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以往那样拒绝了费兰多•桑德诺的挽留,不论怎么说,身体里流淌着血族血脉的生命无论如何也难以在耶和华的领地上安然入睡。
此时已经是午夜时分,梵蒂冈仍然灯火辉煌,毕竟,在这些光明的信徒眼中黑暗永远是被驱逐的。他们像先辈那样,点燃了任何能发出光亮的物质,净化他们认为的不洁,并希望这些光辉可以照亮每一个他们认为阴暗的角落。当然,对于黑夜,他们有莫可名状的恐惧,而照亮黑暗就是祛除恐惧。
梵蒂冈沉重的城门早已经关闭,在桑德诺这个主教大人的陪同下我还是顺利地通过了岗哨,尽管那瑞士卫兵忠于职守,但是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想到,自己的主教大人会亲自护送一个血族离开这上帝祝福过的土地!
“桑德诺。”走出城门后,我回过头来对他说,“记得我们的约定。”
他没有说话,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罗马,七月的夜晚显得有些寒意,风轻轻拂过脸庞的感觉很不错。
一辆计程车经过,突然在我身旁停下。司机是一个微胖的中年人,他探出头来,用略显生涩的英语问道:“您好!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么?”
“不,谢谢!”我礼貌地回答。
说这话时,我甚至没有停下脚步。因为我正想好好看看这夜色下的古都。
“对不起,”中年人说,“我想说夜晚的罗马不很安全,您知道,”他笑了笑,“耶和华的光辉并没有普照到每一个角落。”
计程车走得很慢,几乎和我并排前行。
“黑手党么?”我侧过头瞥了他一眼,“他们似乎不会瞧得上我这个穷学生呢!就算有几个不长眼的家伙,想来也会顾及史蒂文•克鲁斯的训诫。”
“您似乎很了解他们?”中年人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之色。
“就如您一样,我的朋友。”我停下脚步来,转而盯着他的眼睛。
计程车戛然而止,司机愕然地望着我。想必他已然知道,自己或许惹到了不该惹的人。毕竟,普通游客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黑手党在罗马区的负责人就是该市著名的年轻企业家,史蒂文•克鲁斯。
“请原谅,我想现在我能够以兄弟的身份为您效劳。”几秒钟之后,他仿佛才回过神来。
“收起你那些龌龊的心思吧,我的朋友!”我凝视着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男人,“我不会到克鲁斯那里胡说八道的。”
“似乎由不得你了,只有死人才不会告密。”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我。
继而,他咧嘴一笑,那神情满是得意,“你也知道,黑狼那家伙可是心狠手辣的,况且天知道你们什么关系。”
而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个森冷的笑意,不过我却感觉到他提到黑狼,我们那位史蒂文•克鲁斯时流露的一丝畏惧。
“我敢打赌,你手里这支枪很顽皮,或许它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听话。”
“你是说我不敢在这里开枪了。”他哈哈大笑起来,“虽然这是我第一次亲手杀人。”
中年人将“亲手”这个音节咬得很重,也不知道是自嘲还是得意。
他接着又说,“可惜你并不知道,你死后,该死的克鲁斯会很麻烦的,无论你们是朋友还是敌人。那样,我们的人将有机会重新入主这片土地。”在他眼里,这似乎就是对我命运的宣判了。
说完,他扣动了扳机,可惜仅仅是咔嚓了一声,枪并没有响。他不信邪地连续扣动了扳机,和之前如出一辙。
“我说什么来着,你看,这支枪很顽皮。”
话音刚落,我猛地一探手,将他手中的枪拽了过来,中年人甚至并没有来得及反应。而现在,他只能怔怔地盯着已经易主的手枪。他绝对不愿相信,仅仅是短短一秒钟的时间里,那黑洞洞的枪口已经转而对准他了。
“你……”他惊恐地说不出话来,甚至连用手指我的胆量都没有了。
“我?”我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点点头,很认真地说,“嗯!不错,我才是它的主人。在我手里,它会很听话的,不信你试试。虽然这将是我第一次用枪杀人”
我故意学着他的语调,将“枪”这个音节咬得很重。不过我的嘲弄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中年人似乎被现在的情况弄蒙了。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已经从惊恐中解脱出来,一脸刚毅地说,“开枪吧!我们的人不会放过你的。”
“你们的人?!也就是说还有一帮家伙和你一样行劫的咯!”
“是的,我们都是被那帮西西里人逼得活不下去的人,他们凭什么在我们罗马人的地盘上耀武扬威。我们是干黑社会的,为什么就不能贩毒?!既然这样,那么我们就抢劫,把黑锅推给他们。”也许是不甘,也许是愤怒,他有些歇斯底里了。
“那家伙是不是禁止你们在意大利的土地上贩毒?”我微微一笑,收起手枪,并爬上了他的计程车。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会找他谈谈这事的,不过先带我去你们的地方,因为在此之前见见你们老大还是很必要的。”
“你不杀我?!”他惊愕地问道。
“你看我的双手像沾满了鲜血的么?”我将双手伸到了他面前。
“好吧!我带你去。”他似乎下了一个决定,而我却知道这家伙心中的小算盘。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我们来到一片霓虹闪烁的街道。
和大多数城市的红灯区那样,这里三三两地站着浓妆艳抹的女人,偶尔有一两个经过的男人便成了她们追逐的对象。也许正如我身旁这家伙说的那样,“耶和华的光辉并没有普照到每一个角落”。
“彼得,这位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红发女人走了过来。
虽然她的打扮有些妖艳,但是那双深褐色的眸子里却彰显着一丝骄傲,那种不属于风尘女子的骄傲。也许她真实的身份并不像我们看到的那样,仅仅是站街的女郎。
“弗雷妮,你不用知道。安德森老大在吗?”叫彼得的男人不耐烦地说。
“新楼104号,他和艾尔玛•佩鲁贾小姐正在与一帮日本人在一起谈生意,而我是来负责迎接一位叫做马克•福雷斯特的客人的。”她说这话的时候瞟了瞟彼得。不过,在她看彼得的眼神里透露出一丝不屑。
“笑话!佩鲁贾小姐难道会预先知道我带人来?”彼得怒吼着。似乎刚才死里逃生的压抑需要立即得到发泄。
“彼得,你知道为什么有些人不用太劳累也可以获得他们想要的东西么?无论是金钱还是地位。”我忍不住问道。
他摇摇头,然后又迟疑地补充说:“他们命好!”
“不,你错了,”我指指头说:“他们懂得运用自己的脑子。”
我不顾若有所思的彼得,转过头来对那女人说道:“美丽的小姐,我就是您要找的人,马克•福雷斯特。想必你们的佩鲁贾小姐等的有些不耐烦啦!”
“请随我来。”那女人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您看……”彼得询问地望着我。我知道他是想要回自己的手枪。
“接着!”我把手枪抛给他,“下次别人给你子弹的时候,记得先仔细看看。”
他的眼光里再次露出了惊愕神色,立即将弹夹取出来。……
当然,这位幕后的指使者心思无疑是极其缜密的。不但连自己的手下都欺瞒了,甚至连手下的性格乃至思维方式都了如指掌。似乎一切全部在她掌控之中。
不过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或许谜底就要揭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