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晓风残月
王愤放下手掌,看了看马蹄声传来的方向,不由眉宇微皱。对着无名道:“我再给你一些时间考虑,你好好想想清楚,要生还是要死?”
无名看作和王愤无可奈何的举动,心下略有得意,知道只要王愤没有得到《无为卷宗》,那么杀他的可能性极低。王愤欲杀未决,正好说明了这点,道:“我当然想活。”
王愤喝道:“若是想活,呆会最好老实点。”
无名耸了耸肩,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气得王愤又是一阵低骂。
看在眼里,无名心底偷笑不已。
过了半晌,一纵人马到了无名等人身前,一阵吁声,拉住缰绳。
无名借着篝火望去,只见共有四人,三男一女,各自骑着一匹骏马,佩着兵器。四人朝无名和王愤看了一眼,便一齐下了马。
只见最前的一位男子身材健美,玉树临风,走起路来衣袂飘飘,说不出的俊逸潇洒。旁边的女子长发飘逸,如玉般光洁无暇的瓜子脸,淡月般的柳眉,最令人心动的是那双灵动的眼睛,给人以一种惊艳的感觉。两人一齐行步而来,无论是谁,都会感叹好一对璧人!
身后左边的男子面色俊朗,虽不及前面男子的柔美,却多了一份阳刚之气,特别是一对充满正气的眼眸,更显示了泰山压顶,也毫不惧色的气质。
旁边是个五六十岁的老者,看上去貌不惊人,眼睛中却不时闪出精光,再加上魁梧的身材,一点也没有老态龙钟之象。
无名暗暗打量,这两个相貌出众的男子都散发着强烈的气势,只不过一个较为飘渺,一个相对霸道。而年美貌女子却弱了少许,那貌不惊人的老者,却丝毫感不到有任何气势,但却给人一种难以抑制的压迫感,令无名大是费解。
无名打量对方的同时,对方亦在观察着他们二人。
片刻后,他们脸上惊异之色尽现,试想一人相貌粗俗,却有种枭雄姿态,另一个年纪轻轻,却面有长疤,再加上满身血迹,“贼眉鼠眼”,怎么能不让人浮想联翩?
走在最前的男子面带微笑地走上前来,抱拳道:“诸位打扰了,在下华山费常情,深夜路经此地,希望能在此休息一会,不知两位是否介意?”
王愤脸色平淡,对他理也不理。轻蔑地看了一眼,便眼皮一闭,装睡起来。无名淡然一笑,却也没有说话,只因为看他锦衣华服,一脸骄纵之气,不甚喜欢。
那费常情略显尴尬,又问了一声,遭来的却还是无语相迎。那费常情似乎修养甚好,竟然又问了一次,无名见王愤依旧眼皮耷拉,一副死相,只得道:“请便。”语气冷漠。
费常情点了点头,略有怒意地看了无名二人一眼后,转身向其同伴说明了一下,片刻间四人便围着篝火的另一侧,咀嚼着一些干粮。
无名大战之后,略有疲惫。此刻眼皮开始沉重起来,不禁睡意朦胧。
正当睡着之际,忽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老夫姓廖,单名一个仲字。能在此荒凉之地与二位相遇,实是有缘。不知二位高姓大名?”
王愤一闻“廖仲”二字,眼睛猛地一睁,道:“你就是二十年前名震江湖的‘快刀手’廖仲?”
无名当然没有听说过此等名号,不过看王愤的表情,便可得知这廖仲必非泛泛之辈。
廖仲微微一笑,似乎他早已料到这个结果,道:“正是。不过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现在廖某只是蜀中丁府的一个侍从罢了。”
王愤哈哈一笑,道:“原来如此。”眼色中闪过一丝狡邪和不屑。
廖仲显然没有预测到王愤只说一句“原来如此”。惊讶的同时,不禁微有怒气。但到底是行走江湖多年,忍气道:“不知此话阁下是何意?”
王愤冷冷看其一眼,淡淡说道:“好端端的一个人,到头来却去做了小人的一条狗?”
此话一出,廖仲四人都是霍然站起,怒目圆睁,手紧握着各自兵器。
费常情冷冷喝道:“阁下目中无人,倒也罢了。还血口喷人,就不怕闪了舌头?”
那女子也喝道:“我丁家堡似乎没有得罪阁下,阁下如此口出污秽,到底是何用意?难道不想活了么?”手罢,手中长剑“噌”的一声,指着王愤。
王愤哈哈大笑,道:“我又没指名道姓,说谁做了谁的一条狗,四位为何如此生气?”
廖仲看他在四人前还谈笑风生,看来必非无名之辈,心中疑惑的同时,也不禁凝神打量王愤起来。
费常情却忍无可忍,怒道:“阁下堂堂男子,却厚颜无耻,在此撒泼,就让你尝尝华山派的剑法?让你以后还敢不敢目中无人?”
费常情正欲出手,却被廖仲横手拦下,费常情诧异地望着廖仲,却听廖仲道:“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这已是廖仲第二次问王愤,王愤冷笑一声,淡淡道:“尔等四人,又岂配知我辈姓名?不过,对于四位,我倒是心知肚明。”顿了顿,又道:“廖仲,东北人氏,十五岁出道,三十岁便已一把快刀名震武林。十年前,突然失踪,原来是去做了丁府的一个侍从。费常情,人称‘风情残月’与身后的‘无情晓风’商笛悠乃华山派新一代领军人物。而这位小女子,若是我猜得不错,应该是丁离的女儿丁岚。不知,我说得是否准确?”
廖仲心头一颤,眼前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男子谈吐从容,倨傲异常,而且深知己方的底细,却还敢如此说话,来头之大,看来真是我等四人能企及的。想到此,不禁微有忐忑。
费常情亦是心中一惊,对刚才的莽撞略有后悔。
那丁岚更是震惊之色尽写在脸上,最后一个男子商笛悠微微一笑,令人倒是不解。
无名听着王愤一一说出这些人的名字,心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古怪的念头,嘴角也流露出一丝笑容。
一时之间,气氛沉默起来。
费常情乃华山掌门费仪之子,年约二十四,外号“风情残月”,不仅是因为长相俊美,使起剑来亦是飘逸轻灵,路走偏峰,颇具晋人乌衣子弟裙屐风liu之态。
而面容俊朗的男子是其师弟“无情哓风”商笛悠,二十二岁,剑法凶猛霸道,犹如狂风摧枯拉朽,大有气吞万里,拔俗天地之势。
这二人是华山派三十多来最为杰出的弟子,被江湖中人戏称为“晓风残月”。
自从五年前紫竹林一战,施嘉仁给华山派留下一个“华山无人”的评语,弄得华山派一时抬不起头,却不知华山派中最有潜质的两人并未出世,一来当时年纪尚小,二来剑法未至化境,三来也不想过早让他们入江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一年多前,江湖中是非大起,黑道中人蠢蠢欲动,在江湖中又有死灰复燃之相。这二人奉了费仪之命,下山历练。正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时之间,本不被江湖看好的华山派,由于二人的横空出世而惊艳整个武林。
同样,这二人也被一些好事之徒推举为武林白道中“最有价值”的年轻俊杰之一,引来无数少女的心仪,成了众多白道年轻弟子的偶像。
而那貌美如花的女子更是有着西北第一世家之称,西安丁家堡的堡主丁离的独生女丁岚(丁离另有两个儿子),廖仲当然是在旁护卫。
这四人由于同往武昌为赵氏家族的家主赵长天贺寿,又恰巧在半路上相遇,故而一同上路。加上华山派和丁家堡有着一层姻亲关系(费仪的妻子是赵长天的表妹),所以更加不用避闲。
虽然说之前两家由于十恶之一“一眼定乾坤”顾分花一事闹得些许不快,不过几年下来,再者费徙倚下嫁了丁小灰这个“无能”之人,所以近年来,又开始了时常来往。
不料今日却碰到了王愤这个麻烦人物,令他们四人一时无措。
孰料此时,却闻无名笑道:“羞!羞!羞!少来快意又恩仇,到头却做一条狗。丑!丑!丑!晓风残月拂杨柳,浮云一现撒腿走。哈哈,不知四位觉得这打油诗做的如何?”
面对无名非常挑衅的打油诗,廖仲四人大为恼怒,双目几乎喷出火来。
廖仲早已对王愤讽刺其为“狗”而大是愤怒,此刻无名又做诗道来,这口气实在忍不住了,喝道:“我廖某一再忍让,二位却不依不饶,今日我廖某便向二位讨教一二。”
王愤看着笑嘻嘻的无名,不禁狠狠瞪了一眼。心道:“这小鬼倒也当真难缠,今日便让他看看我的厉害,说不定真能让他乖乖交出《无为卷宗》。”
王愤冷笑道:“你一人不足为惧,不如你们四人一起上吧。”
此话一出,四人勃然变色。费常情怒不可抑,长剑刹那一振,直指王愤而来。
王愤嘿嘿一声冷笑,闪身轻松避过,瞬间弹指对其长剑一挥,费常情脚步一个踉跄,重心险失,幸好长剑一指,身子才停住趋势,反身相待。
费常情一击未中,毫不气馁,一剑又上。王愤此刻倒也没有闪躲之意,手掌轻轻一挥。
费常情立即感到一股极强的内劲碰上自己的剑尖,自己的虎口一麻,险些握剑不住,好不容易拿紧了剑柄,那股无形的气劲却并未消失,依然朝自己身躯压迫而来,费常情运足功力,挥出了一式“望尽天涯”,刹那之间,虚空中闪出一声重重的闷雷声。
费常情亦在同时,一个凌空翻身,退了回去。
此刻有人忽然说道:“战前大忌,乃心浮气躁,师兄还请冷静。”说话者正是“无情晓风”商笛悠。
费常情闻言,思索半晌,终于回过神来,奇异地望了一眼商笛悠。
费常情冷静下来,倒也不急于抢攻,冷眼注视。二人神色平静,不时地移动脚步,眼神紧紧盯着对方的身体,似乎只要对方一露空隙,自己就会马上给予致命一击。
丁岚脸色似乎有些着急,不由向廖仲问道:“廖叔叔,你看表哥胜算如何?”看着神色关切的丁岚,廖仲心下颇感犹豫,寻思半晌,道:“我也不知。”
丁岚闻言,惊讶不已,原来在其心里,这寥仲武学高强,又博学多识。加上从小就是其贴身侍卫,对其更是言听计从。只要廖仲说个“是”,那在丁岚心里就绝对不会有个“非”字。而且事实亦大多如此。
此刻这句不置可否的话,真让丁岚有些茫然无从,对其表哥费常情的担心也多了一分。
这吟吟细语在此空旷无垠的天地之间显得非常响亮,费常情也忍不住路出疑惑不满之色,向丁岚望去。
这个动作虽是极其微小,但怎能瞒过王愤的眼睛,当下毫不迟疑,双手一振,像魔法一般化为数十道拳影,全力攻击费常情面门。
费常情脸色微变,立刻舞剑抵挡,避开数击后,抓住王愤的一丝出拳的间隙,立马挥出自认为最拿手的一剑“残月撩人”。刹那之间,费常情顿时化为一缕青烟,向王愤飘去。
王愤显然未料这费常情的武功有这般能耐,面对对手的凌厉攻势,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费常情见到王愤被自己击退,不由面露冷笑,有些得意忘形。手中长剑又快了几分,一时之间,青芒暴涨,在王愤周身不时发出噗噗的剑气破空之声。
王愤不欲和其硬拼,只得招招抵御,虽然表面上似乎处于下风,但学武之人都知道,打斗时的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最后致对方死命的一击。王愤此刻正是蓄势待发,准备后发制人。
丁岚看到费常情攻势之强,把对方几乎逼入死角,不由暗暗得意。
商笛悠依旧是那副澹泊的模样,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但是对无名而言,却有一种熟悉却又陌生的感觉,对方的眼神也不时地向自己飘来。
廖仲却是面露忧色,对于费常情的心喜自得,不禁微微担忧。
费常情见王愤胸前门户大开,心下一阵惊喜,立马挥剑直入,使出一招“月色无踪”,瞬间,那费常情手中长剑如狂风幻影一般,以极其迅疾的速度向王愤胸前射去。
王愤并不惧怕,神色亦是平静如常,似乎早在预料之内。眼见长剑透胸,王愤拳头豁然变掌,身子亦在同一时间一个侧身,手掌往对方的长剑拍去。
费常情一剑刺空,知道中了对方的诱敌之计,不待多想,立刻左手化掌,蓬的一声巨响,两人结结实实地对了一掌。
王愤站立不动,但可看出他脸上的惊讶之色一闪而过。
费常情却是轻轻退了三步,气血难抑,呼吸也有些不顺,不过片刻之后,费常情还是强行压住,恢复了原来俊逸潇洒的模样。
王愤嘿嘿一笑,傲然道:“难道现今白道的五大年轻高手就这般能耐?”
话音刚落,费常情和商笛悠齐齐色变,悻然相视。
白道五大年轻高手乃是江湖中的好事之徒胡乱排出来的。不过,也并非随意捏造。
排名第一的乃是赵氏家族的少主赵晏,能压倒泰山北斗的少林武当弟子,足可看出他的实力非凡。据说他曾以一己之力在杀了黑道的一对成名高手,有着“黑白无常”之称的胡作、胡为两兄弟。
紧随其后的当然是少林的俗家弟子关刀客,尽得少林真传,单枪匹马勇闯少林罗汉阵,最后轻松胜出。
华山一派占了两位,便是眼前的“晓风残月”,出道近两年,挑下了不知多少绿林强盗。最后一位当然也是师出名门,乃武当的俗家弟子华凡,一身轻功当真了得,人称“落雁无踪”。一手太极剑亦使得出神入化。
商笛悠听闻此话,禁不住欲出手讨教。却见费常情暴喝一声,已然又一次杀将过去。
王愤一声长笑,凌空跃起,当即挥出一掌,把费常情紧紧压住。费常情已经知道对方内力深厚,若是硬拼,必然不敌。所以只有从招数上下工夫,方有一线胜机。
“噌噌”之声霎时不绝于耳,只见费常情的剑招愈来愈精妙,王愤一味闪躲,却也避之不及,常常有些手忙脚乱,若非其脚法精妙,恐怕早已受伤。
王愤终于按捺不住,一声冷笑,长身而起,在空中闪出一道人影,一掌势大力沉的拍向费常情头顶。
这掌威力无穷,刹那之间费常情优势尽失,不由骇然色变。
只觉一股强大的内力夹杂着无数的气旋朝自己攻来,费常情只得运足全身功力,使出自己的杀手锏,把所有的力道凝于长剑,一式“天地无日,月满人间”轰然杀出。
一人在上,一人在下,两人相碰,剑掌聚与一点,刹那间,一张巨大的气浪洒向四周,廖仲三人和无名正凝神关注,却一下子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气势震得衣袂飘飘,长发乱舞。
王愤腾身再起,回到原来位置,双手捂胸,平息呼吸的不畅。费常情亦是连退数步,走过的大地早已坑坑洼洼,费常情突然蹲了下来,嘴角滴出血迹,半晌之后,又是连吐数口鲜血。
丁岚立即跑上前去,查看费常情伤势。却见费常情一手横摆,拦住丁岚,道:“你给我让开。”说罢,冷冷看着王愤。
王愤嘴角抽动了一下,缓缓说道:“你还想打么?”
费常情一时无语。
廖仲此刻却打断二人的对话,道:“阁下武功之高,我自是不敌。但若我们群起攻之,阁下恐怕也胜算不高,不知阁下以为然否?”
王愤自然听出对方的罢手建议,心道:“凭自己一人之力倒真是没有多少赢面,更何况现在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办,不能因小失大。”思虑之后,道:“阁下之意是否是说,不敢再与我斗?”
廖仲神色一变,心道:“这人武功奇怪,来头肯定不小,这面子便给了他,以后再从长计议。”道:“不错。我们不想再打了。”
此话一出,其余三人倒也不能说些什么。廖仲虽非一等一的高手,但江湖经验毕竟高出他们许多,又是他们的长辈,就算再怎么不愿,但不能当面提出异义。
王愤闻言,不禁得意的哈哈一笑,脸上尽是欢快之色。
恰在此刻,却闻一男声道:“四位难道就这样放过眼前玄冥派的魔道妖人么?”
话音甫落,廖仲四人心头一震,面面相觑地望向说此话的无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