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红影黛姿潇湘月
571100000064

第64章

众人先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担忧起来,尤其云珠嬷嬷更是眼圈都红了,道:“那地方天高地远的,那些蛮子又穷凶恶极的,会不会……”

本就因他的话烦恼起来,又见云珠如斯模样,黛玉心里不免更添愁绪,因想着安抚众人的心,也为能让弘晓放心上路,说不得强笑道:“嬷嬷很不必担忧,王爷吉人天相,大清又兵强马壮的,必定不会有事。”贾敏亦道:“我去过西北的,那些异族的百姓们,与咱们想的确实大不一样。”

黛玉又转头对弘晓道:“其实那些苗民很可怜的,对于他们来讲,谁当政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之前他们虽对土司们生杀予夺、骄恣专擅极度不满,到底能有口饭吃,不想大清的官兵抵达后,竟变本加厉,兼之土司们的煽动,老百姓会叛乱,也就不足为奇了。”

“此番皇上既派你去,你就很应该改变策略才是,既要用兵,又不能专恃用兵,尤其对黎民百姓,更该善待之,到时他们见朝廷并无恶意,定会自动投献归顺的,一旦百姓诚心归顺了,那些个土司们再怎么煽动,也无济于事了!”

弘晓点头道:“我理会得的,前儿我就有所耳闻,说那些个将士们,在新地区肆行抢掠,还私自增加赋税、兴派徭役,个别的更是贪赃勒索,也难怪人家有了谋反的口实,才刚我已想好了,首要的便是约束官员与将士们,再命其善待百姓,变革赋役方法,想来不出一年,苗疆必定大不一样的。”

黛玉正欲再说,因见小顺子进来道:“回王爷,鄂大人、傅国舅求见。”她方止住了。弘晓立时反应过来,他二人必是来与自己商量明儿的行程,忙道:“快快接至外书房。”一面与众人说了一声儿,他便匆匆出了门子,众人都目送着他的背影行远,惟独英莲在听得“傅国舅”三字后,不由便了眼色,只没有人察觉罢了。

弘晓这一去,直至天黑透了尚未归来,贾敏与云珠已强作笑脸将众宾客悉数送走了,热闹了一整天的怡亲王府,此时方彻底宁静下来。

贾敏知道黛玉记挂着弘晓,遂打发人回去与如海说道一声,母女三人今夜就宿在怡王府了。不想如海接到信儿后,自己亦跟着过来了,与妻女一道侯在厅里,等着弘晓回来。

至戌时二刻,弘晓方一脸疲惫的回来,见众人都东倒西歪的趴着坐着,显是在等他,不由十分过意不去,正欲开口,偏黛玉先瞧见了他,起身低低道:“你回来了,可用饭不曾?我马上让厨房与你整治去。”

他忙摆手道:“用过了,才在外书房与鄂大人傅国舅一道用的。作什么不让大家先房里去歇着?”

他二人虽刻意压低了声音,众人到底清醒过来,都山前围着他嘘寒问暖起来,如海见七嘴八舌吵得慌,因对大伙儿道:“都回房歇着罢,让王爷腾出点时间打点行囊。”弘晓也笑道:“至多不过三五月光景,我就会家来的,大伙儿很不必担忧,回房歇着罢。”说罢亲自送自己的兄嫂们出了门子,瞧着马车行远了,方回到厅里。

一时屋里便只余下如海一家,云珠嬷嬷与小顺子则赶着回屋替弘晓收拾行囊去了。见四下无人,如海方严肃道:“才刚一接到信儿,我已知会过湘莲了,明儿他自会在城郊与你回合。到了苗疆,千万记得护得自个儿周全,果真降服不了叛军的话,就让组织里的兄弟去暗杀几个影响力大一些儿的土司吧,到时见没人牵头,其他人自然也就消停了。”

贾敏也叮嘱道:“千万记得照顾好自己和湘莲,时常遣驿差送信回来,也好让咱们心里有底儿,少吃外面的东西,到底不干净,那边气候变化大,切忌别受了风寒……”她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篇,都是些日常的小事,弘晓却听得差点掉下泪来,忙强忍着一一点头应了。

又思及黛玉定有许多衷肠话要与他说,只再交代了几句,贾敏便领着如海和英莲出去了。

弘晓想着还有几个时辰就要分离,只觉剜心一般疼痛,因冲动的捧过黛玉的手,低低道:“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黛玉亦是低低道:“一路顺风,早日凯旋!”

“就只有这些吗?”弘晓不由有些儿失望,又重复了一遍:“就只有这些了吗?”虽则二人心意相同,很多话根本不必说出来,已一切尽在不言中,只这会子他实在想亲耳听她说出来。

偏她到底不好意思,低垂着粉颈,道:“你分明知晓的。”

见她如此情形儿,弘晓不由暗叹自己逼她太急,因先道:“我会时时想着你的,尽量早些儿办完差使,尽量多与你写几封信,果真不能提前回来,便是魂儿魄儿的,也会一日三遍回来看你的……”

话音未落,已被她用小手掩住了双唇,嗔道:“什么魂啊魄啊的,一点子不吉利,横竖我明白你,你明白我,也就罢了。”

弘晓也就不再逼她,再三叮嘱她要好生照顾自个儿,直说到十锦格上的自鸣钟“当当”响过两声过后,他方送了她回房歇息。

回至房中,却见英莲仍未睡下,黛玉因奇道:“姐姐竟还未睡下?”外间的紫鹃雪雁听到她的声音,忙赶着进来服侍她卸妆梳洗毕了,自去榻上睡下了不提。

见英莲仍没有欲睡下的意图,黛玉行至她跟前,关切道:“姐姐作什么还不歇息?”她方回过神来,强笑道:“不过才刚走了困,不碍的,妹妹先歇下罢。”

黛玉见她那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径自坐到她对面,柔声道:“姐姐,你可是有事儿瞒着我?”

英莲忙摆手道:“没有……绝对没有。”她只想着赶紧否定,偏忘了“欲盖弥彰”的道理。

见她急于否认的样儿,黛玉越发肯定她有事瞒着自己,因诚恳道:“姐姐,你是知道的,素来有事我再不瞒你的,一来因为咱们姐妹好得似一人,若彼此藏着掖着,定会生分许多;二来果真有什么为难事,两个人想法子,到底强过一个人熬煎,姐姐想我说的可在理儿?”

话已至此,英莲不好再瞒着,到底因着害羞,未语脸先红,半晌才支支吾吾道:“我……我说不出口……”

黛玉何等聪明样人?见她如斯模样,已然明了七八分,因试探道:“可是姐姐有了意中人?”见她虽不曾点头,却也没有摇头,她忙接着道:“是那家的公子呢?我认识吗?这是好事儿啊,姐姐很该早些儿告诉我的,到时我再去说与妈知道,一切自然水到渠成,一如我和弘晓哥哥一般,何必白自个儿苦恼呢?”

不想英莲却滚下泪来,抽抽噎噎道:“妹妹,你不明白的,我与他那比得上你与王爷?自他将我从水里救起来以后,我心里便再忘不了他,但只他本出身名门,现下更是贵为国舅,岂是我配肖想的?”

这会子黛玉终于恍然大悟,她是觉得自前儿踏青归来后,英莲便有些儿与以往不同了,时常愿意一个人呆着,或紧皱眉头,或扼腕唏嘘,或抿嘴微笑,原来皆是这个缘故!

“姐姐何必妄自菲薄?在我瞧来,便是天皇老子,你也配得上的。”黛玉忽地想起问题的关键所在,忙问道:“但只姐姐想过没有,傅国舅可是有福晋的,果真要嫁与他,先不说爹爹妈妈,连我尚且替姐姐委屈,可该怎么样呢?”

英莲含泪道:“妹妹误会了,我从来没有奢望过要嫁与他,惟愿能偶尔见上一面,也就心满意足了,偏他明儿竟……我……”

“姐姐是想明儿去为他送行?”黛玉忙接道,也亏得她日日与她在一块儿,方能自她的一言半语中猜出她的真正意图来。

“嗯。”英莲几不可闻的答了一声儿,复又叹道:“可是又岂是说去送行就真能去得了的?”

见她一脸的沮丧和失望,黛玉不由又心疼又不忍,复又思及才刚弘晓百般要她明儿去为他送行,遂对她道:“姐姐很不必揪心,横竖弘晓哥哥要我去为他送行,你只与我一道去,也就罢了。”

她方转悲为喜,道:“可是真的吗?”黛玉笑道:“自然是真的。”一面唤了一个小丫头子进来,吩咐道:“你赶紧儿到王爷院里去,就说明儿我要去,让他着人准备吧。”

少时,那丫头便回来了,道:“王爷让告诉姑娘,他已知道了,明儿早上自会派人过来请姑娘。”见事情妥了,姐妹二人方并躺着睡下不提。

次日一早,果真有弘晓打发小顺子过来请二人,黛玉忙亲自替英莲妆扮了,自己亦简单收拾过后,方相跟着上了马车。

行至正门,就见弘晓一身甲胄,威风凛凛的立于马背之上,见二人的车驾来了,方喝命众人开拨,往城郊赶去,再与傅恒和鄂而泰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