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亡命征途
无名出了暗门,径直行了片刻,才发现竟已在华山脚下。看着身后难以仰视的高山,突然有种渺小无助的挫败感。
无名寻思半晌,不假思索地狂奔,一路往南而去。
施嘉仁的身影却不时地在无名脑中出现,无名暗暗祈祷。
无名从华山西北边绕到南方,只有南下,无名才能找到自己的世界,因为那是他出身的地方,也是生长的乐土。
将近奔了三个多时辰的情况下,无名进入了一片葱郁的丛林,虽然稍感疲惫,但一看见东方微红的天际,忍不住精神一振,仰天长啸,这种日出的景色他已经有五年未曾看见过。
待至天明,无名终于感觉到腹中雷鸣,可眼看这一片丛林,一下子实在难觅食物,只有忍着饥饿继续上路。又行了半日,太阳已高高挂在上空,此时正值早夏之际,无名连夜行了这么长的时间,不禁又饿又渴,神情恍惚。
恰当此时,一阵水流声响起,无名大叹天不亡我,迅速奔跑,一见是条小溪,禁不住大喜过望,跳入了不到膝盖的水流之中。
无名饮水止渴之后,到了一棵参天大树下,稍作休息,却不料这一睡竟然睡了很久。待其醒来,夕阳没落,带着一层淡淡的红晕,那绯红的晚霞绚丽多姿的在天际轻轻的飘荡。
无名出神地看着这美丽的景色,不由深深着迷。直到肚子又是一声“抗议”,无名才幡然醒悟,苦笑不已。
无名摸着自己的肚子,苦笑道:“肚子啊肚子,你说在这旷野之中,拿什么来喂你呢?”
寻觅了好久,无名终于抓到了几只瘪得不可以再鳖的蛤蟆,可这些就如同杯水车薪。无名啃完最后一只蛤蟆腿,不由意犹味尽。
无名一声长叹,只得继续行路。只希望快些出了这片丛林,到个镇上好好吃一顿。
过了不久,远处似乎有些灯火,无名立即精神大振。在这丛林之中,晚间若是有火光,那必定有人在此歇息。
无名走近一看,果然有三人在烤着篝火。不远处,还有三匹骏马。看来也应该是路过之人。
那三个都是男子,看上去皆是三十多岁。无名正犹豫是否应该光明正大还是偷偷摸摸地去弄点食物,却听一个男声响起:“阁下是何人?不若出来相见。”
无名倒也不慌,心想在夜间敢在丛林里行路的人,必非泛泛之悲,微笑着走近,道:“三位大哥,请见谅。小弟并非什么恶人,只是路过而已。”
那三个男子冷冷注视着无名,似乎对他甚无好感。
无名也看清了三人,虽然就地坐着,但还是可以看出这三人人高马大,身材魁梧。三人皆身着劲装,佩着刀剑,一看就知是习武之人。
其中一人脸上也有一到疤痕,无名禁不住多看了一眼。此人除了这道疤痕以外,其他地方长得极有魅力,有神的眼睛,挺拔的鼻梁。另外二人亦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虽没有江湖豪侠的豪放气质,但却给无名一种干练,坚强的感觉。特别是三人举止中有意无意中流露出的那种阳刚的、硬朗的气质,锐利的目光,更是让人印象深刻。
那有疤痕的男子道:“既是行路之人,为何鬼鬼祟祟地躲在一旁窥视?”
无名淡淡道:“我又怎么知道你们也是行路之人,万一你们若是强盗,我岂非小命不保?”
面对无名的强词夺理,疤痕男子淡淡一笑,道:“不妨告诉你,我们就是强盗。”
无名笑意吟吟道:“不过我又一想,我身无分文,除了这个包裹,也没什么可抢?”突然无名哎呀一声,手掌一拍脑袋,脱口道:“我怎么把自己身上的包裹给忘了?”
那三个男子看着无名这个滑稽的举动,都忍不住流露出笑容。
一个灰衣男子笑道:“原来我们还有一个包裹可抢。”另一个男子也笑道:“是极!是极!哈哈……”
无名被他们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大声喝道:“有什么好笑?就凭你们恐怕还没这个本事?”
那灰衣男子长身而起,道:“是么?不如就让我来抢抢看。”话音刚落,灰衣男子的手已向无名的包裹抓来。
无名想不到他们说抢就抢,眼见灰衣男子手掌已到,一个矮身横移,避了开去。
灰衣男子面露愕然,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有些糊涂的少年竟有如此迅捷的身手,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地上,同样面露惊讶的同伴。
二话没说,灰衣男子一个回身,身影又动,手掌再次迅速无比地朝无名的包裹抓去,此次的招数竟和刚才一模一样。
无名无论在紫竹林还是在施嘉仁身边,看到的都是既华美有厉害的武学。第一次碰上了这种没有任何虚实,直来直往的招式,不禁有些措手不及。
惊讶过后,无名还是冷静下来,虽然没有虚实,但这种打法靠的便是速度和力量。只有全神贯注,才不至于被一击既中。
对手更显然料不到无名的反映是如此之快,不由也加快了出掌的速度。随着招数的愈来愈快,旁边的两人只觉两个人影在眼前晃悠。
好几次无名背负的包裹险些被灰衣男子拿去,但在千钧一发之际,无名总能极其诡异的躲开。
灰衣男子面色越来越难看,出招也愈发狠辣。最后竟变成了拳脚相斗,不再一味地抢无名的包裹,而是直击无名的胸口。
无名虽然听说施嘉仁改造了他的经脉,但一直不相信有什么用处。但经过此刻的实践,无名不由深信,而且对施嘉仁还涌起了一丝感谢之心。
无名面对对方犀利的进攻,竟然游刃有余的闪避,让对方不着自己一丝身体。
只见灰衣男子又是一腿扫来,无名来不及多想,一个跳跃,上了一棵大树,他自己也没想到竟会跳得这么高,略有愕然。口中忽然大叫:“不打了,我不打了。”
灰衣男子正郁闷烦躁,哪理会无名的停战要求,一个翻身,跃了上来,蓬的一脚,把无名踢了个狗吃屎,顺便取下了无名的包袱。
无名揉了揉疼痛的身子,起身骂道:“我不是说过不打了么?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灰衣男子见无名跌了个狗吃屎,胸中的烦闷之气一扫而空,笑道:“你若是说‘我投降’,说不定我会停下?但你说不打,我可不会停下。”
无名露出疑惑的神情,道:“为什么?”
灰衣男子道:“不为什么。”
其余两个男子面露微笑,疤痕男子道:“张扬,不要闹了,把东西还给这位小兄弟吧。”
灰衣男子张扬应了一声,把包袱递给无名,正色道:“抱歉了,你刚才没事吧?”
无名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自己摔下大树,倒没什么大伤,不过肚子却饿的慌,道:“当然有事,你若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能没事么?”
无名正要找个借口敲诈点吃的东西,怎料这肚子却“咕咕”地叫了起来,把他出卖了。
三个男子都是精明之人,从刚才无名的动作早已看出无名饿了很久,现在这声“雷鸣”更是引得三人一片莞尔。
疤痕男子笑道:“你想不想吃点东西?”说罢,拿出了几个包子。
无名见事已至此,不客气地接过包子,吃了起来,边吃边道:“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忍个一时半会也忍不了……”
无名打了个饱嗝,也不知吃了多少包子,拍拍肚皮道:“哈,现在你没话说了吧?”
那三名男子看着无名狼吞虎咽的样子,又看见无名常常自言自语的举动,不禁感到又有趣又亲近。
疤痕男子道:“本人姓陈,名康,这两位是我的兄弟张扬和陈太。不知小兄弟高姓大名,你我既有缘在此见面,想必不会吝啬不说吧?”
无名见三人都是光明磊落的汉子,道:“在下无名,也没什么姓氏,生来便是孤儿。几位叫我无名便可。”
陈康笑道:“看小兄弟身手了得,不知师承何派?”
无名想了想,虽说施嘉仁教过自己剑法,但却并未收自己为徒,便释然道:“我没有任何师承。”
陈康露出喜色,但转眼即逝,道:“不知小弟欲去何处?”
无名道:“去南方,至于何处那也无所谓。”
陈康续道:“若是小弟不嫌弃,与我三人同行,不知你意下如何?”
无名突然间颇有意味地看了对方一眼,道:“不好。”
陈康道:“为什么?难道你还认为我们是强盗?”
无名哈哈一笑:“若你们真是强盗,那就另当别论了,可事实上你们并非强盗,而且武功高强,行事谨慎,分析这些原因,我们还是分开走比较好。”
陈康微微一笑,道:“小兄弟好眼力。的确,我们身份是有些尴尬,不便透入。我倒想问一句,小兄弟可否想成就一番事业?”
无名深思片刻,道:“成不成一番事业,这不是能强求的。不瞒各位,我随时有丧命的危险,所以为了各位的生命安全,还是不要一起走为好。”
陈太露出疑惑之色,问道:“小兄弟此话当真?”
无名道:“若有虚假,我无名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至此,陈康三人才相信无名所说并无虚假。无名不愿过多纠缠,道:“能与诸位在此相遇,实乃缘分所至。现在我要走了,希望各位前程似锦,如你们心中所愿。告辞。”
三人正欲说话,无名已没入林中。
张扬突然喃喃道:“他年纪轻轻,便有这等身手,实属不易,只要稍加调教,必是个得力助手,可惜志向未免太过狭隘……”
陈康摇了摇头,道:“龙腾于天,必先潜于渊。你们不觉得他身上有种难以言语的气质?”
张扬、陈太互望一眼,甚觉奇怪。
那陈康继续喃喃道:“或许将来我们还有相见的时候。”
无名走在林间,对于陈康三人,总有种无法忘怀的感觉。这三人必定不是简单的人物,即使现在默默无闻,将来也必是一代豪杰。自己若和他们在一起,难免会拖累他们。
若无名所料不差,魔道三派定然会派无数高手来狙击自己,得到《无为卷宗》。但这《无为卷宗》到底有是什么东西,竟要三派联手?
无名心底掀起了好奇之心,忍不住打开了包袱,定睛一看,却为之愕然。里面根本没什么《无为卷宗》,竟是一些乱七八糟的“**”。
封面上还写着几个字,正是:“绝本手抄,天下罕有。随心所欲,英雄无敌。”
无名一声惨叫,狠狠道:“可恶!你这个老变态,原来是让我当替死鬼。”无名至此才明白原来这无非是施嘉仁的一个金蝉脱壳。
虽然知道了真相,无名却也无可奈何,只希望不要被魔道中人杀了就好。
一想到魔道的追杀,那惨绝人寰的景象便在脑中徘徊。无名心头一紧,不由加快脚步,希望跑得越远越好。
行至半夜,无名依然未走出丛林,只是觉得夜静得出奇,那是种无法言语的感觉,心中莫名的产生一种不详的气氛,步伐不由放慢下来。
耳畔传来一阵狼鸣,无名百思不得其解,此地动物稀少,何况是凶猛的狼呢?无名小心翼翼地走着,留下的只是梭梭的脚步声。在这诡异的气氛下行至到了拂晓,异样的气氛依旧存在,而且越来越浓,愈让人心惊胆战,产生莫名的不安情绪。
蓦地,在无名的前方出现了两片微弱的血红色光点,在朦胧的湿气中还是可以让人感觉到它的可怕。
随着红色的移近,无名终于看清了,那是一匹狼,眼睛中泛着红光,一身白毛的狼。
无名不禁感到有些紧张,这么大来,自己还未见到狼呢?但是一想到若是自己能把这匹狼给杀了,那早餐就不用愁了。想到此处,精神大振。
那匹狼缓慢地靠近无名,那眼神中的血红色愈来愈浓,充满了无尽的杀机。无名也感受到了狼的杀气,那吃肉的想法立刻消失殆尽,禁不住握紧了手中的剑,曾经给蛤蟆削皮的剑。
可是突然之间,无名却又感到了另一种杀气,这杀气一闪即过,似乎在刻意隐瞒。
正当此时,那匹狼倏地一个疾进,扑向了无名,无名来不及多想,立即翻身一跳,避开了去,可是胸前还是留下了被狼抓伤的浅浅痕迹。
狼昂首发出狼啸,一时之间整个林间洒满了狼的煞气。狼再次张牙舞爪的冲向了无名,无名一声冷笑,看清狼来的方向,反手一剑劈去,谁料那匹狼似乎早有预料,竟用一只前爪挡开无名的剑势,另一只闪电般的抓向无名的胸口,满嘴的狼牙发出恶臭,竟然不知廉耻地咬向无名的脖颈。
无名虽然未学武功,可由于任督二脉和奇经八脉全部被施嘉仁打通,气脉悠长,亦导致了身体结构的变化,此刻身形在下意识的情况下,还是极其敏捷,立即往旁处一个倒地滚身而去。
至此,无名才不敢小觑这匹狼,因为它竟能用爪子挡开锋利的剑,由此可见,它的爪子是何等坚硬,若被它轻轻一抓,岂有命在?
那匹狼两次进攻未能得逞,禁不住更为愤怒,又一次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袭击无名。
无名打起精神,挥剑而上。砰的一声,无名的剑和狼爪相撞之后,无名又出呼意料的摔了出去。
那匹狼又一次占得上风,竟然再次仰天长嚎,似乎在炫耀着自己的强大。无名大感意外,想不到自己的力气还不如一头狼来的大,心中有些苦笑不得。
无名镇定下来,回忆起施嘉仁所授的剑法,那美丽却又充满煞气的无为剑法。那一招一式在无名的心中一一的展现开来。
无名深吸一口气,似乎有所感悟,突然之间,无名从两手的握剑状改为单手持剑,腰板一下子挺直,眼神中透出无比自信。
狼似乎也感受到了无名的变化,停止了进攻,冷冷注视。
无名的心境变得无比宁静,眼中看到只是这一匹狼,别无他物。那匹狼突然一声狂喝,纵身而起,双爪直击无名眉心。无名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一剑刺出,端的是快如闪电,迅猛狠辣,眼见剑至狼头,那匹狼竟然嗖的横移,凌空再次从侧面攻击无名。
无名见到此狼的速度之快,不亚于江湖中的好手,心中不禁一凛。就在这片刻工夫的犹豫之间,心神立即又一次失守,狼爪亦扑向无名。无名一下子被狼压在身下,狼牙在无名的头上不住的摩擦,似乎只要微微动一下,无名的人头即将离开身体。
狼爪狠狠掐住了无名双肩,嘴尖上透着热气,满脸的狰狞,却不急于再次攻击无名。
无名来不及思考,一脚揣向狼的肚子,挥剑削其头颅,狼轻身一跃,避过一击后,再次从无名身后扑来。无名不敢犹豫,竟然撒腿急速往前跑,心道:“你这野狼,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一狼一人大约跑了一里路。
狼只是紧紧地跟在无名身后,却不急于进攻,似乎是在等待无名的筋疲力尽时候的到来。
无名终于发觉了这种情况,略一思索,不禁暗骂自己糊涂,眼见前方有棵大树,迅速爬了上去。无名一到树上,见到那匹狼在树下四处转悠,却是不上来,不由松了口气。寻思道:“我怎么这么笨,早知道狼不会爬树,就不用打得这么苦了,险些掉了小命。”
无名休息了一会,却见狼依旧“忠心耿耿”地“守护”着自己,不禁大为“感动”,几乎流出泪来。好几次企图用温柔的话语劝说它早些离去,可是它却露出“坚定”的神色,似乎在说“小子,不要乱拍狼屁。老子就要吃你的肉,你叫我爷爷也没用。”
正当无名大感无奈之时,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未见其人,其声先到:“看来施嘉仁的一番苦心白费了,我们魔道的复兴也该由此刻开始。”无名闻言,内心的凉意袭遍全身,心中的些许奢望也立刻坠入了无底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