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平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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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陪都蒙羞

“咚”的一声,南京安德门城楼上,府军前卫千户长张衡一脚踹在坚实的城垛上,右手紧紧的按住了腰间长刀的刀柄,一脸的络腮胡子抖动个不停,脸色极度的难看。双眼恶狠狠的向城外数百米之外那一片烟尘滚滚的空地盯去。

身边的副千户长赵一平见状,忙上前摁住了张衡的手臂,压低嗓音道:“大哥,千万要忍耐,目前军心不稳,可千万不要弄出什么差迟出来。”

张衡须发皆张,张了张嘴,强自将一声大吼吞没到肚子里,仿佛从鼻子里逼出的声音道:“贤弟,为兄的受不了,难道你就没有血性吗?那帮天杀的倭寇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屠戮我们的乡亲,我难道就只能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说吧,双目中泛起浓重的血气,转头又看城外,只见外面人仰马斯,一团团烟雾围绕下,不断的传来凄厉的惨叫和绝望的呼救声。

明显的感觉到手臂上赵一平的手猛地一紧,才看到原来赵一平双目已经通红。赵一平闷声的道:“大哥,兄弟们都是摸爬滚打活过来的,我的脾气你也知道,我第一个想跳出去杀光那些王八蛋。可是大哥阿,这是兵部尚书张大人的严令阿,让我们死守城墙,决不能出战。难道你想让一千多号兄弟全跟你没命嘛?”

张衡握紧刀柄的大手慢慢的放松下来,铜铃般的大眼中也已经是满眶泪水,口中喃喃的道:“狗屁的张大人,自己的子民弃之不顾,苍天啊,满城十二万的军兵啊,被城外的几十倭贼困在城中,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啊,哈哈……呵呵”说吧已经泣不成声。

赵一平拍拍张衡的后背道:“大哥,收拾一下吧,城里的乡亲们马上就要按照张大人的命令上城了。”张衡冷笑一声道:“好,就让我们大明二十万军民共同抵抗这几十号倭贼吧”。说吧双手将脸上泪痕抹去,转身走下城墙。

城墙下已经聚集了数百手持各种物事的寻常百姓,正唧唧喳喳的互相议论着。

“王大哥,听说倭寇竟然打到了南京?难道沿海的卫所都被踏平了?这得多少人啊?”,一个面相清秀的年轻人转身向身后的一个魁梧大汉问道。

那大汉从鼻孔中嗤了一声,道:“那有那么许多倭寇,听城外流难的老乡说,只是一小股倭贼,从杭州那边上岸的,过杭州北新关,经淳安入安徽朗县,迫近芜湖,在内陆兜了一个大圈子,现在竟然斗胆来到南京了。”

那清秀的年轻人讶然道:“南京城有二十二个卫所,共十二万多人呢阿,那帮倭寇不要命了吗?”

“哈哈哈,那帮王八蛋侵入内陆已经两月有余了,也没见他们怕过,沿途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碰见我们的人多的时候,就用烟雾造势,使人不能判断出到底有多少敌人,最可恶的就是我们那些当官的当兵的,听见倭寇来了,当官的带头便一窝蜂的夹着尾巴跑了,哪还敢看有多少人。听说当时芜湖正有一名姓张的御史在巡查,听到这个消息,亲自率领一个千户所去平匪,结果那千户所见到倭寇就如同老鼠见了猫似的,即刻溃败,那张御史也当场阵亡。咱们南京的张大人只说不清楚敌人的底细,不可枉自出兵,我却知道,这厮必定是怕丢了自己的脸面。”

那年轻人猛的一顿手中不知道从那里拆出来的木棍,狠狠的吐了一口痰,骂道:“妈的,我们养这些废物有什么用,到头来竟然要我们自筹武器守城。”

众乡亲七嘴八舌的,一派愤愤不平的气氛。张衡和赵一平慢慢的从城墙上下来,见到群情激奋,也不由的互相尴尬的看了一眼。待到来到乡亲们近前,张衡才咳嗽了一声,带到人们不再说话,这才扬声道:“众位乡亲,上头命令,各位辛苦了,也就跟我们到城墙上作作样子罢了,倭贼是断然不敢接近我们南京城200米之内的。”

刚才说话那大汉哼了一声,二话不说,擎着手中的门闩,从张衡身边擦身而过,险险将张衡撞了个跟头,赵一平见状,眉毛一立就要拔刀。张衡苦笑着摆摆手,赵一平这才愤愤的放下手,闷闷的道:“王八才想这么窝囊。”

众多乡亲们都纷纷拿着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武器”登上了城墙。纷纷向安德门外望去,却一个个都目瞪口呆,不知所措了。

却见,城门外500米左右处,原本应该是城外集市的位置已经一片狼籍,零零散散的有数十个老弱妇孺踉踉跄跄的正在向安德门方向跑来,在低头一看,原来在城墙底下已经聚集了数百寻常百姓,都丫丫喳喳的挤在门洞中瑟瑟发抖,有的胆小的都已经抽泣起来。有嗓门大的,冲着城门上的军兵叫道:“军爷,快开门啊,让我们进去啊。”

那城楼上的绞索兵将身子探出城去,面带愧色的道:“张大人有令,城门紧锁,不得放进放出一个人。老乡们,你们在城门中尽可放心,倭寇断然不敢追到这里来得,胆敢过来,就要先问问爷们儿们手中这把弓!”说罢,挥了挥手中近2米的大弓。这才让城下的百姓稍稍安心。

尾随在数十个往回跑的老百姓后面的是数十个身穿破烂倭服的倭人,再往后是滚滚的烟尘,也不知道是如何造成的。那些倭寇,手中上下翻飞的舞动着双刀,却也不急着赶尽杀绝,只是在老百姓后面屠杀落在后面的人群,那些老弱妇孺又怎能是他们的对手,只听惨叫连连、血肉横飞,血花飞溅而出更加引得后面的倭寇狂笑不止。

城墙上的众人一时哑然无声,南京城地处内陆,又是当朝的陪都,军队阵容强大,一般是没什么机会在附近碰到倭寇的,今天却碰见了这么希奇的事情,在城墙上看到城墙下自己的同胞被异族人屠杀,自己却不能下城阻止。众人都仿佛鱼刺哽喉,愤懑的无以复加。

这时,猛然从众人身后踉踉跄跄的挤出两个人,一个少年扶着一位老人越众而出,来到城垛前,那老人已是双鬓斑白,颤巍巍的双手扶着城墙,高呼道:“我的儿啊,快跑啊!”那年轻人也急得青筋暴跳,明知道在这里喊,远远的奔逃的亲人是无论如何也听不到的,不过还是振声吼道:“铃儿,快跑啊,为夫的就在这里,快阿快啊。”

众人顺着两人目光望去,却发现在四散奔逃的数十人中,有一个年轻的少妇,正拼命的奔跑着,仔细看去,却原来这少妇已经有了身孕了,纵然身强力壮,可是挺着偌大的肚子又怎么能跑的快了。不消数息的时间,已经被身后的倭寇追到,情况岌岌可危。

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心道,只怕这少妇性命休亦。那少年和老人更加紧张的无以复加,那老人更是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只见那少妇身后紧跟着一个高大魁梧的倭人,倭人普遍矮小廋弱,象这般高大法的倭寇还是比较少见。只见那倭人紧赶几步追上那妇人,一把就撰住了那妇人的脖子,生生将那妇人从奔跑中带离了地面。

城墙上那年轻人见状一声惨呼,从旁边一人手中抢过一把菜刀,就要从城墙上跳下。旁边张衡见状,嗖的一步冲上前去,将那年轻人从城垛上抱了下来。那年轻人目眦尽裂,冲着张衡吼道,“为什么不让我下去,那是我妻子啊,她有身孕,我一定要救他,你们他妈的不救我救!”

张衡面红耳赤的继续抱住他不放,道:“兄弟,你下去也没用,哪些都是武艺高强的倭寇,你斗不过他们的,再说这城墙高达数丈,你这一下去还不得摔死啊!”

那年轻人的眼睛中都瞪出血来,奋力挣扎着想要从张衡手中挣脱出来。可那张衡本身就是千户长,统领一千多号军兵,又启是他一个小小百姓就能够摇撼的动的,尽管满脸涨红却也不能动弹分号。旁边的军兵和百姓也都劝阻这年轻人,都道只要他这一下去,还没解救了他的妻子。恐怕就被摔死了。

那抓住妇人的倭人大汉止住脚步,裂开血盆大口,哈哈大笑着,仍旧捏着那妇人的脖子把那妇人掉在半空之中。那妇人本来就疲于奔命,现在本人一手撰住脖子更加喘不上气来,只憋的两眼翻白,舌头都吐了出来。

众倭寇似是以那大汉为首,见他不追了,也就纷纷围拢过来,见那妇人那幅痛不欲生的表情。众倭寇竟都哈哈的狂笑起来。其中一名独眼的倭寇上前拍了拍那妇人的肚子,嬉皮笑脸的道:“哈哈,原来是个大肚子婆娘阿!”说完瞟了一眼旁边一个魁梧的壮汉道:“黑木,你猜这婆娘肚子里面的小孩是公是母阿?”。说罢,阴狠的冲着那正奋力挣扎的妇人冷笑了几声。

那个壮汉黑木冷笑道:“公!”。那独眼的倭寇望望犹自提着妇人的大汉道:“老大,你要不要下一注?”那大汉低头瞧了瞧那妇人隆起的腹部,嘿嘿阴笑道:“下个村子的所有女人,归你们赢家!”众倭寇轰然欢呼,分开两队,分别站在了独眼的倭寇和黑木的身后。

那独眼的倭寇拎着已经淋满鲜血的倭刀,回身向站在自己身后的倭寇怪叫了一声,站在他身后的众倭寇纷纷举起手中的兵器,怪叫声、狂笑声、吆喝声此起彼落,一派癫狂。那独眼倭寇擎着染血的倭刀,慢慢的遥指城墙上堆满的人群,满脸轻忽蔑视,手指在颈间比了个刎颈的动作。慢慢转身,将锋利无比的刀刃逼到了妇人的小腹之上。

随着妇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那独眼倭贼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妇人的腹部划开,鲜血迸裂,妇人疼的双腿连蹬,口中嘶哑的吼叫似乎都已经不是人能够发出来的,五官中都已经迸出鲜血。随着妇人剧烈的动作,缓缓的从妇人腹中滚落一团人形的肉块。明显是尚未出世的婴儿。那惨遭刨腹的夫人,想必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浑身一阵痉挛,挣扎着低头看了一眼在地上血肉模糊的婴儿,呜咽着悲呼了一声,狂喷一口鲜血,就此脱离了这悲惨的人世。

捏着妇人的倭人首领厌恶的象扔掉一只破麻袋一样,将妇人的尸体远远的扔出了五六丈之远,轰然落在了斑驳血迹之上。围绕周围的众倭寇早已经围在了摔在地上的婴儿周围,那独眼倭贼用倭刀拨弄了拨弄那早已经死去的婴儿,紧接着狂笑道:“母的,哈哈哈,母的,弟兄们下一个村子的女人都是我们的了,哈哈!”方才压注在他身上的其他倭寇也怪叫连连,兴奋异常。而追随黑木的倭寇则垂头丧气,直叫晦气。

城墙下惨绝人寰的一幕,完全落入了城墙上众人的眼中。直看得众人悲愤欲绝、肝胆欲裂。猛然的黑影一闪,一条人影竟然从城墙上飞身而下,嘭然摔落在城墙根下。却原来是那妇人的丈夫拼命挣脱了张衡的掌握从墙上跳了下去。想那南京城乃军事重地,城墙高达数丈,一个没有技艺的寻常百姓从墙上跳下无疑寻死一般。张衡“啊”了一声,伸手徒劳的在空中捞了几下,却没有碰到那年轻人的一片衣袖。

天可怜见,那年轻人竟然并没有血溅当场,却好像已经摔断了一条腿。勉强挣扎着站了起来,挥舞着手中仍然紧握的菜刀,拖着伤腿一步步向前蹭去。毅然而坚定的向着前方那群穷凶极恶的倭寇慢慢的接近过去。

墙上的众人见状大惊,张衡大叫道:“兄弟,回来!你是去送死啊!”众人也都纷纷大吼着劝说那年轻人。那年轻人想必听到了众人的喊声,慢慢的扭转头来。众人这才发现,那年轻人的脸已经不能称作一张人脸了,不知是由于过度的悲愤还是由于从城墙上跳下所导致,那年轻人的脸上满是血痕,从眼睛、耳朵、鼻孔、口中大量的流出鲜血,口中更是血肉模糊,好像竟然将舌头都已经咬下了一截。

见到这凄厉的景象,张衡众人都不由得一滞,呼喝声渐渐都停了下来。那年轻人冲着众人惨然一笑,转过身义无反顾的向着自己妻子逝去的地方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