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李潜突然向自己提出这样请求,陈恣意似乎感到了意外。她先是一呆,然后用试探的语气问李潜:“我说这个对你的指导会有帮助吗?”
李潜点头说:“当然,会有很大的帮助,我想知道你有多喜爱这个游戏。”
听李潜说明他的用意,陈恣意略微沉吟了一会儿,然后将她和实况足球结缘的故事娓娓道来
那是四年前的九月,陈恣意刚刚开始她高中二年纪的学生生活。这天是开学的第二天,她的三位男性死党居然无一例外地请病假未来上学。这三个男孩怎么了,难道是一起染上了流行病毒感冒?老师犯嘀咕,陈恣意也在犯嘀咕。整整一天,她上着课都时不时溜号,看着三张空位置,心想那三个家伙在搞什么鬼?
因为是新学期第一周,学校放学比一般要早。陈恣意放学后没有回家,她直奔杨皓家而去。杨皓是她那三位异性死党中,脑瓜最灵活,鬼点子最多的一个。陈恣意认准他们三人根本就没病,一定都逃了课聚在杨皓家里。陈恣意准备把他们一个个都修理一番,叫他们下次还有好事瞒着自己。
杨皓的家离学校有五六站路,陈恣意从来没挤过公交,坐着出租车很快就到了他家楼下。陈恣意一面上楼一面想,他们三个真的都在他家吗?若是他们现在在外面,我去他家敲门,他家里人问我,我怎么说?不过,这没难住她。她忽然想起上次来杨皓家玩,另一个死党告诉她的一个秘密:杨皓房间的窗户有一面开在靠近上下楼梯的过道,杨皓如果在家里,就会把窗帘拉开一条缝,站在去上层的楼梯台阶上,可以清楚看见他房间里的情景。另外几个男孩每次来找他回去,都是先在这里张望一下,如果看见杨皓在家就敲敲玻璃,杨皓会自己找借口出来。陈恣意拿定了主意,她也先去窥视一下。
到杨皓的家门口了,平时没留意,现在注意观察,杨皓的房间的确是在楼梯口这里,窗帘的上半部还真豁着一个小口子。陈恣意往上走了几步台阶,让自己的视线刚好看到屋里。呵,那三个家伙果然都在里面,但只能看见背影。只见他们仨围坐在一台电视机前,一动也不动地,不知道在干什么。
陈恣意走下台阶,当当当大声敲门。既然他们三个能逃课不上学,屋里一定是没有家长。陈恣意一边砸门一边心想,什么好东西,既让他们一起逃课,还那么聚精会神?哎呀,不会那种东西吧……
她心里忽然一惊,但门已经被砸开了。杨皓跑出来开的门,他一见是陈恣意,扭头就回了里屋,还撂下了一句话,“把门关好。”关上房门,但是进不进里屋去,陈恣意犹豫了,要是他们真在看那种东西呢?自己进去了多尴尬。咦!不对。里屋传来的好像是实况转播的声音,好像是足球!莫非是今天有中国队的比赛,所以他们三个才一起逃课?经过了刚刚的世界杯,陈恣意发现和他们一起看球的感觉跟陪老爸看球的感觉完全不同,朋友们在一起要痛快的多。一猜到可能有比赛可看,她当下不再犹豫,也一头钻进了里屋。
进屋一看,三个人面对的电视屏幕上果然是足球,双个队来来往往战得正激烈呢!陈恣意高兴坏了,拉了张椅子也凑过来坐下,嘴里还在问:“是哪两个队的比赛啊?”奇怪,三个人都一声不吭。
不对啊,这个球员的脸怎么是方的?画面上突然出现个特写,陈恣意发现不对劲了。她再低头仔细一看,杨皓的手里居然还捏着一个游戏机的手柄,她忽然明白过来了。“好啊,你们三个装病旷课,原来是待在家里玩无聊的游戏!”
她的话音还没落下,一直闷声不吭的三个人忽然齐声高呼,还一个个站起来相互拥抱,人人都激动不已的样子。“夺冠啦,终于拿中国队世界杯夺冠啦!哈哈哈——”三个半大小子,居然为了一个游戏激动得像发了疯。陈恣意的话,他们根本就没有听见,完全沉浸在虚拟梦想实现的喜悦之中了。
陈恣意被他们三个人吓了一大跳,心想他们不会真的玩游戏玩疯了吧。她坐在椅子上,不敢再说话,大气不出地看着他们三个疯闹。至少过了半分钟,三个人才满脸潮红地安静下来。杨皓这时也才想起刚进来了人,他扭过头问陈恣意:“陈恣意,你怎样跑过来了,事先也不打个电话说一声。”
陈恣意说:“事先打电话?我放了学就过来了,怎么事先打电话啊?你们三个一起请病假,就为了在家玩这个啊?”陈恣意总听父亲念道玩物丧志,她平时也对电子游戏没有兴趣,今天看见三个好友为了游戏课也不上了,她心里真的来了气。
杨皓说:“这可不是一般的无聊游戏哦,这可是实况足球7,刚刚出来的最新版啊!”
陈恣意的火是没那么容易灭的。“实况足球?什么实况足球?……等等,你们刚才说中国队世界杯夺了冠,怎么回事?”陈恣意正想把所有的游戏都贬得一文不值,忽然想起刚才他们仨嚷嚷的那句没头没脑的话来。
“喏,你看。”杨皓一指电视屏幕,游戏里的中国队员正在簇拥着大力神杯,背景夜空里还绽放出朵朵庆祝的礼花,“游戏里我们用中国队夺了世界杯冠军,而且是一次成功,没有读档哦!”说完,他又咧开嘴笑了,似乎还在陶醉在胜利之中。
杨皓的话,陈恣意只听懂了一半,她还是不服气,“中国队夺冠?他们在世界杯上踢得那么臭,这游戏里还可以夺冠,说明这个游戏不怎么样啊!”
杨皓笑了,说:“这是日本人做的游戏,哪会把中国队做得很强啊!就是因为拿超级菜队夺了冠,我们才会这样痛快的。你不要小瞧这个游戏,真实足球里一切它都可以表现出来。真正的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日本足球为什么这些年突飞猛进,看看人家做的足球游戏,你就会多少明白些了。”
“真有这么神么,你给我踢个贝克汉姆的贝式任意球来。”陈恣意撇撇嘴,虽然杨皓的话已经让她动心了,但女孩是不会那么快屈服的。
“没问题!”杨皓说,“王易,你任意球好,你来。”陈恣意另外两个死党,一个叫王易,一个叫刘澎,加上杨皓他们四人是从小学到高中一直在一起的老同学。
王易在游戏里进入专门的任意球训练选项,设定距离为23米,并让贝克汉姆站在了罚球的位置上。只见王易握着手柄,小做几下调整。屏幕上的贝克汉姆突然起跑,用他招牌式的姿势罚出了任意球,足球在空中的旋转非常强烈,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串进了球门。罚完球,王易与杨皓刘澎击掌相庆。随后三人一起望向陈恣意,“怎样,陈大小姐?”
还真的可以模仿出来,陈恣意心里开始有些服了,但嘴里还是不认输的,“再来个卡洛斯的35米。”
王易叫道:“啊!这个可很有些难度。我不敢担保能进。”眼见陈恣意马上要嘿嘿冷笑了,杨皓接过了手柄,说:“我来。”
距离35米,换成了卡洛斯站在了球前,他标志性地离球至少有六七米远。杨皓非常仔细地对正角度,估算了距离和罚球的力度,他右手微微用力,屏幕下的力量条开始上涨了。屏幕上,卡洛斯一路小跑,用他吓得死大象的巨腿一脚猛抡,足球的去势如电,的确只能以出膛的炮弹来形容。只听当得一声闷响,球真的进了!
“哇!——快快,看慢动作。”三个人异口同声发出惊呼,却见重放清清楚楚显示,卡洛斯的这脚左脚外脚背弧线,确实让足球从右侧绕过了人墙,然后急速向左旋转,以极快的速度击中门柱内侧后,弹进了大门。“经典了,经典了!绝佳的模仿秀,一百分的 cosplay!”王易和刘澎比杨皓还要激动。这次,陈恣意也的确看傻了。
“怎样,怎样,还有什么话说?”开始不怎么说话的王易也来逼问女孩。“你们,你们再模仿个博格坎普的冰上芭蕾转身我看看。做出来了,我就真的服了。”
……三个男孩无语了。
“怎么?有难度?那换一个,伊基塔的蝎子摆尾也行。”陈恣意故意继续加大难度。
……
“那他们决计做不出来的,实况足球到现在也还不能完全控制守门员的动作。”听到这里,李潜不由得又笑了。
“是啊,他们也是反复跟我解释,那是不可能的,还说宁愿跟我演示马拉多纳的连过五人。”说到这里,陈恣意自己也因为不住发笑停顿了下来。
“那你岂非是失望了?这个游戏并不是如他们所说的那样接近现实。”等陈恣意稍稍收敛了笑容,李潜故意问道。
“没有。我哪会那样的贪心不足。小时候陪爸爸看球,耳濡目染地,对足球我有了一种特殊的情感和理解。在我的眼中,足球诚然有它讲究对抗阳刚男子气的一面,但在接传控带的这些小的细节里面,足球又充满了一种魔幻般的阴柔之美。有的女孩是因为足球的男人味而着迷,我所喜欢的却是技术大师每一个动作都接近艺术创作的梦幻感。辽阔宽广的绿茵仿佛成了画布和原料,足球也如同成为了画笔和雕刻刀。用心灵去踢球,用所有的感观去享受,每场比赛都如同一次与自然相交的灵感汇集。又与传统的艺术创作有所不同,足球不是心灵体验的间接表达,它是反射神经即时的生活体验,是潜意识的速写式构思,是原始肌肉的灵魂创造。将身体和足球结合起来,能让我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更真切地体会到生命的存在和时间的流动。”说到这里,陈恣意双眼中自然而然流露出光亮的异彩,“一个女孩子跟着男孩一起踢球,难免会被别人说成是疯丫头。胜利十一人的出现,就正好给了我另一个实现梦想的舞台。虽然它并不完美,但却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之前讲述时,陈恣意的一双妙目一直不住流转,或是凝望窗外云天,或是注视书柜旁的插花。此刻,她把眼光对视上李潜的双目,最后缓缓说道:“教练。这些,就是我对实况足球的全部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