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红影黛姿潇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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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贾赦忙笑道:“这就着人去请,请王子稍等片刻。”一面命旁边四个婆子去请探春。

很快便见一群人簇拥着探春来了,虽则明面儿两姐弟已蒙乾隆指婚,到底于礼来讲,是不该这样大张旗鼓双方见面的,是以二人只略打了个招呼,交换了一个眼神,探春复又回避了。

瞧得姐姐无恙,贾环心里一喜,面是仍是淡淡的,只瞧了身后明翊一眼,他回过意来,因清了清喉咙,道:“今儿咱们王子就要接了未来的王妃娘娘离开,不知贾大人与贾老太君,可有与王妃备好嫁妆?倘已准备好,罢了咱们就趁便一并带走吧;倘还未准备好,也请二位抓紧些儿时间,毕竟咱们即日便要回国,嫁妆还是一并带走为是,一来免除了以后运送的麻烦;二来亦可以让王子的子民瞧瞧,他挑选的王妃,不独人品样貌儿好,家世亦是一流的,况王妃到底的宫内娘娘的妹子,果真嫁妆体面,亦是与娘娘面上增辉,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呢?贾大人觉得下官说得是否有理?”

一席话说得众人都目瞪口呆起来,再想不到还有男方主动索要嫁妆的,屏风后面的黛玉与探春几个,都听得好笑不已,尤其黛玉,还以为呆会儿要自己出面了,倒不想明翊竟将此事名堂正道的提了出来。若非碍于一旁宝钗母女在,她几个都要笑出声儿来了。

而贾赦与贾母,更是不知该如何作答,偏那明翊又道:“二位没有否定,想是已准备妥帖了罢?下官立时就让人进来搬运,也免得待会儿离去时,手忙脚乱的。”

“但……聘礼何时能送到?”地上跪着的王夫人忽然问道,她虽犹沉浸在贾环即是高丽王子这一打击当中,亦未反应过来,作兄弟的竟要聘姐姐为妻,是何等的荒谬可笑,乱哄哄的脑子,到底没有忘记最关键的问题。

贾环不屑一笑,道:“贾太太只管放心,这聘礼,横竖不会少了一分一厘的。”

说话间,明翊已招呼着随行来的几十个仆从进来了,贾母与贾赦是骑虎难下,说不得命邢夫人与王夫人进内室去,与探春打点收拾起嫁妆来。幸得此前因王夫人欲讨好于忠顺亲王,虽不喜探春,亦不曾安心与她打点,到底还是收拾了十数箱衣衫首饰的,这会子贾母又添了几样金玉玩器,珠宝钗环的,倒也凑足了二十四箱,明翊也不待人招呼,自顾命人抬了,便先带着出了贾府大门。

又闲话了几句,贾环便提出要带探春离开,又问有几个丫头陪嫁,贾母本就心内不快了,因问探春要那几个?探春道:“就平日里我使惯了的侍书、翠墨,再有太太屋里的彩云便罢了,多了也使唤不过来。”她感念着彩云的报喜之恩,又想着她素来与贾环要好,此前已想好要带了她离开。

贾母几个心里窝着一肚子火,答应了她的要求,也不过多招呼,只强笑着送到大门外,瞧着上了车,便转身进了门。随后黛玉亦以家中有事为由,告辞离去,临行前还以姐妹们多日不见,心里着实记挂为由,带了迎春与湘云离开,独留下贾府众人,一肚子邪火儿没地方发。

而这边厢贾环带着探春,坐了马车直奔怡王府而去,稍后,黛玉亦坐车回来了,众人聚在厅里,谈及才刚的一幕幕,都是笑个不住。

笑了一阵儿,黛玉方正色道:“环兄弟,才刚你说聘礼不会少了一分一厘,你那里随身带了那许多的财物?就从咱们府里拿罢,也免得你麻烦。”

贾环冷笑道:“林姐姐,你当我真要与他们送聘礼去?不过一句托辞罢了。”

众人方反应过来,黛玉随即担心道:“但只别人会不会说三妹妹闲话儿?夫家连聘礼都不下,可不与那起子乱嚼舌子之人添了话柄?”

一旁湘莲道:“那贾王氏私吞师妹家财物的事,我还未与她算账,她倒敢讨要聘礼了?明儿我自有法子,让她有苦说不出来。”

三春与湘云听得他如是说,都大吃一惊,忙赶着问前因后果,黛玉拗不住,只得将此前王夫人因建大观园,私自侵吞了林府寄存在贾府几十箱子财物之事简要说了一遍,四人自是听得愤慨不已,将王夫人好一顿臭骂不提。

而被她们臭骂的对象王夫人,此时在荣僖堂亦气得不轻,薛姨妈与宝钗正在一旁,不住拿话来安慰她,她犹不能消气儿,幸得宝钗提醒她道:“姨妈先别气,今儿虽赔了不少嫁妆,到底还有聘礼要送过来,即便不赚上一笔,想来亦不至于亏了本儿。当务之急,竟是赶紧将金钏儿妆扮了,晚间送至忠顺王府吧,倘此番再惹恼了他,此前所作的一切,可就前功尽弃了。”

王夫人方忆起此事,因恨恨道:“罢了,我就先放他们一码吧。”一面命人去唤金钏儿来。宝钗她如是说,不由在心里冷笑连连,明明自个儿已束手无策,偏嘴上还不肯认输,真真让人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一晃便是掌灯时分了,王夫人亲眼瞧着丫头们替金钏儿妆扮了,赏下两个小丫头子陪嫁,又与了几箱下等的嫁妆,便命人一乘小轿抬了她过忠顺王府,不在话下。

且说王夫人听得贾环说迟些儿自会将探春的聘礼送过贾府,便开始在家里静候起来,不想一连三日,都无人上门,她因命了周瑞家的去驿馆打探一番,得到的消息是:“高丽王子昨儿已带着新王妃回国了。”

几乎不曾当场将她气得倒仰,把那难听的话儿,足足说了一箩筐,随后又命人去将高丽王子便是贾环,并将其作为弟弟,却聘姐姐为妻的丑事儿,传得阖府尽知——只相信此话之人并不多罢了,当日众人可是都瞧见了那高丽王子的,那等排场气度,岂是当年人称“小冻猫子”的贾环及得上的?况贾环一多半儿已是死在外头了,必是王夫人心里有鬼儿,才会如此乱说罢了。

至第四日,就有忠顺王府来的四个管事婆子,说是忠顺王福晋有请王夫人过府叙话儿,她以为有好事儿,二话没说,迅速妆点了,便坐车去了忠顺王府。

到了她方知晓,那忠顺王当夜便从金钏儿粗糙的双手和一身的小家子气儿上瞧出来,她并非贾府真正的姑娘,经过一番盘问,方知道了此事儿一系列的前因后果,他登时气得了不得,命人将她毒打一顿,撵了出去。若非碍于贾府的新女婿乃高丽王子,他早已上门兴师问罪了,今儿因听得王子业已回国,方唤了她过来。

忠顺王三番五次受王夫人的蒙骗,早已怒不可遏,而王夫人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已再无回圜的余地,因强词夺理道:“王爷息怒,奴家是答应送我贾府的姑娘与您为妾,却不曾明言送那一个,更没有说是送亲生的还是收养的,这官司便是打到皇上那里,亦不能说是我理亏。再者,此番您将我那干女儿撵了出去,我不找您要人,已是给您面子了,果真再要闹下去,便是将官司打到金銮殿,我也并不会怕了您,王爷,您说呢?”

忠顺王怒极反笑,道:“如此说来,贾夫人是以为本王没办法治你了?你可别忘了,本王乃当今帝师,天子近臣,果真要撕破脸,吃亏的,就不知道是谁了!”

王夫人知道此番自己是将忠顺王彻底得罪,不由小小瑟缩了一下,随即便想到元春的尊贵身份,因笑道:“凭王爷您是天子近臣,到底及不上皇上的枕边人,您说呢?若再无别事,奴家就先行告辞了,家里还有一大堆子事儿,非奴家不可呢。”一面扶了随侍来的周瑞家的,行了个礼便匆匆忙忙去了。

当日晚间,王夫人回退众人,自个儿在屋里为白日的事情气急不已,不想屋内的灯竟一下子全灭了,她正要叫人,所有的灯复又亮了起来。她自是纳罕不已,因见窗外树影摇动,便以为是风大之故,也不开口唤人,仍低头想起心事儿来。

稍后她方惊恐的发现,自己坐的榻上的小几上,竟放着一封信,一封先前并没有的信,她忙不迭拆开一瞧。她先虽不识字,因着以前管家二十余载,到底很认得一些儿字了,是以看完此信,已是绰绰有余了。

但见信上写道:

“贾王氏,倘明儿午时之前,你不将私吞林府的财物,拿出一多半儿来,说是高丽王子与三姑娘下的聘礼,还要将此事传得街头巷尾尽知,下次就不是灯被熄灭的问题了,熄灭的,可能就是你的生命之火了!另外,倘那‘弟弟聘姐姐为妻’的谣言再有人传,明儿亦该小心你的舌头了。若不相信,只走着瞧罢。”

简简单单百十字的一封信,却将王夫人读得冷汗涔涔,心里似是模糊明白了一些儿什么,待要往深了想,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心里的恐慌却是再瞒不了自己的,她虽素来养尊处优,却也知道,世上的能人异事数不胜数,指不定明儿自己真丢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