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平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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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小桥夜战

关独一心想尽快回到驿馆,在锦衣卫的保护下,倒是不怕李士奇在这半路上截杀自己,不过如果不尽快出这南京城,恐怕迟则有变。

进入驿馆却已经是深夜子时了,关独撞开掌旗官同时也是副百户长的任群的房门,把任群从温暖的被窝中狠狠的拽了出来。

任群一声惨叫,睡眼懵懂的道:“老大,你干吗啊?我这儿正做梦娶老婆呢。”

关独笑骂道:“看我不告诉你老婆,有了一个还想要一个。”

任群一下子清醒过来,马上道:“老大,你可别跟我开玩笑,俺那黄脸婆子没事儿还要跟我找茬呢,你要是在一添油加醋,我这百八十斤还真就受不了阿,您哪干儿子还得要他亲爹呢。”

关独哭笑不得的狠狠敲了一下任群的脑袋,这任群自从自己遭遇惨祸之后,跟随自己一年有余,大小战场经历了十数次。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没有体统,可是一到了战场之上,就成了自己的左膀右臂。亲自执掌大旗,使自己的部队如同自己的手臂一般灵活强壮。面对敌人狠辣的有时连自己都自愧不如。记得清清楚楚,有一次,一小伙土匪洗劫了一个小镇,镇上所有百姓一个不留全被屠杀。这小子气的领着半队的士兵,穷追百里抓住了匪徒,竟然一个个都将匪徒点了天灯。在一个小树林子里挂满了一树林,吓的周围数里村民在也不敢进入那片树林,后来仿佛还给那片树林起了个历鬼林的恶号。

关独双手扶住任群的肩膀,正容道:“任群,这次恐怕我遇到麻烦了,我要先骑着飞雪连夜赶回芜湖,连夜接着我的家人离开。闽大人那里你待我禀报一声,就说关独一年来多得大人照顾,关某定当厚抱。”

任群立刻一扫睡意清醒了过来,满脸不信的道:“老大,你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吧,好好的怎么走了。明天还要回去跟闽大人领赏呢。老大你没准就会晋升为千户长阿。”

关独苦笑道:“恐怕不行了,俘虏的倭寇已经被兵部尚书扣下,分明要将功劳据为己有。恐怕即使是闽大人也不敢从兵部尚书手上抢功了。”

任群狠狠的一拍大腿,道:“就知道陈洙把倭寇带走没什么好事,果然他们小心眼转的忒快。”

关独道:“而且今天在宴会上,我碰到了使我身败名裂的仇家,他身边竟然还有一个天下第一神剑云素衣。他们已经知道我在芜湖,所以芜湖我是万万待不下去了,我一定要尽快赶回芜湖接我的家人,否则恐怕不能善了。”

任群惊道:“莫非是大哥以前说起过的那个衣冠禽兽?大哥如此一走岂不是怕了他们,兄弟自从追随大哥以来,大哥的果敢毫勇我们兄弟上下无不衷心佩服。既然大哥的仇人来了,兄弟们自然要帮帮忙,凭我们百十来号兄弟,寻常来个四五百人也不会是我们的对手,一定会帮大哥报仇的。”

关独苦笑道:“兄弟们的心意做大哥的自然都知道,可是我那仇家这次领来了神枪营,神枪营昔年是直属于我的部队,我对他们的作战能力深有了解。神枪营一共108位兄弟,个个都是硬汉子,使枪的好手,恐怕并不比你们差。况且这次还有一个实力深不可测的云素衣,我们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为今之计,只有我暂时退让,以免徒伤无辜。”

任群急得直要落下泪来,不停的搓动着双手,喃喃的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关独呵呵笑着拍了任群一巴掌,笑道:“瞧你小子急的,要不是老子怕主母和少主有什么闪失,老子才不会怕他李士奇,就算加上天下第一神剑又能耐我何。不过既然他们知道了我的藏身之地,必定会想到主母和少主的下落,可不能让她们母子二人再受惊扰,老子暂时避他一避。待到把主母和少主安置好了,老子自然会回来找弟兄们的。这个仇一定要报!”

任群见关独主意已定,也只好作罢。只是依依不舍的道:“大哥,你我兄弟一场,你这一去何时能回来,得给兄弟一个准信儿啊。”眼泪眼看就止不住要掉了下来。

“要不,我跟你一块儿走?娘的,也不当什么鸟兵了。”任群眼睛一亮道。

关独笑道:“连你老婆都不要了,你舍得扔下你的黄脸婆吗?”

任群一滞,脸上汕汕的有些不好意思。关独微笑着道:“兄弟你的心意,做哥哥的心里领了,不过你毕竟拖家带口,不方便追随为兄。为兄的也说了,等我一切安排好,必定回来和兄弟们会合,我们还要一起痛快的喝酒、痛快的吃肉、痛快的杀敌。”

任群紧盯着关独的眼睛道:“大哥说话要算数,弟兄们等着大哥回来。”

关独点点头,嘉许的拍拍任群的肩膀,道:“我就不一一通知各位弟兄了,明天早晨你代我跟他们说一声,就说做老大的不会忘记兄弟们,有朝一日我们必定重聚。”

任群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一年多来的风风雨雨、呼啸战场,眼前着魁伟的男人,是自己以及百十来号兄弟的领袖。围拢在这个男人的周围,似乎让人充满了自信,这个男人仿佛无所畏惧,在危险的战场,他也能义无反顾的匹马单枪冲刺过去,自己这帮兄弟只是在他高大的背影后面跟随着,义无反顾的跟随着,就会获得胜利。血与火的洗礼让这伙兄弟建立了铁石般的感情,也锻炼出了强悍的战斗力。在芜湖方圆百里的范围内,提起彪骑卫血骑部队的名号,无不领宵小颤栗。这都是因为有眼前这个男人的原因,眼下他却要走了,任群心中翻江倒海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却只知道关独所做的决定一向是没有人能够改变得了的,只好低头默认。点点泪水却溻湿了地面。

关独眼中也是一片湿润,自己如何能舍得一直围绕在身边老大长老大短的一帮兄弟,不过却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安慰了任群一阵。回到自己房间,取出自己的长枪。留恋的看了一圈四周静悄悄的房间。心中默默地道:“兄弟们,大哥走了,以后有缘再见。”

任群亦步亦趋的跟随着关独,默默地看着关独从马廊中牵出神马飞雪,并将手中的长枪挂在得胜钩上。关独回身深深注视了任群一眼,道:“他日我们兄弟必当重逢,兄弟一定保重!” 任群红着眼睛跨前一步,紧紧抓住关独的肩膀道:“大哥也要保重!”

关独翻身上马,冲着任群一抱拳,抖动缰绳,白马飞雪如同一只利箭般射向安德门。身后任群的身影逐渐淹没。

关独的心里也五味杂陈,颇不好受。待来到安德门下却见大门已经紧闭了。城楼上的门房中,忽闪忽闪的亮着一盏油灯。

关独扬声喊道:“守门兵,守门兵,打开大门!”洪亮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传出老远。门房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从中走出一名绞索兵,这绞索兵却正是白天给关独喂箭的那位。白天他的兄长新丧,这绞索兵浑身披白挂皂,眼睛哭得也有些红肿了。正伤痛间,被城内的叫门声打断,心里不由的还有些怒气。待到他快步来到城下,却发现白马上作的竟然是白天大展神威的那名白马大汉,一独自的怒气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那绞索兵快步的来到关独马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激动地道:“将军大恩,小的无以为报,请受小人三拜。”说罢连连磕了三个响头。倒把关独吓了一跳,想了想并没有见过此人,怎么就成了他的恩人了。那绞索兵见关独疑惑,忙将白天的一切详细的说给了关独听。关独这才恍然大悟。

关独打断那绞索兵不断的称谢,问道:“在下有紧急军情,需要连夜出城,还请行个方便。”那绞索兵自然二话不说,点点头道:“将军稍等,小的这就去给您开门。”说罢飞快爬到城楼,招呼了另一个绞索兵将吊桥缓缓放下,并将大门打开。

关独拍马来到城外,心里舒了一口气,没想到出城竟然如此顺利,分毫没费口舌。关独回身向楼上不断向他致意的那绞索兵挥了挥手,纵马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刚出南京城不到二里远,关独来到了一条小河边,一座青色的木桥横跨两岸,皎洁的月光洒下一片乳白的光晕,柔和的铺洒在小桥流水中。静倪的空气中传来小河淅淅沥沥的流水声,一切都是那么诗情画意。可是关独却在此时此刻感觉到了一股浓郁的杀气。胯下的飞雪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怒鬃愤张,普噜噜的打着响鼻,不再前进一步。

关独取出长枪,横在手中,呵呵一笑,道:“各位朋友既然已经来了,怎么也要赏脸让关某见上一见吧。”

小桥另一端小树林中,哈哈一阵朗笑,缓缓走出两人,借着月光,关独看到,却正是李士奇和漂漂若仙的云素衣。李士奇笑道:“关兄为什么如此行色匆匆,兄弟还没有和兄弟叙叙旧呢。我们兄弟一别经年,怎么变得如此生份了。”

关独冷笑一声,将长枪横至在马鞍之上,挺直了腰杆道:“李兄久违了,确实好久不见,只因关某还有重要军情需要禀报,待关某处理完公务,自当和李兄一述别情。”

李士奇微笑道:“关兄一别年余,消息全无,可知洞庭湖十八联盟为了找到关兄费了多大心力吗?今天黄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我遇到你这个叛徒,你还以为你会跑得掉吗?”说到最后,李世奇已经声色俱厉,似乎情绪激动以极。

关独嘿然冷笑了一声,道:“是非曲直世间自有公道,李士奇你能瞒的过天下,却瞒不过你自己的良心。关某自问俯仰无愧于天地,今日却不是怕了你,不过关某另有要事,恕不奉陪。”说罢拍马就走。李士奇大笑道:“关独,你还以为今天你还能走脱吗?”接着大喝道:“神枪营何在?”

从两岸的树林中,走出无数条健壮的身躯,各个威武雄壮,黑衣黑裤,手中都握着一杆漆黑的长枪,银白的枪头在月光照耀下反射着银光。大约百十条人影隐隐的将关独围在中间。关独勒住胯下的飞雪,苦笑了一下,这神枪营中有很多自己熟悉的面孔,此时此地见面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李士奇背负着双手站在桥上,清冷的夜风拂在他的身上,衣襟翻飞却也有透着一股儒雅。微笑道:“关兄何不弃械投降,念到当年你我兄弟一场,只要关兄将主母和少主的踪迹告诉我,以便将主母二人接回洞庭颐养天年。兄弟我自当既往不咎,留你关兄一命,如何?”

关独轻蔑的笑道:“李士奇,你我共事数载,我关莫是何人物,你李士奇会不知道吗?” 李士奇面色一变,面沉似水的道:“看来关兄真是不识时务了,那么休怪兄弟无情。” 深吸了一口气,李士奇道:“神枪营统领张毅听令。”听到张毅二字,关独心中一痛,这是以前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想不到还是没有避免兄弟相残的局面。

从神枪营中站出一名平平无奇的汉子,深深瞥了关独一眼,眼神中包含了太多的感情,却没有说出什么。李士奇道:“就是眼前这个叛徒当年出卖了我们洞庭湖十八联盟,害的我们的老盟主死于非命,我们苦苦寻觅了一年,总算让我们找到此獠,今日就是我们复仇血恨之日,不要顾及往日情面,杀无赦!” 张毅抱拳道:“领命!” 将手用力一挥,向身后的属下道:“奉盟主之令,杀无赦!”

周围的黑衣大汉轰然道:“谨尊盟主令。”擎起手中黑色的长枪,慢慢的逼近关独,脚步坚定有力,面色沉凝,微微俯下身子,浑身肌肉绷紧,就像一头头绪式待发的豹子,充满了危险的气息,在关独所在小河的一侧围成了个半圆。小桥上站着李士奇,而桥的另一侧只有那位自始至终未发一言的天下第一神剑云素衣。却令关独宁可冲入铁桶一般围在周围的神枪营大汉中,也不想冲过桥去。

关独赞赏的看着周围神枪营的黑衣大汉们,微笑道:“看来你们这一年来还算没有偷懒,功夫没有扔下,不过你们有这个自信能将我留下吗?”铿锵的声音置地有声,透露出强大无比的自信。

围绕在关独周围的神枪营大汉气势明显一挫,众人都有些踌躇不定。张毅面色坚定的面对关独道:“关统领,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样叫您,虽然神枪营所有弟兄都是有你一手调教出来的,可是在你背叛洞庭湖联盟的那一天开始,我们就已经再也不是兄弟。何况你竟然掠走主母和少主,此仇不共戴天,今天就让我们做个了解吧。”

关独脸上一阵抽搐,惨然的道:“原来兄弟你竟然也误会我这么深,不过做大哥的始终当你是自家的兄弟,公道自在人心,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大哥的冤屈。放心!大哥纵然死了也不会动你一根汗毛。”张毅坚定的眼神一阵闪烁,单手缓慢的一挥而过,神枪营的攻势随之展开。

十数个大汉挺枪飞身而上,抖直枪身,直指马背上的关独。关独横眼一看,却发现上来的这些大汉自己全不认识,才知道神枪营中恐怕也并不完全是自己当年的班底了。不过这却也扫除了关独的后顾之忧。关独洒然大笑道:“小兔崽子们,今天就让爷爷我教训教训你们,枪是怎样的使法!”将手中乌黑的长枪轮圆了,一片金光火山爆发般洒向四周。点点银光中一片耀眼的金光左挑右刺,如同一条金龙呼啸盘旋,狂风扫落叶般势不可挡。血光顿时迸现,惨哼声呼痛声不绝于耳,不断的有黑衣大汉从战圈中跌出,却几乎都在右肩被关独刺了碗口打的窟窿,手中的长枪纷纷跌落在地上。片刻间,十几个大汉全部受伤退出,却见关独仍然淡然坐在马上,气息平淡,仿佛根本没有使多大的力气一样。

李士奇见状恨恨的哼了一声,指着张毅怒道:“养你们这帮饭桶有什么用,通通给我上!”言语间粗俗鄙劣,瞬间破坏了自己一身儒雅格调。可能李士奇自己也觉得不对,汕汕的回头望了望小河另一侧的云素衣,却发现云素衣秀眉微皱,一双美目正牢牢钉在关独身上,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这才松了一口气。

张毅这次亲自率领了其余所有尚有战斗力的神枪营大汉,如同群狼一样扑上,枪尖上的银光仿佛银河倒泄一般狂猛地刺向关独,众人脚下轰轰的脚步声、枪尖上带起的凄厉的风声混合在一块儿,仿佛洪荒猛兽的呼号一般凄厉,就算在他们面前是一座长墙,都会被他们摧毁得干干净净。

关独心道:“看来今天是一场血战,唉…盟主,希望你在天之灵保佑我今天能脱困而去,让我逃出生天替你报仇。”包围圈太小,关独胯下的飞雪也不能施展多大的作用,关独飞身跳到马下,挥掌拍在飞雪的长颈上,笑道:“好兄弟,你赶快去逃命吧,今日我如能幸免,我再去找你。”飞雪长斯一声,恋恋不舍的看了看关独,扬蹄从小河涉水向对岸游去。关独看着飞速逼近的张毅等人,将手中长枪轮圆了挥了一圈,高歌道:“舍命枪,亡命人,锋刃不畏强敌在,一片丹心为主恩。”关独将手中的舍命枪使得发了,如同匹练一般,更如同一条金龙盘旋围绕在身旁,将神枪营的大汉手中的长枪全挡在外面,舍命枪带起的虎虎之声令人不寒而栗,那帮大汉只觉手中的长枪似乎被一股大力脱拽一般,被带的身子也踉踉跄跄向后面倒去,被关独击退的大汉并不再上,而后面的大汉前仆后继的扑来,一起发力向关独刺去。神枪营大汉们的招式全无出奇之处,就凭着一股悍不畏死的凶厉之气,加之又力大无比,就像在面对一只只野兽一般令人心寒胆颤,关独面色沉静如水,将舍命枪斜指一名大汉,凝立不动,直看得那名大汉仗着枪不敢向前再跨前一步,其他的大汉见关独并没有向他们看上一眼,连忙欺身而上,十余柄长枪划天劈地一般刺下,关独粗眉一立,大喝一声向盯住的大汉大踏步走去,那名大汉早已被他吓的魂不附体,一见关独向自己快速的走来,连忙一枪向关独脖颈之处刺去,关独伸出大手砰的抓住那大汉刺过来的枪身,另一只手紧握着舍命枪探肩狠狠的将那大汉的肩膀刺出一个血窟窿。那大汉惨号一声,松开手中长枪,痛苦的摔倒在地。雷霆万钧之势震慑全场。

关独仗着长枪左冲右突,舍命枪在手中仿佛活了过来一样,指上打下,呼啸旋转,金光闪处,势如破竹。 神枪营的大汉们拼死也不能接近关独周围一丈的距离。血光冲天,残肢断臂,惨叫声,喊杀声浑成一片。关独虽然杀的兴起,却并没有杀死一名神枪营的士兵,都是在他们身上无关紧要的地方扎上一枪,却足以令他们完全丧失战斗力。看上去却是浑身浴血,惨不忍睹。张毅直接面对着关独,手中长枪的枪法功力深厚,关独的绝大部分压力却全是由张毅带来的。不过奇怪的是,每每到紧要关头,张毅的枪总是要缓上一缓,或者不经意间将其他同伴的长枪架开。让关独疑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