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上，经过深州百姓疯一般的抢购，兴隆粮行的存粮终于告罄。这还是兴隆粮行采取了限量购买，并在原价基础上渐次上浮的结果。
“东家，兴隆粮行来人了，言辞甚为谦卑，想要从我们昌隆购买粮食。”兴隆粮行总部，徐睦仁满脸兴奋地给杨石汇报。
“哈哈，兴隆终于撑不住了吗？你告诉来人，粮食我们昌隆有的是，而且卖给他们兴隆的话，我只收他们市价的九成半即可，也算是聊表我们同行一场的一番心意。”
这个一直跟他针锋相对的同行终于低下了高昂的头，杨石分外高兴，眉飞色舞地跟徐睦仁开玩笑。
徐睦仁也跟着笑了起来，市价九成半？杨石所说的市价，自然不会是兴隆目前的出售价格，而是昌隆粮行粮食的售价。尽管兴隆粮行也将自己的粮价上浮了一些，可跟昌隆的粮价还是相去甚远的。若兴隆真的照杨石的出价从昌隆进货，那就不知道要亏到哪去了。
“兴隆既然可以找上我们昌隆，自然也会去跟兴盛，兴业联系，不知道那两家会如何回应？”徐睦仁不无担忧地说道。
“按老夫的估计，这两家的态度虽不会像我们这么坚决，可也不致悉数满足兴隆的要求的。顶多却不过情面，匀出一两成给兴隆。毕竟他们都不是傻子，兴隆粮食卖光后，深州粮价还会有大幅上涨，到时候这些粮食可都能换成沉甸甸的铜钱啊。”
“嗯。如兴隆粮食销量甚大，以前四家粮行的客户粮如今差不多都集中到他们一家去了。兴盛与兴业匀出的一两成，是撑不了几时的。估计他们还得高价到外地购买粮食。”
“哈哈，外地购粮哪有那么容易，进价高不说，路途的弥耗与各地官府的盘剥就够他们受的了。”杨石老怀大畅，接着又谨慎地说道，“尽管目前形势大好，还是不可掉以轻心。若是兴盛与兴业与兴隆沆瀣一气的话，他们三家的存粮合在一起，还是足以左右市场大局的。”
“嗯，徐某早就安排人密切关注那两家的动向了。若是他们往兴隆运送的粮食超过一定的限度，徐某即刻命人抛售粮食。”
******
“娘，兴隆的粮价又涨了一些，他们还再次下调了每户人家的购粮上限。”阿牛有些忧虑地说道。
“唉，看来兴隆也撑不住了。这该死的昌隆粮行，为富不仁的商家啊。”老妪满脸的无奈之色，“看这个样子，深州的粮价还会大涨。阿牛啊，你多去排几次队吧。”
“嗯。不过，现在排队可是越来越多了。粮价涨得越快，排队买粮的人却越多。娘，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嘛？”阿牛对众百姓明显矛盾的心态有些不解。
“傻孩子，大家都是担心粮价还会一个劲地上涨啊。我年轻的时候，有一年闹饥荒，那粮价可比如今涨得凶多了。可就是这样，抢购的人还是多得不得了。”老妪用毕生的经验给自己的儿子传授原始朴素的消费心理学。
六曹衙署。
“大人，兴隆粮行派人来过很多次了，他们实在是撑不住了。”一名差役担心地说道，“大人还是让兴盛与兴业两家也一起行动吧。”
“不要紧，拿我的手令过去，再到司仓参军韩大人那去支取一百贯铜钱，给曹德裕送过去。”柳冬不假思索地说道，似乎对兴隆面临的不利局面混不在意。
“还要支取一百贯啊，”差役头皮发麻，自言自语地说道，“这钱送过去也是打了水漂。兴隆高价从外地买粮，又低价卖出去。这明显是亏本的买卖么。这些铜钱可是朝廷拨给我们深州赈灾用的，就这么填进了这个无底洞，到时候如何收场啊。”
“你在嘀咕些什么？”柳冬皱了皱眉头。
“哦，没什么，我这就去韩大人那。”差役不敢触柳冬的霉头，快步走了出去。
亏本么，那可不一定，反正这些亏损都是三家在一起统筹的，官府现在支钱给兴隆粮行，不过暂时避人耳目而已。最终这些钱都得着落在他们三家头上。
至于他们三家么，短期内肯定会亏得一塌糊涂，可是只要昌隆粮行撑不住倒下去了，那以后的市场份额的空缺所带来的巨大的潜在商机，可不是些许铜钱可以代替的。
原本三家参与到平抑粮价的举措，动机不尽相同。兴隆粮行是盯着公义二仓的代理权限，兴盛粮行是被柳冬所胁迫，另外也不无染指公义二仓的企图。而兴业粮行，则在更大程度上是出于老东家与大掌柜的深谋远虑，算是动机最为纯洁的一个。
不过不管是出于何种动机，三家原本对这平抑粮价之举，都认为是附带参与的，一致认为是赔本赚吆喝的行为。
及至柳冬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众人拍案叫绝之余，也发现其中蕴含的巨大商机。所谓商家无利不早起，三家也正是看中了这点，这才全心全意地跟柳冬合作的。
第五日上午，兴隆粮行正式宣布粮食存量售尽，除了总部附近一家店铺外，下辖大部分店铺暂且歇业一天，待后续粮食运进来后，方能再次开业。
第六日上午，兴隆粮行仍未宣布重新开业的计划，反而将唯一的一家正在开业的店铺的粮价进一步提高，而每户百姓的购粮限额，再度下调。
“兴隆粮行终于撑不住了，”徐睦仁奸笑着说道，“东家，我们昌隆是不是可以大行其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