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宋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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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003、抓周之礼

次日,卯时。商家周氏怀胎十月终于成功分娩的消息就像插上翅膀一样,不胫而走。然而,更让人觉得双喜临门的是村子里新近搬迁进来的王、张、汤三家居然也传出了即将添丁的消息,在这即将辞旧迎新的节日里,小小的百家村感觉自己被巨大的幸福包裹了。沧海桑田,孩子永远是大人们眼里新的希望,村民们感觉到干起活来有说不完的话题,以及用之不竭的力量。

这一年的春节无疑是百家村有史以来最热闹的,连带那一如既往的吉祥的红在人们眼里看来仿佛也散发着不曾有的喜庆气息,那劈里啪啦的活泼的爆竹也唱着不知疲倦的歌谣。

然而,几家欢喜几家忧。春节刚过不久,一个不那么和谐的消息传开了:商成武终于还是默默地离开了百家村。在这个特别清冷的冬天,商成武的离家出走,让原本就门衰笮薄的商家此刻在村民们看来竟有了一丝末路辉煌的凄壮。比之于责难,人们更多的是巨大好奇。究竟是什么力量致使商家男人一代代地抛弃孤儿寡母毅然出走呢?

贫穷、冷清的商家,就这样一夜间没了家中的主要劳力和精神支柱,所有的压力包括她那刚出生的嗷嗷待哺的孩子都一股脑地瞬间压在了周氏孱弱无力的双肩上。别说商氏是个女人,即便换个正常的男人恐怕都自认承受不了这样巨大的打击。这世上从来不缺奇迹,只是缺少创造奇迹的人。周氏无疑就是这样的人,她咬碎银牙,硬是用自己的脊梁在众目睽睽之下默默地撑起了这个家。

春花秋实,环绕着百家村的山就在人们的眼皮底下不经意间青了,绿了,黄了,又秃了。成长和消亡,这便是大自然最基本的规则。

年年过年,年年难过,想哪年得过难过年?外面人的日子百家村人并不知道,也不想了解,即便了解了也放不在心上,主要是这样的日子司空见惯,谁不是这样苦过来的?百家村有自己的年,今年的年与去年的又不太一样,其实哪两年的年又一样了的?但是,与去年不一样的是去年今日是他们诞生到世上的日子,而今年今日是他们的周礼。

抓周之礼照例要在宗祠里举行,百家村有自己的宗祠,由百家村的第一代先贤们创建的宗祠。

四位母亲抱着自己的孩子越众而出,除了商氏踽踽独行之外,其他三位母亲都一脸幸福地依靠着自己丈夫的怀里。主持这次抓周之礼的是几年前迁入的周倜老先生,因为他是百家村里大家一致公认的最有本事的人,所以孩子周礼这样神圣的事就荣幸地落到了他的头上。

几位员外的公子彼此间还是第一次露面,所以王、张、汤三位员外心下都存了比试的心思,不过即便是心里互相看不起对方的子嗣,偏偏脸上还丝毫不能给表现出来了,所以三位员外莫不是众口一辞,俱是互相吹捧夸赞的吉利话。

看着周氏怀里的婴孩良久,王员外一脸赞叹地道:“好个玲珑乖巧的孩子,将来成就一定不可限量。周夫人,不知道令郎叫什么?”

还了个半身礼,周氏慈祥地***着怀里正大睁着一对乌漆眸子的儿子的粉嫩侧脸道:“王相公过谦了,犬子商政。”

张员外此时也掺言笑道:“《相书》有言,人的寿命长则人中长,若谁人中长有一寸,则百年可期也。我观令郎人中颀长,纵然没有一寸,料想也不远,想必将来必是长寿之人。”

周氏正待答礼谢过一番,旁边的周倜倒不顾场合地大笑起来,惹来众人的好奇眼光。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周倜微笑着解释道:“我非是笑话张兄弟,实是笑那彭祖。人活一百岁则人中一寸长,想那彭祖活了八百岁,则他的人中必有八寸长,那他的脸该有多长啊?”

众人听得周倜这一番解释,不由得都失态笑将出来,倒把张员外笑得面红耳赤,扭扭捏捏好不自在。

待众人笑得差不多了,周倜接道:“脸即面,脸长即面长,所以生日吃长寿面就是这般来的。待周礼结束之后吃午饭时,几位夫人心中倒要记得给公子们煮面条吃。”

“周先生有心了。”四位夫人一齐谢道。

周倜面容一肃,道:“言归正传,抓周之礼现在开始。”言罢,周倜将准备好的一众东西规规矩矩地摆放在几位公子面前的地上。有笔墨纸砚、珍宝玩具、服饰胭脂、瓜果点心和一把做工精致的小匕首。在父母眼里,抓周的意义自然可不同凡响。孩子们这小手看似随便的一抓,抓的不仅仅是父母们的心,更是他们自己的未来,所以由不得轻视与草率。

按姓氏比划排名,王员外之子王贵先抓,汤员外之子汤怀次之,张员外之子张显再次,而商政则按理轮到了最后。

王贵被其母轻轻放于地上,只见他咿咿呀呀地叫嚷着,蹒跚地向面前的这些希奇古怪的玩意儿爬去,在笔墨纸砚面前停留一会,在珍宝玩具面前也停留一会,径直爬过胭脂水粉,来到瓜果点心面前似乎有点心动,垂涎三尺的样子看得王员外夫妇二人一阵揪心。在最后关头,王贵抬眼一瞥,发现后面似乎还有个明晃晃、亮闪闪更显有趣的东西,于是扭着屁股费力地朝它爬去,并将之一把抓在手里,久久不舍得放下。看到这里,王员外才算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露出了欣慰的微笑。用不着周倜在旁边唠叨他也知道,自己的儿子分明是未来战场上的一代屠夫、有那夺旗斩将之才。

谁料,或许是王贵抱着那把匕首的模样太过满足与幸福以至于引起了汤怀和张显的极大兴趣,又或者是有样学样,总之这两个活宝最后也选择了那把看起来造型最帅的匕首。这一下就出了三个将军,这可把百家村人着实高兴坏了。

周氏提心吊胆地放下自己的骨肉,末了还在商政的头上充满爱意地***了一下以示鼓励。然而,让众人大跌眼镜的是,商政这小家伙趴在地上圆瞪着一双充满灵气的大眼睛粗粗瞥了一眼面前的诸多玩意儿,就再也不放在心上,反倒是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不顾众人面面相觑、不敢置信的表情,自顾自地津津有味地把玩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