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红影黛姿潇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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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黛玉笑道:“真真是个可恶的,你只管把那好话儿与我听,自个儿倒清闲许多。”一面自去茜纱窗下,靠着板壁坐了,低头计算起哪些人家要发帖子,到时于何处开席等事,而弘晓则自架上取了一本书,再就上一杯好茶,细细品读起来。

外面寒风呼呼的吹,屋内却是暖意融融,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安宁和舒适。两个人总是各自做一些儿自己喜欢的事,在各做各事的中间,时不时会不约而同抬起头来,再相视一笑,传达着内心无限的情感和依恋,自入冬以来,夜夜如此。

彼时弘晓便是如此,他暂时停下了看书,只呆呆的看着黛玉,好半天都不错眼珠儿,黛玉早已习惯了他时时刻刻毫不掩饰的、充满爱意的目光,倒也能泰然继续做自个儿的事。但每每这时,他就会像个孩子一样,蹭到她身边来,不管不顾搂了她在怀里。于是余下的时间,二人再不能继续做事儿了,只相互依偎着,彼此聆听对方的心跳声,感受对方对自己浓浓的爱意。

次日一早,当弘晓与黛玉犹在酣睡时,便有紫鹃在外面轻轻的叩门,黛玉伸手揉了揉眼睛,便要起身问何事?弘晓一把将她拉回铺里,道:“你睡你的,我去问就好。”一面自披了狐裘大氅,去到外间。

少时他便回来了,复又翻身上床,搂了黛玉,便要再睡。今儿他不用早朝,只需要户部衙门处理公事即可,是以并不赶着起身。

黛玉因问道:“这大清早的,却是何事?”

他笑着柔声道:“没事儿,不过问咱们今儿想什么吃的,再多睡一会子吧。”她便不再多问,只将小小的头,往他怀里一拱,很快便沉沉睡去。

弘晓轻柔的搂着她,却是再无睡意,才刚紫鹃之所以大清早便来回事儿,为的却是那贾府已几次三番打发人来,欲请黛玉过去,说是他们的二爷犯病了,烦请她去瞧瞧。

他一听便怒火万丈,若不是恐带累黛玉不能多睡一会儿,他立时便要赶到门上,命人将那不知好歹的奴才,悉数打死,再扔回贾府去。那贾府果真是上至主子,下至奴才,都是一个德性儿,也不想想,黛儿可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宝,倒敢拿她当大夫使唤,明儿是该好生收拾收拾那家子了!

二人直睡到天大亮了,方起得身来,紫鹃雪雁忙带着小丫头子们,进来服侍。

一时用罢早饭,弘晓便换了官服,欲往户部衙门去,不想这会儿却是云珠嬷嬷亲自来回:“回王爷、福晋,贾府老太君来了,说是今儿一定要见到福晋,倘此番福晋再不见她,她就要在大门外长跪了。”

不等黛玉说话,弘晓先冷笑道:“她若想跪,就让她跪个够,倒敢威胁起爷来了!”说罢示意她出去。

黛玉忙一把拉住,急急道:“外祖母真个这么说?这却是为何呢?”一面转头对弘晓叹道:“果真她千般不好了,到底将我抚养成人,何苦如此不近人情,竟吩咐门上不让她进来呢?”说着自往大门外行去,弘晓无奈,只得大步跟上。

到得大门外,果见贾母正坐在轿帘已掀起的轿子里,一旁随侍着周瑞家的、林之孝家的、鸳鸯琥珀并其他几个管事娘子。

瞧见黛玉来了,贾母忙就着鸳鸯琥珀的手,颤巍巍下了轿子,几步上前便要与黛玉下跪,慌得她忙双手搀住,笑道:“外祖母这是作什么?撇开身份不谈,您终归是黛儿的长辈,那有作长辈的,与晚辈行如此大礼之理呢?”路上黛玉已自紫鹃口里,得知贾府自五更天过后,便不住打发人来请她之事,只具体何事,她并未与她说罢了。

不想贾母竟滴下泪来,呜咽道:“我也知道,我这个作外祖母的,却是不尽职的,若非今儿有万分紧急之事,我也拉不下这张老脸,来求你的。你二哥哥昨儿竟吐血厥了过去,倒是很快便醒转过来,但只年少吐血,何等严重之事?咱们到底不放心,因请了太医来,欲仔细与他瞧过,偏他百般不肯,一旦靠近他几尺远,他就要往墙上去撞,可把大伙儿都急得了不得。”

“后来大伙儿都想着,你自小与他交好,本身又医术卓绝,指不定你去了,他还愿意让你瞧瞧,是以我就先打发了人过来请你。说来亦是我的不是,先只派了几个下人来,只因宝玉那里离不了人,我不亲眼瞧着,到底不放心,因慢待了你,还请你见谅,更请你屈尊去瞧他一眼,咱们也好安心些儿……”

话音未落,已被随后过来的弘晓冷冷打断:“果真他要撞墙,老太君竟不知命几个有力量之人,将他死死按住?想来以他之力,必是挣不脱的,到时凭是要怎么样,那不是您说了算?”

贾母见他如此疾言厉色,不敢回嘴,只拿一双泪眼不住瞧黛玉,直瞧得她心里不忍至极,却又着实不愿意去瞧宝玉,因婉言拒道:“还请外祖母先家去罢。我与二表哥到底男女有别,这会子很是该避而不见的,况才刚夫君说的法子,倒不失一个好办法,不如您先家去试试,果真不成了,再另做打算不迟。”一面伸手,欲亲扶贾母上轿。

不想她竟“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含泪哀求道:“黛丫头,就当是我这个作外祖母的求你了,求你去瞧宝玉一眼吧,他是咱们家的命根子,一旦有个三长两短,可让我咱们面对他的父亲?面对贾门的列祖列宗呢?”

见她顶着一头白发,一脸老泪纵横的跪在地上,黛玉本就大有不忍的心,霎时彻底软了下来,忙蹲下身去,软声道:“外祖母,您先起来吧,我与你一道过去便是。”一面命人去娶药箱。

弘晓知道要阻拦已然来不及,忙道:“横竖今儿公事不多,我竟与你一道去罢,也好有个照应。”一面对小顺子道:“你赶紧去户部衙门走一趟,告诉那里的刘大人,就说本王今儿有要事处理,不去衙门了,若有什么紧急事,压到明儿再处理吧。”说罢命人去与取了黛玉的猩猩毡斗篷与他自个儿的鹤氅来,又命人驾了他平日里往来的车来,抱着黛玉跳了上去,方命出发了。

不过大半个时辰,一行人已抵至贾府正门,早有贾赦等人,自贾母先打发回来的人那里,得知弘晓会驾临的消息,因都换了朝服,侯在大门外,见得挂有“怡王府”字样的马车渐行渐近,忙在路旁跪下。

弘晓也不理会他们,也不命他们起来,自顾抱了黛玉下车,方冷冷道:“带路吧。”贾母忙命贾赦与贾珍起身引路,自己则扶了丫头,慢慢跟在后面,她毕竟年龄大了,经受不住如此的奔波和劳累。

大观园仍如往常一般,美轮美奂,但众人都顾不得赏玩,只忙忙往怡红院赶去。

到得怡红院门外,又有王夫人领着纨凤及众女眷,迎了出来,弘晓也不待众人开口,先冷冷道:“闲杂人等,还是回避的好,免得扰了本王福晋的驾。”王夫人听罢,忙命众丫头婆子退下,只留几个伶俐的使唤,又好言劝得贾赦和贾珍几个离开,方亲领着弘晓与黛玉夫妇,进了内室。

乍见宝玉,黛玉真个大吃了一惊,她印象中的宝玉,虽不若弘晓那般身强体壮,亦是面色红润、康健得紧的,而眼前的宝玉,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面色苍白,瘦骨嶙峋,无精打采,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儿,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且说黛玉甫一见到宝玉,登时就被惊住了,好半晌,她方回过神来,因轻声问道:“二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而宝玉见来人竟是黛玉,原本涣散无神的眼中,霎时有了异样的光彩,强撑着就要起身,欲上前拉她的手,不想却被早被瞧出他企图的弘晓,不动声色的挡在了黛玉的前面,他只能尴尬的收回手去。

事实上,弘晓以前本就自紫鹃雪雁口中,知道宝玉对黛玉是有想法,但到底未曾亲眼瞧见,心里也就没什么疙瘩。不想才刚竟自他的眼里,瞧出了与当初湘莲和乾隆一样的,对黛玉的深深倾慕和眷恋,直让他心里立时窝起一肚子火,不过这股火,却不仅仅是因为又多了一个情敌,而是眼前这个所谓的情敌,实在太弱,太差劲之故。

对于湘莲和乾隆这样的情敌,他虽然不喜欢,到底不至于反感,甚至还会为他的黛儿,能吸引住如此优秀的男人,而她却始终属于他一个人,心里有些儿小小的骄傲和自得。而对着宝玉,他却满心都只有轻视和不屑了,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只喜在内帏厮混,不学无术,甚至不能称其为男人的人,也敢肖想他的黛儿?也配肖想他的黛儿?真真太自不量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