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是朝余国几代来的都城。柳荫迷迷,殿宇楼台,风间自带一种清雅。晓堤清雅,徐风拂面。朝余帝的病已渐入膏肓,民间传闻御医无计可施,已经改由神医江家的人代为治疗。但是帝王仍在,权却已归后,恐怕并不会如期望的顺利。
在京都待了几天后,该看的名胜都看了。江寒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钱袋,无奈地开始琢磨怎么样敛财。如果可以他是不想再摆摊算命了,天子脚下难免人多口杂,万一触碰到了和朝堂相关的什么,恐怕他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揣上自己的行李,把最后的盘缠交给客栈老板结了帐,江寒在街上无聊地走着,顺便碰碰运气看看能否找个简单的差使。
走着走着他正看到许多人朝一个地方聚集,不免也有些好奇。
凑上去一看,江寒才发现原来是不知道谁摆了个比文的擂台。向旁边的人打听了下,原来是柳家夫人想为自己的儿子找个教书的先生,但那公子偏偏心高气傲从不服谁,不得已所以才定了这么一个法子。
望台上看了看,江寒不由一笑。站在中间的那不正是柳莫么。因为刚才擂台上就已经有过几番较量,前面几个自恃有才学的文人都一一败北,其他人也已经有些畏缩不前了。柳莫折扇徐摆,居高临下地睨着下面,正巧见到江寒,不由一笑道:“这不是那个神棍么,怎么,摊子被砸了混不下去,又来打这‘教书先生’的主意?”
江寒闻言并不恼,想了想这个差使的确不坏,不但能管饥饱住宿,而且还可以求得一个屋檐遮挡风雨。他点了点头,拾级步上,倒是很自然:“在下倒的确是想试试。”
没想到他会真的上来,柳莫愣了下,随即挥手示意道:“那先生请吧。”
江寒这才看清楚这擂台上摆着的两张桌子竟然各自是一局。他走到第一张桌前看了看,便微微地勾起了一抹笑。这第一局是个棋局,虽然黑白两字各占半壁江山,但黑子显然落足了下风,被白子团团包住。这个棋局本是当年一代学儒黎子所创,传闻暗藏天机,若能得破便可争霸沙场。但自从此局创立以来,并未有人解开,现在黎子已故多年,这解局的方法也是失传许久了。
但这只是众人的听闻。江寒取了黑子轻轻一摆,并不作声。这个棋局虽妙,但早在许久以前他便同父亲有过一番钻研。这一招“以退为进”的落子方法,可是花费了他不少的精神。
柳莫见他下得这么快也觉诧异,待细细一看神色不由一滞,随即笑起:“想不到先生是深藏不露。”
江寒点头示意,便走到了第二张桌前。这上面放着的是一副对子,上书“烟锁池塘柳”五字。
“烟锁池塘柳”,的确堪称为绝对,上联五字,字字嵌五行为偏旁,且意境很妙。看似简单好对,其实很难,偏旁金、木、水、火、土五行占尽。原来以为这下至少可以难住这个算命的,柳莫不待高兴却看到江寒已经提笔开写。等书罢一看,他不由也一番感慨。
依旧是五字下联“茶煮凿壁泉”。平仄协调,意境优美。尤为可贵者,“烟锁池塘柳”中“五行”悉在左旁,此半联则把木、火、金、土、水放在了字的底下(繁体的“凿”字下面有个金字)。看了江寒一眼,柳莫做了一揖,道:“前两关都已过,请先生移驾府上,母亲自会待见。”
这样一个不大不小的招聘擂台便这样落了帷幕。江寒随柳莫到了柳府,在大厅里坐了会,便见一窈窕女子在柳莫的陪同下款款而至了。这个女子三十开外,但风韵宛然,和柳莫这翩翩公子一站,丝毫都不显逊色。她见了江寒忙是款款欠了欠身,道:“妾身都听莫儿说了,以后莫儿的学业可是要有劳先生指点了。”
没想到这个女子竟然就是柳老夫人凰颜,江寒忙是站起来施了一礼。
凰颜打量了番江寒,只觉得他一身书卷气,但隐约却有种不易觉察到的特殊气质,想到儿子能有这么个人教授心下也高兴,总算觉得劳师动众办个擂台至少不是白耗力气。她笑呵呵地吩咐了下人去给江寒收拾房间,正好这时有其他几家的夫人来找她去寺庙上香,便告辞离开了。
“以后你只要陪我读书便可。”柳莫把江寒带到住处,淡淡道,“不过,到现在你还认为我们家会有血光吗?现在,你可是自己也迈入了我家的门。”
江寒笑笑:“公子还是当真的好。至于在下会来这里,只是因为血光是你们家的,并不会祸及在下,所以才不怕惹祸上身。也就这两天的事了,如果真的灵验了,想来要请公子也要遵守承诺。”
“你是要我替你治心病?”
江寒闻言不由一愣。他只说治病,但并未说是给他自己治疗。
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柳莫淡声道:“我是医生,自然看得说你身子的虚实,说实话,如果真要治疗,恐怕并不是这么容易的事。你不是懂得算术么?多般几次家不就能治好了?”
知道他语带讽刺,江寒无奈地摇了摇头:“医者不自医嘛,更何况算命之术本就是玄的东西。”
“所以还是妖言惑众。”柳莫不屑地接了话。
这时跑来了个仆役通传说有人拜访,江寒只听到什么“玉公子”,其他的并没听清。柳莫听了通报后便去了厅堂,江寒把东西摆放好,闲来无事,便四下晃晃。这柳府即使是在京都也是首屈一指的豪门大户,这宅院自然也极是精美别致。
花园内百花齐放,江寒一身素衣施然而行,自有一种闲适的情调。取了根柳枝,他悠悠然吟道:“似雨非晴意思深,宿酲牵引卧春阴。苦怜燕子寒相并,生怕梨花晚不禁。薄薄帘帏欺欲透,遥遥歌管压来沉。北园南陌狂无数,只有芳菲会此心……”
“好一句‘北园南陌狂无数,只有芳菲会次心’。”忽然起了一阵掌声,江寒看去,和那人互相视上的刹那,双双都不由地愣了。
“啊,你是……”玉遗序回过神,忙是迎了上来,“没想到和先生会在此遇见,真是有缘。上次多亏了先生的‘磨’字诀,才让在下的事得以顺利办妥。”
江寒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故人”,这才记起这位玉公子之前的确是说要来的京都。初见时玉遗序时他正好撞上下雨,显得有些狼狈,但这时他锦衣束冠,显得英姿飒爽,自然一段神韵。对比之下自己便显得弱不禁风,寒酸落魄了。江寒微微一笑,也不知该怎么接话。
“玉兄认识他?”柳莫见两人居然相识也觉得奇怪。
玉遗序点了点头,道:“江先生可是神人啊,如果没有他的提点,恐怕我可不会这样耐了性子地留在此地。现在终于谈妥了生意,还真当感谢先生啊。”
看他的神色就知道这事非同小可,江寒暗暗汗颜了一把,要知道他当初可只不过是为了赚上些的银子来糊个口。见柳莫看他的神色异样,江寒忙是轻咳了两声道:“两位如果有事还请慢聊,在下还是不打扰了,先行回屋,告辞。”
“玉兄,还是别让他知道太多的事比较好。”见玉遗序想要留住江寒,柳莫忙是拦住了他,“多一个人知道你的身份就多一分危险。”
玉遗序闻言也只是事实,几分无奈:“这我也知道,但我总觉得这个江寒并非池中物,若真是贤才,错过了岂不可惜?”
“这也简单,找个机试他一试不就行了。”柳莫狡黠地笑了笑。
玉遗序点了点头,转眸见柳莫眉心微蹙,不由问:“怎么,有什么事?”
柳莫略一思酌,把江寒为他测的卦详细地复述了一遍。
“会不会是柳兄和我有来往的事被人发觉了?”玉遗序也蹙了眉。已经领教过了江寒的未卜先知,他不敢轻视这个提醒。
柳莫一笑:“我想不会,如果朝里的那些老头真有人知道,恐怕早就闹死闹活要株我九族了,哪还会这么安静?玉兄还是先回吧,这个江寒的事,到时我自然会来客栈通知你的。”
两人一番商讨,互视微微笑了笑,双双离去。
落日芳菲尽。花园间依旧花香扑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