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路遥远远望见平日里很是冷清的小店之时,那里早已经被之前赶来的诸多附近居民包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地,密密麻麻全是人头,将这间单门独户的小店围得水泄不通。
我们的男主角都有点惊讶了,原来自己家旁边一直住着这么多人么?!
这个惊讶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被场内弥漫的紧张气氛转移了注意力。路遥由于来的并不算早,只能远远地站在较为边缘的地方,而身后还不断有人从四方赶过来。
一时间,仿佛连头顶黑暗的天空中都乌云密布起来。
仔细分辨着杂货店周围人的大呼小叫之声,路遥隐约听得出,这些人的目的大多和自己一致。有的是因为家里没米下锅,有的是因为没水淘米。大多数是两样都没有,可也有少数人是和他自己一样,冲着副食调料来的。
看来人在危难之中的时候,无论脑筋还是勇气都会比平时出色许多——路遥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了这个念头。他自嘲地笑了一笑,然后心里突然咯噔一声。因为他回忆起来,发现这个问题的似乎不是自己,而恐怕是自己那个看起来整日无所事事,穷极无聊到去和猫吵架的老妈。
老妈她到底是真的靠本能来过日子的直觉猛兽,还是摆出欺骗性外型的大智若愚呢?路遥觉得这个问题自己根本就回答不了。
不过就算搞不清楚又能怎样?路家长子很快地就抛开了这些个无关紧要的小资情调。老娘她的行为模式管那么多干啥?只要她是自己亲老妈,路远他们是老妈自己生出来的,这就成了。难道她还能闲的无聊害自己家人不成?(大家其实可以看得到,这时候的路遥就明显选择性失忆了,他老妈平时的大手大脚根本就是无聊时候陷害自己家人……)
等到路遥的临时走神好不容易终于结束,他马上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夹在人群里,离杂货店的距离又近了很多,而自己身后也围上了好几圈的人。
而在最里面,店门正前头,有几个人正在用力地咣咣砸门。小店的门是那种铝合金的卷帘门,被这种粗暴的敲打震得晃动不已。
“出来!别装死,我们知道里面有人!”
有几个凑不过去的人在旁边喊着。但是店里始终是死寂一片,并没有半点回答。
砸门的那些人意志上也格外坚定,力道始终不带变的。“开不开门?!再不开我们把门给你卸了!少他妈装蒜,昨天半夜你进门后根本就没出来过!”
叫嚷的声音似乎大了起来。刚开始那些跟路遥一样不了解情况的,此刻也有不少加入到声讨的行列里来。路遥顿时觉得背后的压力又大了许多,他只好再度往前挪了两步。而前面的人也越来越接近店子,已经有人在忍不住直接敲墙了。
“关门了关门了!什么都不买!”大概是眼看着卷帘门有点顶不住,屋子里可能是店主的男人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你们老在我这里闹腾啥啊?我什么都不买!都散了吧,赶紧回家去,赶紧的!”
这种态度自然引来了更多人的不满。敲门砸墙的顿时又多了几个,还隐约传来了上脚猛踢的声音。喊声中也开始夹杂对店主女性长辈的亲切问候。
“别想一个人缩里面好吃好喝的过日子!我们要的东西你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一个彪悍的声音在路遥不远处响了起来,他费力地扭过头去,却看不到到底是谁在喊这句话。
“对!没错!”
“你要再不卖我们就抢了!”
“往日里怎么不见你这么牛?!怎么,大伙遭灾了,你仗着手里有点东西就上天了是不是?”
挤到店子旁边的人更多了。至少几十上百的人随时准备凑上去对着店门店墙拳打脚踢,那间平房明显都有点晃动了起来。
已经有点变形的卷帘门之后先是又老半天没什么动静,后来随着众人的攻击越来越频繁,店子里开始隐约响起了一个女性的低声指责声。又过了一会儿,铝合金门上的小窗户突然打开了,里面露出半张写满不耐烦的脸。不过仔细看的话,那张脸上隐约还隐藏着一丝恐惧。
“要买东西也可以,不过老子不要钱,现在的钱也屁用都没有。想要什么,你们拿粮食拿水跟我换!老子不做赔本……”
这段话并没有说完,便被周围无数愤怒的吼声淹没了:“拿粮食换?!妈的我们要有的话还跑你这里来干啥?”
“就是,这个时候还想趁机捞好处,你丫脑子没进水吧?!”
“自己过的滋润,不管别人死活吗?”
小窗户“啪”地一声就再度紧紧闭合住。而在合上之前,有手疾眼快的已经往里扔了若干颗小石头。恐怕已经打到了这位店主的身上脸上。
“靠!不换就滚,谁稀罕管你们死活!”门后传来恼羞成怒的声音。“这是老子的店,老子自己掏钱卖的东西!”
“好!你不让我们活!我们他妈也不让你活!!!”
类似的声音开始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围观的人群之中,路遥再次身不由己地随着人潮向杂货店涌了过去。
昨日在市中心平房居民处发生的一幕,现在就在路遥的眼前再度上演了。
没过几分钟,狂怒的群众们就直接撬开了店门。在门内瑟瑟发抖的老板和老板娘被救出来后,很快就被淹没在了人潮之中。
然后,人们的目标开始转移向店子里面的各种粮食、水、饮料、副食等等。
先进门的手里拿满了,却发现自己不但出不去,连转个身都困难。而后面的人还在不断往里挤,疯狂地抢着各种有用没用的东西。侥幸钻出门的几个马上又被外面的人紧紧围住。抢夺声,厮打声,顿时响成一片。
路遥并没有也冲过去抢东西。他看的很清楚,最开始手里拿着东西的人,现在明显已经躺在地上进气多出气少了。而他们抢出来的东西,现在正被更多人瓜分着,也正在引起更多人的互殴。
“看来用不了多久,自己家周围也要跟市里一样了。”我们的男主角在人群中被左推右搡中,悲观地哀叹着。
然后,有一小袋不知什么东西滚在他脚边,而非常幸运的是,周围人正忙着朝那些抢到大家伙的场子里挤,所以居然没有人看到那袋子。路遥马上不动声色地将它捡起来,塞兜里藏好,继续悲观地也朝着那些有实惠的方向挤去。
穹顶上那些发光字体冷冷地照着这一切,尽管整个城市里仍然是一片黑暗。
那些字已经在悄然改变了。
“离恢复正常照明还有22小时43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