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封返身端起自己的茶杯,轻抿了一口,这才道:“日后我袁记米店所需米粮,都从石家米店中进取,不过,事先可定下价钱,无论日后是涨是亏,都不得更改价码,石小姐你看可行使得?”
“这个……”石秀一愣,眼见着粮价看涨,他却要将粮价固定下来,日后可以低价进货而以高价卖出,这倒是个会赚钱的人,不过从自己的角度来看,却是大不划算。粮价纵然大涨,自己米行所购米粮价格自然也高,但却以低价卖给他,亏本的岂不是石家米行?
想到这里,她轻轻哼了一声,笑道:“袁大官人端的是好计谋,不过米粮价钱变化无常,袁大官人自是稳坐壁上,我石家米行可是行在风口浪尖呵。”
袁封见她这样说,也笑道:“石小姐何以说出外行话来?”
石秀道:“不知袁大官人何出此言?”
“固定价钱,”袁封缓缓说道,“石小姐固然要担当风险,袁某岂是一定稳当?倘若来年开春价钱暴跌,袁某岂不是以高价买进,低价卖出?到时候,赚大了的,可是你石家。”
石秀一盘算,这话也有道理,当即道:“但不知袁大官人以为定多少价钱为宜?一两一钱二石,还是一两二钱二石?”
“依袁某的意思,一两二石,不过石小姐肯定不会赞同,这样吧,一两一钱二石,石小姐你看如何?”袁封说道。
石秀并不笨,笑了笑,说道:“如今的价钱,已经是一两三了,我开给你们的价是一两一钱五,已经是格外便宜了,袁大官人这会儿竟然要订一两一,岂不是以为石秀不会算帐?”
袁封忙摆摆手道:“袁某岂敢?石小姐眼光为何不放长远些?我们定个一年契约,一年之内,价钱有涨有跌,今天石小姐以低价卖给我,明日我就要以高价来买了,如此一来,划不划算还很难说。”
从商人重利的本性来看,石秀根本不想做这样的事,毕竟一年之内的事情,谁能说得准米粮涨跌行情,倘若涨大于跌,那么她可就要亏本了。不过出于商人特有的敏锐,石秀觉得这种做法的确有可取之处,虽然风险比较大,但富贵向来都是从险中求的。倒不妨将他当作一个试验品,倘若能够大赚,将来也可向别人推广;如果不幸亏了,料想这袁记米店,一年不过进三、四百石的米粮,还抵不上整个米行三天的出售量,唔,倒值得一试。
“好,”石秀思忖片刻,道,“权当我结交袁大官人这个朋友,就立一年的契约,按一两一钱二石的价码算。”
“石小姐果然爽快,巾帼不让须眉,真乃女中丈夫。”袁封适时地抛了个高帽子过去。
石秀果然听得心花怒放,心中暗想,这人说话,真是中听,别的商贾,可没怎么和气。当下命人取来文房四宝,立下了契约,自己在上面写下名字,又让袁封来签字。袁封的毛笔字虽然写得差强人意,但还不是太难看,当下接过笔来,熟练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袁公子可曾学画?”石秀见他握笔姿势奇特(不正规),大为怪异,以为是学过绘画,因此落下个提笔怪异的习惯。
绘画袁封当然没有学过,也明白她这话的意思是奇怪于自己握笔的方式,却又不肯在她面前露短,于是道:“早年学过画,但很不长进,于是就弃而不学了,不过这握笔姿势,可就改不了了。”
“袁大官人居然还学过画?”石秀一惊非小,平日里接触到的商贾,满身都是铜臭味道,想不到眼前这人竟还通笔墨。她平时在家时也喜欢描上几笔,聊以打发时间,今天看到一个“同行”,兴趣上来了,“可巧我这里刚绘完的一副画,请袁大官人指点指点。”
袁封不觉愕然,自己不是说学画没长进吗,怎么还要自己去看?而且一个大姑娘家的(不知道她嫁没嫁人),说着说着就伸手过来拉着自己走,是不是有点唐突?
没等他想明白,已经被拉到一间偏室,里面挂着一些古人的书法绘画作品,显得主人很有修养的样子。迎面有张长条桌,桌子上摆放着笔墨纸砚和一副墨迹未干的画。
袁封上前一看,只见画上是一位青衣人牵着头驴,昂首看着一个骑牛的小孩子,四周青草萋萋,路旁还有一颗梨树,树上雪白的梨花开得正艳。画的上角,隐约看到酒旗在飘展。
老实说,这副画的确不错,比Z大美术系的那些学生画的可好多了。不过袁封不敢枉下结论,以免被她瞧出破绽,于是不住地点着头:“恩,不错不错,清新自然,咦……”
“还请袁大官人不吝赐教。”石秀恭敬地道。
“只是,画中怎么没有题诗?”袁封见过古画,一般画上都要赋诗一首,见这画上却不见只字,于是大为奇怪。
石秀恍然道:“方才正在作画,伙计来说有大主顾到了,所以还未来得及题上诗,可巧,请袁大官人为石秀题唐人杜牧的《清明》,不知袁大官人可肯赐下墨宝?”
墨宝?袁封的字很是一般,要真让自己留下一首诗在在副清明图上,简直玷污了一张美图。袁封慌忙推辞道:“石小姐折煞袁某,袁某粗俗之人,恐拙字有误佳画。”
石秀方才已经见过他写字,知道他写的一般,刚才也不过是客气话,见他自觉地推辞,莞尔一笑,提起笔来,沾上墨水,款款写道:“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俨然正是唐代诗人杜牧那首著名的《清明》。
袁封陡然想起,在大学时曾经搞过的一个游戏,就是修改杜牧的《清明》,有人把它改成词,也有人把它改成曲,更有甚者,居然能将它改成剧本。剧本石秀不知道,但是词却是熟悉。想到这里,不由笑道:“石小姐这阕词,写得端的是娟秀。”
石秀一愣,这明明是杜牧的《清明》诗,怎么他竟说成是词,不觉笑道:“袁大官人记错了,这是诗,唐人杜牧的诗,并不是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