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帝师神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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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神棍风波

孙老汉的事一传开,江寒的名气一下子就疯狂地飚升了上去。加上那日的女子又带了谢礼前来,旁人一打听,流言传到最后居然成了他能看过去定未来,甚至包治百病。虽然他涎了脸解释了一番,但也只有少部分人相信。于是,他摊位前的长队便从庙门口一直排到了天茕县县城的门口。

江寒一面作认真装地帮一人看着手相,心里却无奈地嘟囔着。这次又把事闹大了,看来他又得换个地方了,从定越到擅单再到现在的朝余,这么一个一个地方地换,居然已经让他周游了大半个天下。其实朝余的风景不错,民风也很淳良,可惜皇上昏庸,只顾贪图享乐,从不顾虑百姓的死活,导致目前已经是一片民怨四起。

不过,说到底这也在情理之中。帝王初得天下时,往往要革除以前的积弊,收拢人心,其中包括罢废前朝宫室苑囿,放还宫人,以表明自己不好女色。但江山稳固以后,天下太平,便渐渐疏于政务,开始讲求享乐。朝余国经历数场沙场争战,领土逐渐扩张。自高宗始,经过太宗、玄宗、昭宗几代君王的统治,到现下的朝余皇在位,已是一片迷迷的升平。欲壑难填,极尽欢乐,必然会导致穷奢极欲、美人充栋,暗无天日。国君过分追求享乐,自然只能苦了这些百姓。

江寒想着,无奈地摇了摇头。忽然手上一松,几颗铜板落在地上。他正要去捡,待看到时不由愣了愣。三枚铜钱呈三角状排开,一正二反,是凶卦。莫非今天自己要被卷进什么纠纷?江寒很是头疼地皱了皱眉。

把铜钱捡起收好,好不容易和排队的人说明白自己真的要收摊了,那些人才依依不舍地散了去。江寒看了看周围,并不见什么异样,才稍稍舒了舒心,马上准备走人。从来有麻烦他都是能躲则躲,卦象上说会出事,自然当信。

找了个破旧的废仓库把自己的招牌给藏好,然后把垂肩的头发给挽了起来。江寒打量了自己一番,确定再没什么招眼的特征后,才施施然走了出去。

街道周围都是小摊小贩的吆喝声,酒嗣茶楼内不时飘出悠扬的曲子,伴着阵阵佳肴的清香。

江寒摸了摸自己肚子感觉有些饿了,看旁边的酒楼不错,一转身便走了进去。随意点些酒菜,他取着根筷子随意地敲打着桌面,合着唱曲姑娘清悠的乐律。

是一曲《玉楼春》,声音软娜,极有韵律。悠悠地过耳,让人几分心旷神怡。

“樽前拟把归期说,未语春容先惨咽,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别问不知君远近,触目凄凉多少闷。渐行渐远渐无书,水阔鱼沉何处问……夜深风竹敲秋韵,万叶千声皆是恨。故欹单枕梦中寻,梦又不成灯又烬……”

曲律正酣,外面却突然起了嘈杂声。江寒不由蹙眉看去。

一个大汉拎着一个算命人的领口,一脸的愤怒:“他奶奶的,你不是说老子今天的赌运极好么,怎么给输了个精光?就你这破能耐还感冒充江家人,你他妈的不想活了是吧!”

那个算命的早已经白了一张脸,弱着声一味地求饶。

那大汉抡起手就是一拳头,打了个眼冒金星:“饶你?我呸!老子今天都输地只差扒裤子了,这个帐叫我怎么算?奶奶的,那些钱你不给老子吐回来,老子叫你出不了这个门!”

“我真没钱啊!”算命的已经挂了彩,哭得更哀伤了,“小人再也不敢了,小的发誓,再也不敢了,大爷您就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大汉一脚揣去,把他踢了个翻身:“老子告诉你,今天如果不把钱拿来,哼哼,老子非要了你的命不可。妈的,这些钱是我家婆娘叫我给她买新衣的,回去后老子没好日子过,你也别给我想舒坦!”

眼看就要闹出人命,周围一静,很多人已经识相地开溜了。

那店家眼看自己生意被搅和,心下一急,也哭丧着脸上去和解,却被那汉子一把抡开了。

汉子的块头足足是一般人的两倍,周围的人怕出事,但也没人敢再上去触霉头,眼看那算命的已经奄奄一息,没了最后一口气就要死翘了。

江寒皱了皱眉。他看了看那汉子的身段,然后往自己身上看了看。人家是强健有力,浑身肌肉,而自己呢——手无缚鸡之力的软弱书生一个,这样的瘦弱,恐怕连人家一巴掌都挨不过。他又转眸看向那算命的,思索了下,然后笑眯眯地开了口:“不过是那么些钱,用得着要人家的命么?”

他清悠悠的声音飘荡在安静异常的店里,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下子落在了他的身上。

大汉显然有些不悦,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江寒笑容可掬,且又是个读书人的模样,他再过去动粗连自己都要觉得不好意思了。清了清嗓子,他正色道:“这可不是一般的钱,这是……”

“是给你家娘子买衣服的钱。”江寒依旧笑眯眯地接了他的话。

大汉瞪大了眼:“你怎么知道。”

“你刚才自己说过了。”江寒慢悠悠地好心提醒,在众人的哄笑中继续说道,“只要那些钱回来了,你家娘子不就不会怪罪了?”

大汉从上往下把他打量了遍:“你替他出钱?”

“我可没钱。”江寒摊了摊手遗憾地说。

“那你放什么屁!”

看那大汉已经动怒,江寒咳了两声,依旧慢悠悠的语调:“但我可以帮你把那些钱赢回来。”

“赢?”大汉疑惑地看着他,觉得这个书生有点狂妄自大,“老子称霸赌场的时候你小子怕还找不着路呢,你凭什么叫老子信你?”

江寒一扬脸,又漫上了人畜无害的笑意,声音就轻飘飘地荡了起来——“因为,我也是个‘神棍’……”吐字很清晰,仿佛在说一个无比神圣的职业。

听说他就是那个被传得沸沸扬扬的算命先生,那大汉马上就同意了。江寒不由暗自苦笑。这天穹县的人似乎已经认定了他是个无所不能的神算,什么事都可以无条件摆平一样。

大汉名叫张福,在天穹县出了名的霸道,一干认识他的人都不敢和他有太多的牵扯。但张福家有“悍”妻,一个女人就把他的家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还一直骑在张福的头上。不过有传闻说张福和他那老婆到现在还没有完过房,这事在私底下传得沸沸扬扬,说是他畏妻至极,连那事都不敢做主。

其实,张福和他娘子并未有举办婚礼,只是口头上的称呼,张福对外一直这么宣称,大家也就顺着他意思喊张氏为“张嫂”了。其实张氏还的确是有些能耐,她来之前张福还只是个普通的街头混混,自从她到了张家,张福仿佛突然间改头换面了,虽然他偶尔还是会去赌坊,但基本已经是个兢兢业业的本分人。只是,那张氏的来路大家谁都不清楚,只知道她颇有姿色,处世干练而已。

江寒和张福去了赌坊,一进去并不急着压注,反而就站在那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西面是扇落地窗,窗左右各摆了一株细竹,竹后四开两扇大门。门走入,直面的正是赌坊钱柜,然后南北墙前各设了赌局,持局者靠墙而立,墙上悬有细雕的龙头雕像,迎面而置。墙上窗棂紧闭,上面所画的也是各色的龙腾图案。

原来是这样……江寒的嘴角微微地勾起一抹笑意。他看似漫不经心地走到窗边,伸手轻轻一戳……

“你站在这里下注吧。”江寒把张福带到赌局前,“别离开,就站这里,你会赢的。”

张福虽然不明所以,但依然照做了。

这个位置正好正对着那被戳破了的窗孔。江寒含笑在一边看着赌局。他其实很佩服这家赌坊的主人,或者应该说是这个布置者。整个赌坊内部是一个阵,名叫“双龙吞水”,就是要让人来这里的后财源滚滚不断地被吸进去。他刚才在正手位捣乱了这个局,留了个破财口,倒是不怕张福赢不了钱。

他一边看着张福兴高采烈地赢钱,一面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个赌场如果按风水学的角度来看简直是名家之作了,这样密不透风的安排,如果不是识好坏的人恐怕都要输得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吧。

张福在这里赢了个够本,简直把江寒奉成了神。他想让江寒去家里住一晚,江寒想了想,反正自己也要离开这里了,也不多推辞,只是说需要回去理下东西,回头就过去。

一同出了赌坊,两人便分道扬镳了。

走在路上,江寒总觉得心绪有些不宁,皱了眉想到那三枚铜钱的事,还是有感觉些许不安。正走着,忽然从后面冲来几个人架了他就走。江寒脸上一苦,知道自己完了。破了别人收财的局,要找他算帐是早该想到的。

赌坊教训人的方法极多,江寒被带到一个别院里的房内,心里不免忐忑。早知道他宁可不要凑这麻烦了,现在倒好,自己的小命都被握到了别人的手上。想着一个小小赌坊应该不至于要拿人性命,他才稍稍定了定心,等着处置。

不多会就来了几个人。前面隔了帘子,但江寒感觉到是一个女人。隐约落在屏风上的身影几分婀娜,款款而动,叫人不由浮想。

那女子在屏风后的椅子上坐定,问:“你是什么人?为何来我赌坊破局生事?”她的声音也是泠泠的。

这么大的一个赌坊,居然是归一个女子所有,这么快就觉察到了阵式的不对,应该就是那摆阵之人,江寒对此不由有些意外。他有些歉意地解释道:“在下并非故意的,实在是……这些钱若是赢不回来,张福不会善罢甘休的……”

“张福?”听到这个名字,那女子不由疑惑。她的语调微微扬了扬,江寒甚至可以想象到她浅蹙眉梢的样子。

他无奈地把来龙去脉详细地讲了次,那女子稍稍沉默,才道:“这样看来,你也并非故意来找麻烦。”

故意来找麻烦?他嫌命不够长么?赌坊是三教九流最多的地方,能开的起来的肯定不是个简单角色,他又不是嫌吃太饱没事做,会无聊跑去生事?江寒听那女子的语气就知道应该不会对他怎么样,终于舒了心。

“既然如此,布局我们已经补好了,也就不多追究。但还请公子不要再来赌坊做这类的事。不然,如果哪日公子手头紧迫便来这里寻个开心,我们怕是承担不起。”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江寒高兴地应着,忙是闪出了门。

屏风的影子依旧婀娜,她看了眼屋外的景色,放在椅子上的手忽然握紧了起来:“张福,你居然又……”

江寒从院落里出来,便上山去庙里整理了一番东西,然后又从破仓库中拿了招牌出来。

去张福家时,远远已经可以看到门口那个魁梧的身影。江寒挥了挥手,便迎了上去。其实张福这人只是性子暴,本性并非大奸大恶之人。

进屋后他才得知张氏还未回来。在客房把东西放了,江寒往床上一躺,安心地等着张福来叫他开饭。

其实这个房子的风水并不是很好,有吸财的势头。但不知是不是有意的,院子里的井边摆了个古雅的铜鼎,上插三根檀香,正好将屋里的霉运极恰当地排了出去,甚至隐隐有招福的趋势。问了张福,他只说他家娘子信佛,所以才放了这么个鼎可以时常上香请愿。

在院里置鼎在朝余国本就流行,倒是没想到竟然巧妙地让张家给撞上了。江寒暗暗称奇,不觉天已渐渐暗下了。不多时,外面忽然传来了张福的惊呼声,江寒觉得好奇,但这是别人家里,终究不好随意行事,只好耐心地等着人来传叫。

终于有了步声,江寒见张福的脸上隐约有了个红色的掌印,隐约也可以猜到是出了什么事。他将笑意含下,便随他出去了,只是略有好奇张氏是哪里听来的消息。想来,应该是当时在酒楼里的什么人告密的吧。

他沿廊漫步,抬头时风微微散了些许发线。

月明星稀。外面晓风残月,景致倒也独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