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冬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逼得太过分的好,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再说,市令署平常有那么多公文需要处理,实在是繁琐得很。而自己在户曹衙署那边还有兼职呢,要是事必躬亲的话,根本就忙不过来。这陈守义既然有能力,又喜欢承揽责任,就遂了他的心愿,多让他承担点活计吧。一应公文的批复处理都可以交给他,自己只要掌握了最后的审核权,就不用担心大权旁落了。
柳冬于是对陈守义说:“那倒不必,这些公文以后还是可以由你来批复,只是最后送出去之前,须得先呈送给我审核盖章。”
陈守义一想,有批复权总比卢大顺他们什么权也没有好,他现在有把柄在外,不得不听任柳冬发落,只得委屈点头,却是满脸垂头丧气的神色。
柳冬看在眼里,心想自己的本意只是收拢大权,这么制造对立就不大好了。毕竟,除了喜欢跟自己作对以外,陈守义还是一个很有担当的下属,工作能力与态度都比卢大顺他们三人要好上不少。这种人一般也恰好是上进心比较强的人。对于这种人,要在工作中得到他的全力配合,唯一的办法是给他以希望,能够晋升的希望。
柳冬想了想,对陈守义说道:“除了市令署以外,刘大人最近还要我负责户曹那一块,平日里户曹事务繁多,市令署的事情可能不大能顾得上来。陈大哥是我们市令署的能员干吏,我以后还要多多倚仗才是。”柳冬说着,客气地朝陈守义一拱手。
陈守义连忙拱手逊谢不敢。他的心里却满是震撼。那日王铁明等人把户曹资料室的东西悉数搬到了市令署事房的隔壁,陈守义本来还是满腹狐疑的。他几次三番地出言试探柳冬与王铁明,可是二人均为口风甚紧之人,陈守义根本就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而此事刘刺史出于保留司户参军三分颜面的考虑,也是刻意低调处理,户曹衙署内部除了需要跟王铁明与柳冬打交道的有限几名核心吏员之外,别的吏员也是知之不详。时间长了,陈守义也就将此事渐渐淡忘了。
可是如今柳冬这么一说,陈守义这才明白过来。他又回想起衙署内经常有的关于柳冬与刘刺史关系的种种猜测,看来刘刺史这是想要提拔柳冬,却担心他资历不够,预先将他下放到市令署锻炼锻炼啊。
柳冬知道陈守义的心思有些松动,于是趁热打铁地说道:“州市令一职对官员的能力要求比较高,本官才疏学浅,本来是难以胜任。只是前任市令大人走得突兀,本官不得以才来应一下急。等诸事走上正轨以后,本官少不得还要挪一下窝的。陈兄能力出众,经验丰富,责任心也很强,以我之见,正是我走之后这一职位的不二人选。只要陈兄以后能一如既往地勤勉工作,相信刺史大人也会看在眼里的。”
说到此处,柳冬还神秘地一笑,接着道:“何况,上次上官仁谋刺本官一事,亏得陈兄及时相告,本官才得以幸免于难。陈兄这份盛情,本官这里谢过了。”说完,柳冬半真半假地拱手为礼。
陈守义心里突突直跳。他曾与上官仁合谋对付柳冬,此事固然不假,可那毕竟只限于公事争斗。后来上官仁这个莽夫竟然来找陈守义一起谋刺柳冬,可把陈守义吓得不浅。他终究是读惯了圣贤书的,行事不肯毫无顾忌。他与柳冬并无私仇,怎肯行此极端之举。当时,陈守义就断然拒绝了上官仁的提议,还劝上官仁不要行那冒险之举。可他知道上官仁那性子,很有可能会铤而走险的。当下不揣冒昧,径自去提醒柳冬。
不过,陈守义知道柳冬口里说的承情云云,却是不能太过当真。陈守义当初的提醒并没有起到作用,柳冬还是遇刺了,只是幸运地遇上了王铁明,这才脱险。
陈守义明白,柳冬其实是在暗示自己,对他跟上官仁合作之事,柳冬心里还是有数的。不过看在陈守义尚能谨守底线的份上,柳冬就不跟他计较这些了。以后自己跟他合作便万事大吉,否则的话,那这些事未必没有翻案的可能。
陈守义一听柳冬这么一说,心里对他的敌意顿时大消。他原本跟柳冬就没有太多的私人恩怨,先前之所以屡屡跟柳冬作对,只是不忿柳冬占了州市令这个他垂涎了很久的位子。可是现在看来,作为刘刺史的心腹门生,柳冬应该在州市令这样一个不甚显赫的位子上坐不长久。只要自己以后全力配合他的工作,说不定他走的时候,真的会跟刘刺史推荐自己呢。
既然原本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障碍眼看着要消失了,陈守义也觉得好受了些,当下恭谨地给柳冬行礼,并痛心疾首地忏悔自己以往跟长官作对的罪行。柳冬也大度地原谅了陈守义对他的冒犯,并表示从今往后,大家要不计前嫌,通力合作,共同把市令署内的工作做好。
陈守义离开时,很知趣地故意没有提及那本卷册手抄本,柳冬也乐得装糊涂。等陈守义走了之后,柳冬把地上那本卷册捡起来,轻轻拍掉沾上的灰尘,并珍而重之地将之单独锁在一个文件柜的最里层。陈守义虽然向柳冬表达了效忠之意,可是这种口头上的承诺有多大的诚意,柳冬可不敢保证。只有以后听其言,观其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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