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尘的心目中,正在徐徐开启的黑色卵形物体仿佛是一枚枚已经孵化完成的恶魔之卵,即将从里边出来的人就如同头上长角的魔鬼一样恐怖。
他不停的催促自己的双腿加快了速度,可是迎面刮来的风常常不让他如愿,在几乎绕着黑色物体走了一圈之后,终于在外壳上找到了一排小小的凹槽直通向黑家伙的顶部。
已经管不了三七二十一的无尘立即摘下手套向上爬,好几次差点被如铁锤一般刮过身体的狂风掀下去,但是一心想着逃命的他死死的攀住了那些个凹槽。
就算穿着厚实的沙漠防尘服,背上背负着将近20公斤的补给背包,只想着逃命的无尘一点也不觉得累赘。几乎就在另外那几十个黑色物体里冒出人头的同时,他爬上了黑家伙的顶部,闭着眼睛直接狼狈的翻入黑色物体的肚子里,至于黑色物体的内部,他根本顾不上看一眼。
一张宽大的座椅接住了无尘下坠的身体,他整个人掉落在座椅的柔软坐垫上,因而没有受伤,只是脑袋由于惯性的作用在座椅扶手接撞了一下,不过扶手上也覆盖着柔软的垫子,只是微微感到头皮有点酸麻。
原本已经准备好摔个鼻青脸肿的无尘这时才睁开眼睛,他首先发现在距离自己眼睛不到10公分的地方有一个银亮的球形金属把手,不由在心里暗自庆幸了一下,如果自己刚刚掉落得偏了那么一点,就算眼睛不被撞瞎也会留下一个刻骨铭心的青黑色印记。
他从座椅上爬起来,开始打量四周,整个物体内部除了一面关闭的屏幕外,四周都是洁白柔软的软垫和一排约有半米深的空凹槽,无法从外形上看出这些凹槽有什么用途。
因为没有下一步的命令,被关闭在登陆舱中的所有人都不得不耐着性子等候了好几分钟,直到通话器的频道中传来了银衣人命令飞艇开启登陆舱后,紧闭着的舱盖才缓缓开启。没等登陆舱顶部的花瓣状舱盖完全打开,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的雇佣兵们纷纷松开捆在身上的安全带,离开舒适的抗震座椅。
“那是什么?噢!有颗巧克力蛋在掉到地面时撞上了硬家伙。是谁运气这么好?他真该去买张彩票。”从登陆舱探出头的一名雇佣兵很快就发现了失事坠毁的登陆舱,当然还有被压在下边已经面目全非的越野车,他立即通过频道向所有人报告了他所看到的情况。
接着越来越多的士兵都把目光聚集到那堆残骸上,频道中充满了杂乱的闲言碎语。
“愿主惩罚那个残忍的凶手,这根本就是谋杀。”一个同样穿着墨蓝色制服的人立刻就发现了躺在残骸不远处一动不动的同伴,这名蓝衣人用手不停的在胸前重复地划着十字,仿佛是在乞求神保佑远处那生死不明的同伴。
银衣人还是像在飞艇上一样从登陆舱中一跃而出,双手在登陆舱顶部边缘微微一撑,然后像鞍马运动员一样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银色弧线,可惜在落地时他的双脚深深地陷入了松软的沙子里,这个落地使得完美的表演变得像是马戏团里的小丑逗人发笑的滑稽动作。
雇佣兵们看到这一幕纷纷低声地笑了起来,就连几个正在笨拙地爬下登陆舱的蓝衣人看到后都裂开了嘴。
“有人在我们之前到了这里,赶快给我搜索这附近的每一寸沙地。找出入那个混蛋,快点!”有些气急败坏和尴尬的银衣人在频道里吼叫起来,似乎想把自己的尴尬发泄到在他们之前来到这片区域的不明身份的人身上。
“是的,老板。”佣兵团团长大声回答的同时向他身边的3个属下做了一个前去检查的手势。
原本坐在登陆舱顶端打算看好戏的佣兵立即从登陆舱轻轻跳到沙地上,然后非常有默契的组成了一个品字形小组,弓着身体小心翼翼的向越野车与登陆舱的残骸前进。
当他们走到那个被无尘打倒的蓝衣人旁边时,在两位同伴的枪口掩护下,其中一人伸出两支手指在那人的脖子的动脉处摸了摸,然后很快的收回了手。
“他已经去见上帝了,嗯,等一下,我看到在尸体旁有一串脚印。”通过嘴边的通话器把情况汇报给自己身后的人,这名士兵就越过了尸体,开始探查起地上留下的那一串脚印来,“脚印的方向是相反的,一直通向那个……那”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那堆废墟,只能有些含糊的随便找了个词,“那堆废铁,并且不是这具尸体的,脚印还很新鲜,杀他的那人应该就藏在附近。”
接着他半自言自语的小声说道:“奇怪,脚印的尺码怎么看上去像是个女人或小孩。”
他身边的两名士兵一左一右的分开,端着步枪从两个方向朝坠毁的登陆舱包抄过去,他们怀疑对方就躲藏在那堆废墟后面,可是他们扑了个空,后边视野所及的地方除了沙子外什么都没有。
“这后边什么都没有。”再次四下察看了一遍后,两名士兵都传回了同样的信息。其中一名士兵小声询问道:“会不会那人已经走了。”
“不可能!你们再仔细搜查一遍,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银衣人在频道里听到后叫了起来,“被压在下边的明显是辆交通工具,没人能从这儿走回最近的城市,况且我们四周被7级沙暴包围着。”
陪在他身边的几个穿着墨蓝色制服的人也点头赞同,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过去探查自己那位可怜同伴的状况,只是站在佣兵们组成的保护圈内探头探脑向前张望。
“脚印在这堆废铁前消失了。”其中一名脑袋并不太灵光的雇佣兵有些困惑地说,“这……”
“你们这群笨蛋!”从登陆舱出来后一直没有吭声的团长这时吼了起来,“难道人会钻到沙子里面吗?你们不会去检查一下那个登陆舱吗?”
“登陆舱……怎么可能?他是在登陆舱外被人打死的。”
雇佣兵的辩解立刻就被银衣人打断了。“你们的团长说的对,这附近能够藏人的就只有那个坏掉的登陆舱了,给我仔细搜。”
“是。”三名士兵齐声回答。
他们三人小声讨论了几秒钟后,决定先派一个人上去察看。一名雇佣兵把枪挂在胸前,沿着无尘刚刚爬过的凹槽爬了上去。
无尘躲在登陆舱里大气都不敢出,虽然无法听到外边通话器之间的对话,但是他却能想象出对方在见到自己打伤了对方的同伴后会如何的发火。
他只能紧握着捡来的手枪,毫无办法的望着头顶那一小块圆形的暗红色天空。
很快他就听到了从外壁传来的“咚咚”声,那是人在攀爬这个黑家伙时发出的声音,他的心跳几乎停止了,内部的空间只能勉强容下一个人,就连想伸平手都不可能,所以根本没有其他可以躲藏的地方。
这时,无尘还不知道是自己留下的脚印出卖了自己,天真的他本以为对方根本不会注意到坠毁后的怪东西里边是否藏有人。
不过,他当时也无暇去顾及沙子里的脚印是否存在。
一直伴随着他的好运似乎因为他的这个白痴错误而结束了。
一个戴着深色墨镜和贝雷帽的人脑袋出现在无尘的视线中,透过对方的墨镜,无尘隐约能够看到对方在看到自己的一刹那所露出疑惑的眼神。
没等那名军人开口询问,无尘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扣动了手枪的扳机,一声短暂而轻微的响声过后,那个军人的贝雷帽上多了一个正在不断向外喷涌鲜血的小孔,一颗颗血珠撒落到无尘的防尘服上,那副墨镜也从上方的入口掉了进来。
接着这个满脸疑惑的脑袋慢慢地开始向后仰,然后消失在无尘的视线之外。不一会,一声沉闷的响声从外边传来,像是肉块摔落在地面的声音。
“不。”接着外边传来了一声惨烈的嚎叫,“他们杀了比尔。”
“镇静一些,白痴。”在远处观看的兵团长握紧拳头的吼叫起来,“里边最多能装两个人,给我抓住里边的杂碎,给比尔报仇。”
满脸愤怒的雇佣兵听到命令后立即开始攀爬,刚爬到一半他就停了下来,因为他生怕自己上去后也会被袭击,所以这名脑袋不怎么灵光的雇佣兵进退两难的向自己的兵团长投来求助的眼神。
“呆子,难道你不会向里边喊话吗?”团长几乎是跳着脚的再次骂开了。“让他出来投降,否则就把手雷扔进去。”
“哦,好的,团长”正攀在登陆舱外壁不知所措的雇佣兵如同获救一般感激的回应了一声,一点也不在意团长说话的语气,他从登陆舱的舱壁上跳下,开始照着他们团长教的办法向两边喊话。
还没有从杀人中回过神来的无尘听到了对方的喊话,他并不知道外边的人是否会用手雷来招呼自己,但是大脑仅存不多的理智告诉他听从外边的雇佣兵的喊话是保命的唯一选择。
“好,我投降。”无尘有些发抖地回答。
遵照外边的命令,无尘把手中的手枪从出口处仍了出去,然后缓慢向上爬。
“很好,你慢慢的从里边出来。”喊话的雇佣兵弯下腰捡起手枪看了看,顺手把里边的弹药退了出来。
无尘照着做了,当他从出口处爬出时,听到远处一阵惊呼。
“愿主宽恕他的罪过!他是个孩子!他难道就是凶手?”那是几个蓝衣人异口同声的用难以置信的语气惊呼起来。
眼中只有钱的雇佣兵可不会在乎无尘的年龄,几十支枪的枪口都对准着他的脑袋,在无尘从黑家伙上爬下后,一名显然还处于暴怒中的雇佣兵立即粗暴的用枪顶在无尘的脑袋上,然后把他向一群人站的地方推去。
另一名士兵再次爬上登陆舱去检查,不一会他就出来了,同时做了个里面安全的手势。
“快停下!”看到无尘正在向这边走来,一个穿着墨蓝色制服的人立即高声制止,“如果他身上携带有爆炸物,我们都要完蛋,搜查他的背包和身上的一切。”
那名士兵用几乎发红的双眼盯着无尘的眼睛,就算是隔着防尘服的头盔,无尘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眼中的怒火犹如实质一般灼烧着自己的脸。
现在的情况下,现在无尘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反抗只能任凭人家摆布了,但是他还是下意识地摇摇头表示自己身上并没有对方说的那种危险品。
走在他身后的雇佣兵粗暴地把无尘背着地补给背包扯了下来,另一个人则把无尘从头到脚的摸了一遍。
“没有发现爆炸物或其他的东西。”搜查背包的士兵通过频道向所有人报道,“怎么处理这个家伙?”
“找个地方处理了,然后埋掉,反正我不想再看到他。”看到无尘后,银衣人脸上显得有些失望,他用右手作出一个手枪的样子在自己的太阳穴的位置点了点,接着他又催促道:“快点,我们还有任务还没有完成。”
虽然无法听到对方在频道里的谈话,可无尘也看到对不远处那个穿银色衣服的家伙做出的手势,一阵冰凉、酥麻的感觉从脚底直冲头顶,心脏也几乎随着停止了跳动,他用尽力气的叫了起来,“你们不是说不杀我的吗?”
“那是刚才,现在老板想要你死,我也爱莫能助。”负责给搜查他背包的士兵冷笑道,他站起身把枪再次顶在了无尘的后脑勺上,然后用手指板开了枪膛上的保险机。
无尘感到浑身上下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额头上不断冒出大颗颗的冷汗。
是自己胆怯了吗?还是即将面对死亡的必然产生的反应?自己难道就要因为一次该死的假期作业而把小命扔在沙漠中了吗?
一切想法都从无尘的大脑深处像泉水一般涌了出来。
按照眼前的形势,在几十支枪的瞄准下,反抗然后逃跑显然是几乎可以绝望的幻想。
就算是自己的运气再好,雇佣兵们手里的武器也不可能变成玩具枪。
跪地哀声求放过自己?看那穿银色衣服的家伙的动作,已经说明对方不打算接受俘虏,而且他心里的倔强性格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保出自己的名字?用家族的名义与他们谈判?这似乎也行不通,自己根本没有任何谈判的资本,毕竟这儿不是自己家所在的城市。
无计可施的无尘只能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来临,他在心中想道:“已经毫无希望了,再见了,世界。”
“别在这儿,离远一些。”就在那名士兵要扣动扳机把子弹打入无尘脑袋时,穿着墨蓝色制服的人随手指了指身后的沙丘。“我们还要在这儿办事。”
“好的,如您所愿,”原本带着狞笑正要行刑的士兵脸部僵了僵,然后继续笑了起来,“就让这小子多活几分钟,让他多享受一下死亡前的恐惧吧,我已经看到他的身体在不停发抖了,哈哈,这个胆小鬼竟然敢杀了我兄弟比尔,我发誓一定要他受尽痛苦后才断气。”
没等无尘睁开眼睛,就被那名士兵如同赶牲口一般的向沙丘顶部推去。
“快点走,否则我就打死你!”
身后不断传来那名士兵不耐烦的吼叫,看起来对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置自己于死地,他有些好笑地想道:“不管走不走你都要打死我,这有区别吗?”
无尘感到自己的身体不再受大脑的控制,像是木偶人一样僵硬的向前移动。
也不记得走了多远,无尘觉得脚下突然一空,然后全身就感觉到一阵莫名轻松,同时两眼地面上的沙子快速地向自己的脑袋靠近。
“这就是死亡?一点也感觉不到痛苦啊?似乎有一种向下坠的感觉,难道我要去地狱报到吗?”无尘在失去意识前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