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红影黛姿潇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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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听她说罢,黛玉不由叹道:“说来原也怪不得她,我是最能感同身受的,你们想,她几年未与父母见面,连书信往来亦没有,心里的想念,定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想与他们报声儿平安,也是人之常情、情有可原的。但只她可愿意过隐居的生活?”

雪雁笑道:“她本就算得上是个隐士,不过是过与以前差不多的生活,她岂有不愿之理?您只放心罢。”

主仆三人又闲话儿了一会,及至弘晓自书房回来了,她两个方服侍二人梳洗了,自回房歇息不提。

湘莲说到做到,果真于第六日午后,带了妙玉的父母抵至怡王府,黛玉闻得丫头来报,登时大喜,忙命自后门请进来厮见。

妙玉的父母谷老爷谷太太夫妇两个,此前闻得湘莲说要带他们进京见女儿,连他的真假善伪都顾不得辨,家里的金银细软亦顾不得收,便催着上路了,路上更是连一刻钟都不舍得耽搁,堪堪只用了四日,便将原本至少十日的路程行完,迫不及待要见女儿的心,由此可见一斑。

谷老爷是个清瘦矍铄的人,瞧着与如海差不多年纪,难得的是,他那一身的书卷气,亦丝毫不逊于如海,显是饱读诗书、学富五车之人;而谷太太则是一位****人,周身的温婉气质,让人只一瞧,便觉是一位值得信赖的长辈。

谈及妙玉,谷太太不由流泪道:“可怜我的雪儿,不知这会子怎么样呢?我与她爹爹,每每想到她,心就止不住刀割一般……”

黛玉忙安慰道:“谷太太只管放宽心,今儿夜里,管保让您瞧见她。”

谷老爷轻拍了一下妻子的手,叹道:“横竖几年都等过了,这几个时辰,倒等不及了?竟先谢过几位贵人罢。”此时他夫妇俩,犹不知黛玉几个的身份,只当是当年两位仙师说的话终于应验,自己一家真真遇上仙人了,心里只不住在感谢上苍的垂怜。

好容易天黑下来,雪雁换了夜行衣,便跃上屋顶,消失在夜色中,湘莲恐她经验不足,到底不放心,因与弘晓黛玉说了一声儿,跟着跃上屋顶自去了。

余下众人,便开始了焦虑不安的等待,外面稍微有一丝的风吹草动,都要惹得大伙儿齐齐起身张望,都以为过了很久了,再瞧一眼墙上的自鸣钟,才只过了半个时辰而已。

就在众人的耐心快要用尽的时候,弘晓忽然笑道:“回来了。”紫鹃忙上前拉开门,果见湘莲与雪雁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身黑色披风,犹惊魂未定的妙玉。

身后的谷太太,已跌跌撞撞的扑了上来,见得眼前的人,果真是自己久未谋面的女儿,眼里的泪,登时如滚瓜一般,止也止不住。

再看妙玉,亦是悲喜交集,只哽咽着叫了一声:“爹爹、妈妈……”已哭倒在谷太太怀里,平日里的清高孤傲,再瞧不见些微了。谷老爷在一旁,亦是泪眼朦胧。

待他一家三口止住哭声时,已是夜半时分了,弘晓因道:“谷老爷、谷太太,趁着这会子月黑风高,咱们要安排你们一家离开京城,至一个安全的地方,重新开始你们的生活。但只一点,你们须得隐姓埋名,亦不能再与以前的亲朋联络了,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谷老爷忙道:“只要能与雪儿团聚,能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厮守余生,便是不与亲朋往来,又有何妨?”

黛玉笑道:“其实也没有他说的那般严重,只是短时间内,不得不防着点罢了,三五年后,待风声一过,你们大可再与亲朋往来的。”说罢自紫鹃手里,接过早已准备好的银票,一面递与谷老爷,一面道:“这是五万两银票,可保您三人下半辈子衣食无虞,请谷老爷妥帖收好吧。”

他忙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你们已帮我们很多了,那里能再收你们的银子呢?”湘莲上前一步,自黛玉手里接过银票,一把塞进他手里,冷冷道:“你们出来时,并未带多少银子,你想眼睁睁看着妻女饿死不成?”他的话虽不中听,却大有道理,谷老爷不好再推辞,只得将银票收好了。

少时,雪雁来回马车已准备好,黛玉便与妙玉道:“车上我已着人准备好了必要的衣物干粮,也免得你们要自己添置,你瞧瞧去吧,差什么,现下便好再准备。”

妙玉含泪道:“林姑娘,你的大恩大德,今生今世我是无以回报了,就让我与你磕三个头罢。”说罢“噗通”一声跪下,便要与黛玉磕头,慌得她忙要伸手去扶,不想谷老爷与谷太太又跟着跪下了,更是让她慌到十分去,扶起这个,那个又跪下了,湘莲因道:“你就生受了吧,不然他们一辈子都难以心安。”黛玉无奈,只得生受了他一家三口的磕头。

弘晓因催道:“事不宜迟,竟赶紧起身吧,一定要赶在天明以前,离开京城的地界儿,倘被贾府发现,可就不一定走得了了。”他三人方依言上了马车,湘莲亦跟着跳上马车,便欲扬鞭启程,妙玉忙说了一声“等等”,与黛玉道:“林姑娘,我的真名唤作‘谷染雪’,他日有缘再见,再结草衔环报答您。”

黛玉笑道:“不过些微小事,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一面示意湘莲出发,他点点头,一甩鞭子,马车便快速行驶起来,黛玉直瞧得没了踪影,方与弘晓一道回到屋子里。

天明后不久,湘莲回来了,说是已将妙玉一家送出城外,又打发了两个可靠的手下,将其安全送至目的地再回来。黛玉悬了半夜的心,方稍稍安了下来。

且说天明以后,湘莲回来说已将妙玉一家安全送走,黛玉悬着的心方彻底放下来,随后方想起自己竟一宿不曾合眼,及至送罢湘莲,又送罢弘晓上朝后,只觉着实熬不住了,因扶了紫鹃,自回房歇息不提。

而荣国府荣僖堂内,彼时王夫人正在周姨娘的服侍下用早饭,快要用罢时,就见她派去守着栊翠庵的管事吴新登家的,慌慌张张跑进来道:“太太,不好了,那个妙玉……她……”

王夫人眉眼都未抬一下,只沉声道:“一大清早就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到底什么事,慌成这样儿?你与我细细说一遍罢。”

吴新登家的不敢再咋咋呼呼,但犹一脸的慌乱,急急道:“回太太,栊翠庵的那个姑子妙玉,今儿一早被人发现,并不在厢房内,奴才带人屋前屋后都找遍了,仍不见人影儿,可该怎么办呢?请太太示下……”

“没用的东西!”话音未落,已被王夫人喝骂着打断,“栊翠庵里里外外多少人,看不住一个弱女子?咱们府里又多少人,岂是她想走就走得了的地方?必是凑巧儿呆在哪个僻静的角落里了,自个儿未找仔细,倒敢来这里胡乱说嘴。”一面骂,一面抬脚便往外走去。

吴新登家的赶紧撵上前,赔笑道:“请太太示下,这事儿可要怎么办?”

闻及此言,王夫人更是怒不可遏,骂道:“那里去找你这般又蠢又笨的东西!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先去瞧瞧,倘一会子让我找到人,皮儿不揭了你的!”说罢又命侍立在一旁周瑞家的:“赶紧儿的着人,去将昨儿门上该班的小厮传到栊翠庵。”也不待她答话,自扶了金钏儿,一径出了门子。

周瑞家的忙命两个婆子去门上传人,又见那吴新登家的犹呆立着,因推了她一把,嗔道:“吴姐姐,这会子您还有空儿发呆?竟赶紧跟上去吧,不然太太该更生气了。”她方回过神来,带着几个婆子,忙忙跟了上去。

一时到得栊翠庵,王夫人见庵门与平日并无而致,四周亦无任何变化,心里因先松了一口气,必是那些个奴才们没经过事儿,不过一时半会儿未瞧见人,就以为不见了,真真荒谬至极!别说一个弱女子,便是一个男子,想要神不知人不觉的出得贾府,亦非一件容易的事儿,除非有其他外人或外力相助,但若果真有人来解救她,栊翠庵一众守围的人,又岂会不听见一点子风声草动呢?必是奴才们以讹传讹罢了!

当日忠顺亲王福晋与她提及此事时,真真是让她又惊又喜,再不想还有这样的好事降临到贾府头上,不过一个买来的姑子,她自是一口应下此事,又想着要做得体面一点,让忠顺王府更念着她的这个情儿,她遂再四下保,七日后,一定将妙玉好生妆扮了,抬到忠顺王府。

她之所以这般热络于此事,皆因她知道,忠顺亲王乃天子帝师,又军功显赫,实乃当朝圣眷第一隆厚之异姓王,果真能与其有所勾连,于贾府、于宫里的元妃来讲,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至于忠顺王爷怎会知道妙玉此人,又怎会指名道姓要她做妾,这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横竖都是她银子钱买来的,要卖要送,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