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平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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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义父辞世

关独没有丝毫花巧的砸落在海面上,只觉得全身骨骼欲裂、经脉将断。眼前禁不住一黑差点没有昏死过去。直到想起手中还有一个生死不明的义父,关独这才强打精神,潜入水中奋起全身的功力,尽量向远处游去。

关独心知现在自己身负重伤,别说飞翼号上那个武艺绝伦的彭张,如果遇上了方才李士奇他们那一伙人都根本逃脱不了,更别说还要保护伍鸿基了。只好咬着牙,挑人少的海域潜去,腰部和背部不断的流出鲜血,在墨色的海水中划出一道血红的痕迹。

一口气串出老远,绕到一艘被遗弃的小艇旁,关独慢慢的浮出水面,向远处的飞翼号望去。却见如火如荼的战场已经基本平静下来,联盟一方全面败退,飞翼号上的指挥令旗已经被砍折。一眼就看到彭张在指引火把在飞翼号的附近搜索,不过并没有注意到这里。关独看了看怀中的伍鸿基,发现老人还是紧紧的护住伤口,脸色铁青,似乎只有出气而没有进气了。

关独心中大急,不管是否能被发现,翻身爬上小艇,将伍鸿基好好的平放在船舱中,运力点住伍鸿基的几处穴道,减缓血液的流通。再检起船桨,半跪在小艇上,双手猛地一用力,小艇便如同有奔马带动一般飞驰而去。

飞翼号上的彭张立刻发现了飞驰中的小艇,却已经距离遥远。彭张狠狠的冷哼一声,纵身飞扑到船下,在海面上漂浮的战船残骸上微微借力,就如同大鸟一般在空中滑翔出老远,转瞬之间已经飞跃而出数十丈之远。可是关独已经远离战场,加之操舟速度极快,彭张虽然轻功绝顶却还有数十丈的距离没有追上,这段距离中却是没有任何可供借脚之物,彭张只好落在一艘将沉的战艇中。

彭张气的狂吼一声,曲身从战艇中拾起一柄长刀,吐气开声,向远处的关独置去。长刀发出一阵猛烈的啸声,眨眼间已经追到关独身后。

关独听到背后风声猛烈,回头看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猛一低头,呼啸而至的长刀嗖的一声贴着头皮飞快的落到前方的海里。一缕长发飘洒着落了下来。关独回头冷冷的盯了一眼远处的彭张,掉头更加奋力的向陆地驶去。

彭张站在战艇中,气的咬牙切齿,可是没有任何办法。看到脚下的战艇即将沉没,迫不得已,只好飞身向飞翼号射去……

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时间,关独才在一片沙地上登陆。不敢有丝毫的停顿,连忙将伍鸿基从船舱中抱了出来,踉踉跄跄的奔到了一块干爽的陆地上。

小心翼翼的将伍鸿基平放在陆地上,关独手足无措的看着如同死人一般的老人,心中仿佛被油煎火燎一般。

沿海一带由于倭寇泛乱,弄得民生惨淡、一片荒凉。关独心中也明白根本不能及时找到医生,而且伍鸿基现在气若游丝,恐怕已无生望。虽然关独心中拒绝承认,可是总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义父已经不行了”,不知不觉间,关独的脸上已经爬满了泪水。

地上的伍鸿基突然猛烈的咳嗽了一下,从口中猛地喷出了一股血水,嗓子上如同拉风箱似的呼呼作响。关独连忙抹掉脸上的泪水,伏低身子,凑到伍鸿基面前,急声道:“义父,义父?你怎么样了?”

伍鸿基护在脖子上的双手微微动了动,无力的张了张嘴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急的老人双眼爆睁。

关独急忙帮着伍鸿基摁住脖子上的伤口,让伍鸿基撤出一只手来,说道:“义父,您有什么话,就用手写给我看吧!”

伍鸿基勉强的抬起手,在身旁的沙地上,潦草的写了两个字。关独泪眼婆娑的仔细看去,才辨认出来伍鸿基写的是“君山”两字。心中马上明白过来,呜咽的说道:“义父可是惦记君山的主母和少主吗?”伍鸿基眨了眨眼睛算是默认,口中又是一股鲜血喷洒而出,关独摁在伍鸿基伤口上的手也已经满是血迹。

关独嘴角一阵抽动,坚毅的答道:“义父您即可放心,只要有我关独一天,我决不让主母和少主受到一点伤害。”

伍鸿基脸上微微露出一缕笑容,微微颤抖的手在沙地上又慢慢的写起来,关独偏头看去,伍鸿基写的非常凌乱,几乎不能持续,仔细辨认才看出是“保重”二字,最后一笔上,伍鸿基的手指远远的带出了一划,手已经无力的跌落到沙地上。

关独再也抑制不住,泪水泉涌般流淌出来。回头看去,伍鸿基已经慢慢的合上了眼睛,脸上的表情安详恬淡,似乎并没有什么遗憾。

关独只觉得心中仿佛被一块大石牢牢地系住,被缓缓的向下带去,周围的一切都已不重要,只有眼前这个安静的老人。想要高声的吼叫,可是嗓子好像被一股莫名的情绪死死的堵住,只能从胸腔中发出如泣如诉的呜咽。天地间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压力,让自己怎么也不能直起腰来,泪水从低垂的脸上不断的涌出,沥沥落地,溻湿了地面。眼前已经一片模糊,望着自己手上斑驳的血迹,胸中更是悲痛欲绝。

如此的哭法最是伤身,可关独已经完全落入了悲伤的境地,根本无法自制,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才慢慢的收住了哭声。这时天已经放亮,远处海面上一轮红日神迹一般的透露出来,在漆黑的海面上洒下一片金光,柔和的微微呈现桔黄色的磷光让漆黑的海面逐渐的变成静腻的幽蓝,散发着腥味的海风轻抚着海面同时也轻轻带起了关独的一丝长发。

关独痴痴的望着眼前一片美景,将舍命枪横置在膝盖上,仿佛融入了海上朝阳之中,脑袋中丝毫没有杀戮、没有感情、没有任何想法,就这样慢慢的守着红彤彤的朝阳脱离了海面。

海面上此时已经全然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朝阳稍微散发出刺目的光彩,海面上已经微微扬起海风,波涛渐大,天空中数只海鸥辗转飞翔。一望无际的蔚蓝海面仿佛一直与天相接,让人看去心胸开阔,沉郁顿挫。

关独缓缓的站起身来,握住舍命枪的枪身,高高的向朝阳的方向举去。口中大吼道:“我!关独!于倭寇势不两立,誓报官府此次之仇!”

一声大吼让关独胸中为之一畅。转身来到伍鸿基的尸身处,黯然的将老人的尸体抱起,向远处纵去。

入秋时节,洞庭湖上烟波浩渺,如烟如雾,岸上青草茵茵,芳香扑鼻。薄雾之中一只只小小的渔船穿梭在芦苇荡中,朴实的渔民用自己的双手将沉重的渔网拽上船去,收获颇丰。一片翠绿的荷花中,艘艘小船上都有一个清纯的少女检拾莲藕。无处不是一股生生不息的景象。

君山岛上一副石刻对联上书写着“君妃二魄芳千古,山竹诸斑泪一人”。相传在数千多年前,舜帝南巡,他的两个妃子娥皇和女英,追到君山上,闻舜帝已死,便抚竹痛哭,他们的泪水洒在竹上,斑斑点点,再也不会消失。

石对联下,伫立着一个渔民打扮的魁梧大汉,头上带着竹笠,低低的压下去,看不清楚脸面。此人正是关独,自从外海惨变,关独在沿海小镇上定制了一口棺材,将伍鸿基收敛起来。又想方设法雇了一辆马车千里迢迢,历经数日赶回洞庭。洞庭湖联盟是伍鸿基毕生的得意之作,关独也想将自己的义父葬在这片土地上。凭着对洞庭湖水域无比的熟悉。关独将伍鸿基的棺木偷偷的运到了君山岛上,就偷偷的葬在了这副对联之下,就当每年过来凭吊娥皇和女英的人们也都凭吊了自己的义父吧。

关独默默吊唁了片刻,转身向君山上义父的住所红拂庄走去。

伍鸿基一家三口,妻子“云霄仙子”祖仙霞,昔年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气,对伍鸿基也是一样呼来喝去,可是为人也是刚直不恶,急功好义。儿子叫做伍燕飞,年方十六,长的聪明伶俐,逗人喜爱。伍燕飞于关独非常投缘,而且仰慕关独武功。每每关独去伍鸿基家中,伍燕飞总是纠缠关独,央他传授武功,关独却总是一笑置之。只因伍鸿基自小不教伍燕儿武功自有深意。伍鸿基早就厌烦江湖中事,偏的又中年得子,自是喜爱非常,又见此子天分极高有过目不忘之能,于祖仙霞商量之下决定让这孩子从小读书识字,立志仕途,从来教过这孩子一招一式。

而这伍燕飞确实聪明绝顶,小小年纪竟通过了乡试成了举人,这洞庭湖方圆百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都称这孩子实乃神童,以后前途不可限量,伍鸿基听了自是老怀畅慰。

洞庭湖联盟是伍鸿基早期正当壮年的时候,率领着自己的一班兄弟,凭着一股热诚和义气,软硬兼施的将洞庭湖周围百里之内的大大小小山寨帮派组织到了一起,形成了一个联盟。主要是为了防止日渐猖獗的倭寇之乱和零星匪徒的侵扰,所以对当地百姓的生活也起到了极大的保护作用。加上伍鸿基为人乐善好施,忠勇好义,所以博的一片采声。洞庭湖数百里方圆内,提起洞庭湖联盟或者伍鸿基大名者,无不竖起拇指。

洞庭湖联盟主要的分支共有十八处,最主要的是素水盟,横江帮和敖之山寨,三足鼎立的形式托起整个联盟,所以这三个大组织的头目也就是素水盟的萧白水,横江帮的吴恨,敖之山寨的司徒空山自然成为了洞庭湖联盟的三位副帮主,同时也是伍鸿基生死与共的三位兄弟。

这次海外征战,伍鸿基亲自率领了两营和自己的贴身侍卫海东青前去,却没带实力最强的神枪营和狂刀营,三位副盟主本来是极力阻拦,看到阻拦不成,便积极想要参战,以便多带些兄弟过去。都被伍鸿基一一宛然拒绝,在伍鸿基看来,洞庭湖的基业无比重要,万万不能唱起空城计。

没有想到的是,伍鸿基这一去就成了永别。关独漫步在碧绿清新的林间小路上,思绪万千。洞庭湖联盟虽然人多势众,不过伍鸿基的制盟之道较为特殊。盟众虽然众多,不过从不聚集在一起,都是零零散散的分布在洞庭湖周围的地域,平时没是也不经常见面,只不过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决定,这才让每个组织的首脑聚集到君山的红拂山庄来。红拂山庄就是伍鸿基的私宅,是夫人祖仙霞的私人产业,祖仙霞最是佩服古代红拂女的故事,这才将这宅院称作红拂山庄。

一路之上,关独基本上没有见到任何人影。红拂山庄本来就不加防守,这次伍鸿基又将自己的贴身护卫海东青悉数带走,红拂山庄周围更加显得冷清。不消片刻,关独已经来到了熟悉以极的红拂山庄门前。

红拂山庄占地不大,区区数亩的大小,在山庄后面有一处小小的菜园,伍鸿基夫妇平时没事便喜欢在院子里耕种劳作。浑然不象一盟之主。关独心中黯然,心中想着如何措辞才能让主母不太悲伤。手上已经向山庄大门的门环上敲去。

“吱呀”一声,大门开启,一个家人走了出来。猛然一看是关独,连忙亲切的迎了上来弯腰施礼,关独牵强的笑了笑,径直向内堂走去。关独身为伍鸿基的义子,平时出入伍鸿基的私宅根本毫无禁忌。

笔直的来到祖仙霞的卧室,关独整理情怀叩门而入。卧室中一名花白头发的老妇正襟危坐,正是祖仙霞。祖仙霞年龄和伍鸿基相仿,精神矍铄,红光满面,虽然已成老态,不过仍然可以想象出当年年少时候得风采。

祖仙霞看到关独竟然回来,眉头就是一皱。霍的站起来,道:“独儿,你们在海外的战事结束了吗?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

关独扑通跪伏在地,泪水已经沾湿了衣襟。关独抽搐的道:“主母,孩儿不孝!”说罢已经泣不成声,说什么也继续不下去了。

祖仙霞只觉得眼前一黑,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紧走两步来到关独面前,弯下腰急切地道:“快说!怎么了,是不是你义父出了什么事?”

关独贴伏在地面上的身躯微微颤抖,强自稳定了情绪,这才将海外一战的真相原原本本的讲给祖仙霞听。关独边讲边哭,好不容易才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诉说出来。

祖仙霞一声悲鸣,仰天就倒,关独大吃一惊,连忙飞身站起扶住祖仙霞,催动内力将祖仙霞胸中的积郁之气缓缓疏通。祖仙霞这才长出一口气,苏醒过来。甫一醒转立刻号啕大哭,痛不欲生。关独心知二老平时感情老而弥坚,纵然祖仙霞坚强过人却也承受不了如此大的打击。连忙暗运功力控制祖仙霞体内渐乱的真气,唯恐祖仙霞悲愤成疾。

祖仙霞这一哭只哭的愁云惨雾,天地同悲,连此时的天气都已经阴沉下来。足足盏茶功夫,祖仙霞眼中竟然流出了浅浅的血迹。关独心下暗惊,知道如果按照这样的哭法哭下去肯定大伤元气,只好偷偷点了祖仙霞的昏睡穴,让祖仙霞沉睡片刻。

等到祖仙霞沉睡片刻,体内真气逐渐平复,关独这才伸手解开了祖仙霞的禁制。祖仙霞呆呆的望着屋顶好长时间,这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缓缓转头对关独道:“你义父临死可有遗言?”

关独连忙答道:“义父要我护送主母和少主远离君山,以免受到李士奇和官府的迫害。”祖仙霞缓缓点头,道:“事不宜迟,既然李士奇和官府狼狈为奸,肯定不会放过我们孤儿寡妇。我倒不怕,死就死了,可那死老头子万万不会看到我们飞儿受到丝毫伤害。”祖仙霞顿了顿,道:“独儿,你这就去准备马车,我们即刻就走。”

祖仙霞不愧为巾帼英雄,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关独闻言,点头称是,转身就去安排。不到半天功夫已经安排妥当,祖仙霞也已经收拾细软,也将书房中正读书的伍燕飞拉了出来。伍燕飞想必也从母亲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眼睛红肿,分明痛哭了一场。见到关独两人简单寒暄两句,又都沉默下来,三人之间一片哀伤的情绪。

三人驱车来到伍鸿基的藏地,凭吊片刻,伍燕飞更是几乎哭晕在当场。关独担心李士奇等马上就要赶回,所以催促着二人赶快登上马车,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