼,低声道:“伟大的英神,请您保佑您的子民,保佑少主逃过俞国强盗追杀。”田猛等几名金甲侍卫也都跟着跪下,对着英江虔诚膜拜。
“大巫师,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田猛抱着李钰,看着这个只有十岁的小男孩,正靠在自己的怀中恬静的安睡。虽然有英神的保护,可是想到俞国军队的强大凶残,田猛还是不禁担心接下来的路,该如何去走。
天幅翼走上高处,仔细打量了周围的景色,道:“这里应该是在仙人渡附近。”
“那太好了。”田猛高兴地道:“渡过英江,再向南走三天的路程,就可以进入光辉王朝。只要进入光辉王朝,俞国就不能动用军队,我们相对而言就安全了许多。”
原本以为这样的计划会得到天幅翼的赞同,却没有想到大巫师却摇了摇头,道:“计划虽然不错,但却有个严重的疏忽。我们在密道里走了大约两个时辰,也就是说距离进入密道的时候,已经有两个月左右。现在俞国肯定已经攻占国都,龙飙没有抓到小王子,一定会派人四处搜查,英江两岸的渡口只怕早已经派下重兵把守。特别是充国与光辉王朝的边境上,龙飙一定会加派重兵,因为他也不愿意见到我们逃入光辉王朝境内。”
“可是……”田猛还是有些不甘心地道:“在临走的时候,王上和大巫师不是有所安排吗?难道不能骗过龙飙?”
“也许能,也许不能。”天幅翼摇了摇头,然后道:“我不能将希望寄托在,没有得到证实的事情上面。现在我们只能沿着英江向西,一直进入俞国国境。”
“什么?”佘健惊问道:“大巫师,这样我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天幅翼笑了笑,望着若有所思的田猛道:“田统领,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田猛想了想,道:“卑职明白。龙飙倾全国之兵攻打充国,俞国内必然兵力空虚,而且龙飙做梦也不会想到我们敢潜入俞国,盘查也肯定不会十分严密,我们就有机会借道俞国,进入光辉王朝。”
“不错。”天幅翼点了点头,道:“既然大家明白了,就准备出发吧。”
“是。”田猛答应以后,立刻道:“章成、高狄,你们在前面打探,如有情况,立刻出声示警。”
“属下遵命。”章成、高狄两人向田猛和天幅翼行礼之后,立刻展开身法向前面疾驰而去。
等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田猛突然问道:“大巫师,少主一直这样昏睡不醒,需不需要让他清醒片刻?”
天幅翼轻叹一声,道:“等晚上休息的时候再说吧。少主与王上祖孙情深,醒了之后只怕会大哭大闹,影响我们赶路。我的回梦咒只是让人昏睡,进入假死状态,对身体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田猛这才放心下来,吩咐邢吉背着梦魇,自己抱着李钰,沿着英江出发。本来他还想让佘健搀扶着大巫师走路,天幅翼却笑道:“我还没有老到走不动路的地步。”拒绝了田猛的好意。
英江沿岸土地肥沃,本来应该是人口稠密的地方,但是经过俞国入侵,田地荒芜,人口锐减。天幅翼等一行人又尽拣隐蔽险峻的小路走,很少遇到生人。即便有几队俞国巡逻的士兵,但都被他们轻易躲过。
天幅翼虽然不服老,但毕竟已经过了花甲之年,体力远不能和田猛等人相比,翻过第二座小山后,就气喘吁吁,大汗淋淋。田猛只好下令休息,然后学着一声鸟叫,告诉前面的两人也暂时停下警戒。
天幅翼坐在石头上,用手锤着大腿,苦笑着道:“看来人不服老是不行啊,才走了这么点路就不行了。”
田猛取下水囊和干粮递了过去,道:“大巫师请用。”
天幅翼只接过了水囊,喝了几口,然后道:“以后我们之间就不要用大巫师,还有统领之类的称呼了。让别人听到,身份自然就暴露了。”
“是。”田猛拿出个馒头啃了一口,问道:“那我们如何称呼您呢?”
天幅翼摸了摸自己雪白的胡须,微笑道:“以我的年纪,你叫我声叔父,总不吃亏吧?”
“是。”田猛答应了一声,本想尝试着喊声叔父,可是话到嘴边,却始终喊不出来,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道:“大巫师。”
天幅翼看着他的窘样,哈哈笑道:“慢慢来吧。一定要演练熟悉,不然进入俞国境内,你这一声大巫师,可就会断送我们全部人的性命。”
田猛脸上微红,正准备向天幅翼道歉,却见他霍然起身,急忙问道:“大……叔父,出了什么事?”
天幅翼抬头仰望,指着天空道:“你看那只鹰,好像有些不对劲。”
田猛抬头果然看见一只老鹰在自己等人的头顶上盘旋,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得道:“叔父,这就是一只普通的老鹰,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
天幅翼摇了摇头,道:“不对,它那双眼睛好像一直在盯着我们。”
那只老鹰在半空中飞翔,怎么可能看清楚它的眼睛?田猛很想把心里的疑惑说出来,但转念又想,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没有必要发表反对的意见,于是道:“你们两个谁把那只老鹰射下来。”
“属下来吧。”佘健立刻张弓搭箭,一箭射向空中那只老鹰。
充国王室的十三金卫都不是浪得虚名,佘健箭不虚发,正中空中的老鹰。那只老鹰悲鸣一声,向着英江坠落,一直坠入水中,溅起不少浪花。
“箭法不错。”田猛夸奖了一句,又笑着道:“可惜落入江中,不然我们今晚就可以烧烤鹰肉吃了。”
天幅翼看到老鹰中箭落水,才稍微心安,道:“继续赶路吧。”
“是。”田猛抱起李钰准备动身,却发觉李钰额头上汗珠不停滚落,脸上表情显得十分紧张,急忙喊道:“大巫师,少主有些不对劲。”
天幅翼听到后,马上靠拢,伸手在李钰的额头上摸了摸,道:“难道是作恶梦了?身体并没有什么不适啊。”
“大巫师,你看,血。”田猛顾不得还在逃亡途中,大声嚷了出来。原来李钰的左边脸颊上,突然没来由的多出一道伤口,并且不断地流出鲜血。李钰是充国未来的希望,这样无缘无故地受伤,怎么不让田猛着急?焦急地问道:“大巫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梦魇,快把梦魇抱过来。”在天幅翼急切的命令下,邢吉立刻将梦魇抱到两人面前。那小姑娘脸上的神情也十分不正常,牙关紧咬,眉头紧皱,似乎是在犹豫挣扎。
天幅翼看到梦魇这副表情,心中已经明白个大概,微微一叹,然后将手抚在梦魇的额头上,默念清心咒。片刻之后,梦魇的表情渐渐舒展,后来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与此同时,李钰也大喊着:“不要杀我。”清醒过来。
“少主,你没事吧?”田猛见到李钰醒来,欣喜万分。
李钰伸手在脸上摸了一下,粘到不少鲜血,立刻指着梦魇道:“她要杀我。田叔叔,快把她拿下。”
田猛根本不明白其中的原委,为难地道:“少主,梦姑娘刚才也一直昏睡不醒,怎么会伤害你呢?”
“就是我干的。”梦魇挣扎着从邢吉的手臂中跳到地上,冷冰冰地道:“我就是要杀了你,为我爹娘报仇。”
“胡闹。”天幅翼突然很生气地大喝一声,他身为充国大巫师,一旦发起怒来,自然有股说不出的威严,让李钰、梦魇顿时安静下来。
看到两个小孩都被自己吓住,天幅翼急忙展颜微笑,伸手在梦魇的脑袋上拍了拍,道:“爷爷不是说你。不过以后你千万不要乱用巫术,伤害别人,好吗?”
看着天幅翼和蔼的笑容,梦魇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低声道:“其实我并不是有意的。”
“爷爷知道。”天幅翼***着梦魇地脑袋,双眼失神地望着远方,道:“梦魔咒的威力强大,不是你一个小姑娘能够控制的。想不到无魇居然将这门巫术传授给了你,唉!”
“无魇是我娘亲的名字吗?”梦魇突然问道。
“是的。”天幅翼点头道:“和你父亲梦非凡一样,都是我的弟子。”
“可以多给我讲些他们的事情吗?”梦魇拉着天幅翼的手,恳求道:“娘亲告诉我,杀害父亲的是雷惊天,而国王是好人;可是国王又告诉我,杀害我父亲的真凶是他,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些事情很复杂,你现在还小,等以后再告诉你,好吗?”天幅翼不等梦魇再说,又将李钰拉到旁边,道:“不论如何,你们是兄妹,千万不能再有互相伤害的行为。”
梦魇看到李钰雪白粉嫩的脸上,有着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她毕竟还只是个小孩子,突然有些后悔,低着脑袋问道:“你的伤口疼吗?”
李钰这个时候却颇有几分男儿本色,摇了摇手,很轻松地道:“不疼的,但你以后可不能,再在梦里面拿着刀子追杀我。”
“不会的。”梦魇用力地点了点头,道:“我以后再也不拿刀子杀你了。”
“那就好了。”天幅翼终于松了口气,又默念着咒语,将李钰脸上的伤口治好,留下一道很细微,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的伤痕。
“我爷爷呢?”李钰脸上的伤口好了之后,第一句话就是问爷爷的消息。
天幅翼不能据实回答,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对李钰说,稍微犹豫了一下,才道:“我们刚从密道里面出来,还不知道王上的消息。”
“那我们回去救爷爷。”李钰急忙对着田猛道:“田叔叔,我知道你很厉害,一定可以把爷爷救出来的。”
看着天真的李钰,田猛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侧过脸努力将眼泪忍了回去。天幅翼担心李钰看出破绽,抢着道:“我们先将你送到安全的地方,马上就回去营救王上。这是王上交代的任务,我们也不能违抗。”
既然天幅翼这样说,李钰只好点头,道:“那好吧,我们尽快赶路,你们也早点去救爷爷。”
“好,我抱你。”田猛用力地将李钰抱了起来,将他的小脑袋紧紧地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眼泪才滚落下来,没有让李钰看到。
“田叔叔,你抱的我好紧。”李钰挣扎了几下,但都不能将脑袋移到前面,也就不能看见田猛满脸的热泪。
“走吧。”天幅翼默默叹息一声,示意邢吉抱起梦魇,又继续向前赶路。
当天幅翼等人走远后,江水中出现一个小小的旋涡,然后一道灰影冲天而起,正是刚才那只被佘健射落的巨鹰。巨鹰在半空盘旋一圈,确定天幅翼等人离开的方向后,便朝着他们相反的方向振翅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