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赛场时,已经是八点五十分,十分钟后,决赛终于正式开始。
“那么,今年的决赛,现在就正式开始,现在请第一位选手……。”
简站在比赛台左近的主持台上,朗声说道,随即,一位须发苍白的老人走上台来,开始介绍起他的成果。
不过此刻的我,只是以一种淡漠的态度看向台上。
这倒不是我不尊重老人,而是因为一方面,这位老人的参赛研究我在初赛中已经看过,与表姐和克莉丝比起来,这种一般优秀的成果已经引不起我太大的兴趣,而更重要的,则是那夜的大火之后,我的心境,已然不再是以往的那种兴味盎然的观看者,而是加入了很多沉重和阴郁的东西,就像现在,我的注意力,就已经大都集中在了对第四个人的期待上。
我和肖沧云之前的推断,应该已经非常接近真实了,但是,考虑到对方的身份与力量,无论如何,在最终发动之前,我们都必须要完全把事实查证清楚,否则,要是我们贸然找错了对象,那可就开下天大的玩笑了。
正因如此,肖沧云才特意预先干预了参赛者顺序的安排,把我们关注的三个人分别安排在了第七、第九和第十,一个最有利于我们的次序上。
在谨慎而略显紧张的心情中,我看着第二个、第三个、直到第六个选手走上台去,最终又走下来,终于,在将近十一点时,我们所关注的第一个人终于走上台来。
“帝国的子民们,作为上届冠军的本殿下,这次是抱了三度蝉联冠军的信心来参赛的,我相信,在我们亚萨的土地上,这个冠军是绝不会落到外国人手里,那么现在,我就用实力将这个事实展现在大家面前!”
哼,又是那套民族主义的论调,真是,整整玩了三年,他也玩的不腻么?不过,我要等的,只是他的下一句话……
微微冷笑着,我看向台上的亚萨第三皇子,斐迪南.索.华伦道尔。
“那么,现在,我就来展示我今年参赛的成果,这就是——对河洛太古典籍《论语》及其文字的研究!”
【确认了】
我和肖沧云对视一眼,默契的同时点头。
几乎是与此同时,一阵强烈的愤怒,猛然在我的心头升腾起来——人类最大帝国的未来皇帝,居然连一点最起码的品格和气度都没有,就为了一个意义并不大的冠军,作弊违规也就罢了,可连一个无辜的女孩都要卑鄙无耻的暗杀,甚至还不惜烧死那么多的无辜者……真是,不要说是什么皇帝,就是街头的无赖流氓,他都没有做的资格!
混蛋,这次我不玩惨你,以后我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请等一下!”
暗暗的咬着牙,在全场人震耳欲聋的掌声中,我提声大喊起来。
“怎么了?”
“他是谁?”
“才十几岁的少年?”
在听到我的声音后,场中先是一静,随即,人们便从不同方向同时惊异的看向我。
“我是索尔.德.芬特,是弗劳伦斯公爵阁下的文学顾问,昨天刚刚接受弗劳伦斯公爵小姐的邀请,作为本次比赛的特别顾问,现在希望可以加入对第四位选手的审评,简,可以吗?”
我轻轻分开身边的人,稳步走向赛场前去。
“当然可以了,谢谢你,索尔。”
主持台上的简愕了一下后,便嫣然一笑,指示工作人员在评委席上为我加了一个席位,这是肖沧云预先准备的第二件事情,出于谨慎考虑,他并没有向简透露我们的目的,只是打着应对参赛的克莉丝的名义,为我申请到了一个特殊评委的资格。
而这,就是我用来打击那个混蛋的最好武器!
“谢谢,殿下,打扰了,还请您继续。”
我带着冷冷的笑意,悠然的坐在椅子上。
这时,那个混蛋已经优雅的脱掉身上的外衣,送到背后跟上来的一个侍从手里,然后从另一个侍从手里拿起一本笔记,开始念了起来。
……
二十分钟过去,那个混蛋终于结束了他的表演,并走下台来。
真的,在我眼中,他刚才的一番作为,也只能勉强算是表演罢了,他所讲演的东西,究其本质,不过只是亚萨官方封存的一些以往的研究资料,加上一些稍微新鲜些的胡乱臆测,还有一些估计是克莉丝在前两次比赛时所表现的些微皮毛,仅此而已。
这种三流的水准,居然也敢来抢冠军?也真是难怪他要用卑鄙手段让克莉丝提前出局了,真在决赛场上,就算是我不帮忙,他的这点微末水准,和克莉丝也没有半点的可比性啊。
看来我还是高估了他背后的专家团了,按这个水准来看,不要说我和克莉丝了,恐怕就连河洛文学院那边都比他强不少,其实说来也是,河洛语最大的特征就是音型分离,集形象、声音与词义为一体,形状上只要出现很细微的差异,两个字的读音和意思就会变的完全不同,这种字型上的精微性,对于以字母语言为基础的亚萨人来说,的确是太难理解了,至于那位非常厉害的希尔伯特教授,也只能说他是个例而已。
不过与此同时,我却不得不承认,在展示着三流研究的时候,那个混蛋的场上表现却无疑是第一流的。
无可否认,他是我见过的最俊美的男子之一,而且他在场上的一言一行,无论是从一个微小的动作到话语中的一个停顿,都充满着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族式优雅气,因而使得他颇具魅力,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他参赛作品本身的不完善,再加上面对的又是一群对古体河洛文一无所知的亚萨人,他的临场表现就起到了更大的效果,在他表演的途中,除了贵族们不时热烈的鼓掌外,就连平民那边,都不时发出一些掌声和一些女孩子的尖叫来,看来,在对贵族反感的同时,亚萨人对皇室,或许,还是有着一丝期待的吧。
不过遗憾的是,今天,在这里,我就要亲手斩断将这份期待了。
开玩笑,要是语言和姿态就能够掩饰学术中的不足,那这个比赛干脆改成选美大赛好了,以为凭着这种小花样就能蒙混过去吗?
休想!
“各位,请问你们有谁是精通古体河洛文的?”
带着一丝淡淡的冷笑,就在他发言结束,准备接受裁判的点评时,我抢先一步长身站起,傲然环视向身边裁判席上的诸多学者。
我话音刚落,那些年长的学者们便都以古怪和不可置信的眼光看向我,想来应该是被我傲然而无礼的态度吓到了吧,不过,瞬息之后,还是有位发色灰白的中年人站起来,带着一丝同样的傲意逼视向我。
“年轻人,你是说你精通古体河洛文吗?”
“亚萨皇家学院的奥古斯特教授吗?你在这方面的水准,比你的老师希尔伯特.舍尔如何?”
我微笑着看向意料中的敌手,亚萨官方目前最权威的河洛语专家,应该算作是克莉丝的师兄的男人,淡淡的反问道。
“我不如老师很多,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老师那样的天才……。”
对方犹豫了一下,终于摇头承认了事实。
“那么请您坐下,因为我在古体河洛文上的水准不在希尔伯特教授之下。”
我微微摇头,举手示意让对方坐下,不过因为对方之前无视亚萨官方的定论,而对希尔伯特教授做出肯定,我对他的态度也就客气了许多。
“开什么玩笑?年轻人,不要乱说大话!老师他是你有资格比肩的?”
不过对方却没有领我的情,而是愤怒的瞪视向了我,看来,他把我之前的话当作是一种侮辱了。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阁下可以给我解释一下吗?就是这个。”
我没有回应他的愤怒,只是信手从面前的评委台上抽起一张纸,拿起一根笔,“刷刷刷”在纸上连着写出“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二十二个大字,然后把纸递给他。
“这,这是!你……!”
看他瞠目结舌的样子,很明显是看懂了纸上的东西,想来,他也应该不会继续阻碍我了吧。
于是,带着淡淡的笑意,我离开评委席,走向赛场中心,朗声说道:
“那么,由我来负责这一场比赛的评审,不过很遗憾的是,第四位选手的研究成果,在我看来,简直是糟糕透了,甚至可以称作是这几年大赛中最糟糕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