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站在轻灵云上,辞别枯骨上人,由脚下的云彩托着冉冉向上空而去,不一会儿就到了赏涛阁。
赏涛阁约有十几丈长宽,三四丈高,像由七色云彩筑成,只有几根光柱撑住阁顶,并没有四壁。在青湛湛的天宇映衬下霞光潋滟,美艳无比。
待众人落在赏涛阁中,脚下轻灵云没入地面不见了踪影。刀枫等人低头看去,见阁中地面也如七彩瑰玉磨成,内中波光流离,光色变幻不定。再向阁中四下看去,见只有一个一人高的香炉放在正中,正往外冒着丝丝清烟。
红孩儿奇道:“刀枫哥哥,这高空之中应该劲风扑面才对,为何这里没有一丝丝风呢?你看香炉中的烟一点也没被风吹散。”
带众人上来的少年笑道:“因为这里已经超出了普通的高空,你不知道,从地面一直往上飞,先是罡风越来越大,等你越过罡风层,便是这里了,天色晴和,永远没有风雨。”
刀枫问道:“这里便是‘七彩云天’吗?”
少年说道:“不是,真正的‘七彩云天’我也没有去过,只是听师门长辈提起过,究竟是在哪里我不知道。”
祝余先前也曾独自一人向高空飞过数次,却从未能够穿过罡风层,此时虽然身处罡风层上,可向上望去,天际依旧高不可探,心下感叹,便问道:“再往上去又是怎生光景?”
少年轻叹一声,说道:“我也想知道,可敝门从未有人能冲破上空禁制。”
“什么?上空居然有禁制?是什么人布下的?”祝余问道。
少年说道:“其实也不算是禁制,我觉得那应该是自然之物,便如脚下的罡风层一般。从这里再向上,约莫千丈的地方,便有一层黄霞横在空中。无论用飞剑硬冲、用宝物防身或是用神雷霹雳之类的去炸,最多也就只能再上升里许,便再也无法上去了。”
少女接着说道:“这么多年来,敝门之中不知多少高手想要冲破那层藩篱,却总是失败。”
众人情不自禁都向天空看去,极目望去,只见天光明媚,哪有黄霞横天。众人看了一会,心下感慨,重又举目向四周看去。这时才发现在远处空中,也飘着数十个如赏涛阁一般的七彩楼阁,其中有几个很大的楼阁连成一片,远看十分壮观。目光再稍微向下一移,见空中叠满了云彩,一团团一簇簇,因云层处在罡风层边缘,在劲风猛吹之下分合不定,如海上波涛,翻滚聚散。
舞轻罗轻声说道:“原来这赏涛阁是让人观赏云涛的。”众人齐声赞同,站在楼阁边缘指指点点谈论不休。
刀枫发现那少年和少女是有问必答,从不隐瞒什么或者吞吞吐吐。
从谈论中,刀枫知道了那少年名叫傅天阶,少女名叫空华,是现在门中第五代弟子,与山下的枯骨上人同辈。他们说自己的门派是明圣山,而非“七彩云天”。但也提到明圣山是昔日“七彩云天”中许多高手共同创建的,可究竟那些前辈为何舍弃根本之地到明圣山来,他两人也不甚了了。只知道他们门中之人不能离开鬼莽泽,于是便有许多高手想要冲破天上禁制离去。
刀枫等人自然也不会忘记此来目的,便说道自己等人进鬼莽泽的目的是为了找寻神兽乘黄。傅天阶和空华知道钦风和小天都是上古与乘黄齐名的神兽,也不隐瞒什么,说乘黄最初本是掌门坐骑,或者说是半仆半徒,后来随着修行日久,修为渐深,如今已是明圣山硕果仅存的几位长老之一。从一千年前就随掌门闭关,明天刚好就是出关之日。
只因掌门于前些日子传出话来,说此次出关牵扯到一件大事,是福是祸暂时难料,便请门下弟子遍邀昔年好友同来参详。于是门中高手打出召集令牌,传往天下各地。因此许多隐居荒岛,甚至远在烽火原、龙宫等地都有人前来赴会。明日要举行的大典,也便是掌门闭关千年的出关大典。
傅天阶又说姑射国的大人族与当日“七彩云天”渊源甚深,此次有大人族的族人凑巧前来,真是再好不过。听到此话,舞轻罗细细回想当日自己在红尘殿中所见,地上印着不少黑色五角星,正如大人族族人额头上的黑星一般,此刻想来,两者之间果真是有些关联。
刀枫等人听得惊诧不已,越发觉得自己简直是井底之蛙,明圣山如此庞大的势力,如此巨大的实力,以前不但没听说过,就连此时明圣山邀来的高手,自己也没有几个是听说过的。便想,明圣山的掌门不知是何等样的人物。心中想到此处,刀枫便发声问了出来。
傅天阶和空华不敢直呼掌门之名,说道旁人都尊称掌门为天地至尊,至于掌门的名字,他们实在不敢说出,那是对掌门的极大不敬。
刀枫等人面面相觑,暗道这掌门究竟是什么人物,居然有一个这么狂妄的名号——“天地至尊”,只怕便是土神这样桀骜不驯的人物也不敢当此大号吧。
空华又向众人介绍起远处天空飘着的楼阁,说那些都是用门中一种法术构建起来的,基本的材质也都是空中云层的轻灵之气,因此能浮在空中。
刀枫想起前些日子在幽都山的时候,补天宫的高手也曾在空中筑下广宇飞殿,忖道补天宫的法术跟这里的倒有些异曲同工。
果然,空华又笑道,这门法术其实并非自己派中所有,而是从昔年“七彩云天”传承下来的,而据说“七彩云天”也是得自创世大神女娲的传授。女娲大神的功法奥妙无穷,其中有一门法术就可以从各种物质中萃取凝练精华,传说当年用来补天的五色神石也便是用此法术最高深的部分来炼制的,而此时明圣山中残留的不过是些皮毛,也只能用来从云层中抽取些轻灵之气了。
经过空华的解释,刀枫就明白了。现今的补天宫虽是后人重创,但可以想象的是终究还是传承了一些最初补天宫的功法,而最初的补天宫则传说是由女娲大神创建,所以如今补天宫和明圣山有相同的法术也不足为奇。只是又想到“七彩云天”竟然能得到女娲大神的亲自传授,其地位卓然可见一斑,心中越发对神秘的“七彩云天”好奇起来。
那空中飘着的楼阁各有人把守,空华和傅天阶就是赏涛阁的守卫。除了这赏涛阁外,别处还有天香阁、碧空阁、极光阁等等。一般客人到来都在山上歇息,只有贵客才会被带到这里来,一般都是各派掌门或者跟明圣山关系极为密切的高手前辈。而刀枫等人能被带入赏涛阁,也是沾了钦风、小天和阿成的光。
明圣山门中之人不能离开鬼莽泽,因此后代弟子往往由外界好友代为挑选良材美质,然后送入明圣山修行。傅天阶和空华很小的时候被人带入明圣山,就再未出去过,对外界的事情很是好奇,便向刀枫等人打听各种在典籍上看到的事情。
刀枫、祝余对外界知道的本就甚多,更有狌狌从旁解释,两人所问的问题都得到了满意的解答。刀枫发现他二人所问多是山川河泽或者怪物鸟兽能问题,极少提到外界的修行门派国家分布等,料想是因为明圣山实力太强,在修为的层次上比各国修真门派不知强了多少,自然不会关心这些问题。正如自己等人是修真出身,也从不会去关心各国之中平民的练习拳脚武术的门派一样。
但是当问到幽冥世界和仙界的时候,狌狌便一无所知了。这时就成了冷紫晶在解答,不过她对仙界所知甚少,而说起幽冥世界的各种奇事就如数家珍了。比如数万里冥海中哪里有奇异的鬼火源,哪里有一个时辰一种天象的观象岛,哪里有天然噬魂的各种鸟兽栖息,哪里有难得一见的鬼蚕出没,当然更少不了把自己居住的花容山好好描述了一番。完了还邀请众人有机会到花容山作客,品尝她酿出来的好酒。
傅天阶和空华这才知道原来冷紫晶是从幽冥而来,便问道:“外界居然发生了这么巨大的变化?幽冥之人都可以随便跑到人间来玩?”
刀枫等人一时想不到该如何说起土神闯出幽冥之事。
冷紫晶可不管这些,笑嘻嘻的把大幽国最近来到人间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说道:“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反正我们大幽国又不是做什么坏事,就是在幽冥呆久了,想重回人间嘛!国主也不是嗜杀之人,出来之后就带兵驻扎在幽都山周遭,并未发动战乱。要我说啊,就不如把各界都迁徙在一起居住,大家好好相处不就行了,为何非要让不同的人住在不同的界中。”
傅天阶和空华也知道土神被打入幽冥的事情,可没料到此刻已经又入人间,觉得此事关系重大,应该禀告师父。
冷紫晶看出他二人的想法,笑道:“傅弟弟,空华妹妹,反正明日不是要举行大典吗?现在你们就不必急着去禀报此事了,明日当着众多前辈的面,姐姐自会把这件事情说出来的。”
傅天阶和空华小声商量了一下,也觉得也就一日光景,既然明天要说,今天就先不要去打扰师父了。
刀枫听到冷紫晶的话,心中思量,冷紫晶是奉了土神之名前来鬼莽泽,难道土神早知明圣山会有大典,就是让冷紫晶来讲明闯出幽冥之事,想让众位前辈高人判个是非曲直吗?突然转念想到自己等人此来鬼莽泽的目的,如果土神知道明圣山,旱神前辈自然也便知晓,而她明知明圣山高手如云防卫周密,为何还让自己多人前来寻找乘黄,劝其离开避难呢?想必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其中定然有些隐情。况且,就明圣山的实力来看,应该是旱神前辈亲自前来比较合适,她应该是与明圣山的前辈长老同级别的高人,自己等人都是初出茅庐的后辈晚生,在明日的大典之上怎会有说话的机会。就算说了,就其分量来说,也万万比不上旱神的话啊。
想来想去,发觉大幽出世、火陆和烽火原高手现身、魔道横行、不死神药这些事情一定有某些关联,而这最关键的一环疑问多半就要在明圣山的大典中得到解答。
既然现在想不通,刀枫就干脆不去想,抬头看见天吴和罗罗,突然想起他们二人来鬼莽泽本是来找导鬼法师的。自己也未征得他二人同意,便一起都来了明圣山。于是便向傅天阶问道:“傅兄,你可知这鬼莽泽中有一个导鬼法师?”
傅天阶眉头微皱,想了一想,说道:“没听说过呀,他真是住在鬼莽泽中吗?刀兄可知他是哪派的高手?”
刀枫说道:“那老儿修为一般,只是为人奸诈,早年在昆仑国中就臭名昭著,后来不知为何来了鬼莽泽住下,常常出去在附近为害。近日听闻他在炼一个名为‘婴胎紫河阵’的邪阵,率门人外出虏获婴儿回来祭炼,因此我这位罗兄便想进泽来诛杀此贼,以解民患。”
傅天阶和空华自小在明圣山长大,虽也知道些阴毒的阵法,但想不到真有人敢杀婴炼阵,听到刀枫的话也自愤愤,空华说道:“天下竟然有这样的恶贼!若让我碰上,也绝不饶他!”
傅天阶又问:“刀兄可确定此贼就在鬼莽泽中?”
刀枫还未回答,罗罗便说道:“正是!只因那老儿的弟子为祸,我出手教训,因此跟他结了仇。我曾从千秋林追赶他南下,见他确是进了鬼莽泽。”
傅天阶奇道:“那罗兄为何没有继续追下去呢?”
罗罗脸上微现尴尬,说道:“鬼莽泽凶险异常,自古以来,很多修真高手入了此泽便消失无踪,再也没有回返。我不知导鬼老儿为何能在泽中往来无恙,但往日我还是怕了这鬼莽泽,只希望能警告老儿几次,叫他不要再为祸。近日实在是因他所炼邪阵太过阴毒,不得不阻止,这才邀了好友闯泽。虽知鬼莽泽有来无回,但我是存了必死的心来诛杀老儿的。”
傅天阶和空华对望一眼,都是一脸的惊讶,空华说:“鬼莽泽有来无回?外界真这么传言吗?”见众人点头答应,她又继续说道:“师兄,这是怎么回事?鬼莽泽虽有些木魄花魂,抑或虫鱼鸟兽修炼成精,但大都成不了气候,况且有我派中人看着,他们也不敢胡来。那么以往进来的修真者都哪里去了?听他们所说导鬼老贼确实在鬼莽泽中活动,可为何我们就从未发现过此人?”
听到这话,刀枫等人也都愣了,刚入泽遇到花魂莞荷的时候,她就说没听说导鬼法师,当时大多数人都想鬼莽泽并不甚大,依她那么高的法力,又在导鬼法师出没的地点附近,焉有不知之理,因此以为是由于众人与她敌对,她才不肯明言。这时才知道鬼莽泽确有蹊跷,要在这鬼莽泽中活动多年而不被明圣山这样的大派发现,这简直不太可能。另外,那些以往闯泽的修真者都哪里去了?被人擒去了还是被杀了?还是就像导鬼法师一样,明明是走了进来,却偏偏在泽中找不到?
刀枫不禁又想起当时自己和祝余同入幽都山的情景,在那之前旁人也都说幽都山有去无回,可最后还是发现了其中的秘密,自己二人平安无事走了出来。还有美桑仙子、飞云和舞轻罗跃入的死灵渊,故老相传那也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连一些素来胆大妄为臭名昭著的恶徒都不敢入渊,肯定是有原因的,可为何她们三人偏偏安然无恙的出来了,而且每人都有了一番奇遇?
刀枫又说道:“傅兄,贵派之中可有一种罡雷名为‘红尘劫’?”
傅天阶应道:“有啊,这是‘七彩云天’的红尘殿主创制的罡雷,威力十分巨大。只因炼制困难,所需原料太多,我派之中也只有少数几个长老有能力炼制,而且数量也很少。刀兄为何突然问起这个呢?”
刀枫缓缓说道:“数月前我曾与导鬼法师交手,他被我击败,临走之时便扔了一枚‘红尘劫’来炸我,多亏罗罗兄及时提醒,而且那罡雷似乎也不是特别厉害,我这才逃过一劫。”
空华简直不敢相信,导鬼法师居然会拿着“红尘劫”,她说道:“‘红尘劫’最与众不同的地方在于它的威力是能够变化的,修为高的人发出的便比修为低的人发出的威力要大。多亏老贼修为甚浅,否则刀大哥可就要遭殃了。”
刀枫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还以为那老贼不知从哪里偷学了‘红尘劫’的炼制方法,炼出来的假货呢,呵呵。”
傅天阶和空华没有料到今日会从刀枫等人这里知道这么多奇异的事情,心想这件事情也需禀告师父,不过因为这两日师门长辈都忙于明日的掌门出关大典,所以决定等过了明日再向师父禀报此事。
接着两人又向火妖月和雨木木问起烽火原的事情,而她二人也因极少离开师门,很多事情都只是听说,还不如钦风解释得清楚。傅天阶和空华知道火妖月和雨木木的师门与明圣山渊源很深,其实也便就是一家,都是传承“七彩云天”衣钵的门派。四人说起话来很是亲近,傅天阶盛赞当年飘渺仙子功参造化,乃是“七彩云天”的女中豪杰,当年独自前去烽火原,豪气干云,终于创出一片事业,于是问起仙子近况。
雨木木说道:“掌门祖师很久以前就外出游历,一直没有再回来过,我和师姐入门不过几百年,没见过她老人家。我也曾问过师父,为何祖师一去不回,师父说大千世界,多的是奇诡之地,祖师喜欢游历冒险,知道本派根基牢固无需忧虑,自然放心出去了。不把天下奇处都去一遍,她老人家是不会安心的。”
火妖月也缓缓说道:“明日大典,前辈高人齐聚一堂,当年‘七彩云天’的高手只怕也有半数能来,不知祖师知道不知道大典,明日会不会来。”
火妖月、雨木木、傅天阶和空华四人遥想明日盛况,心下向往不已。刀枫等人也觉有些激动,奉命进入鬼莽泽,无意碰到如此盛会,能见到那么多前辈高手,总是有些高兴的。
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西边一轮红日一点点沉了下去,脚下层层云彩被映衬得有如火云一般,赏涛阁中众人也都被日光染成红色。人人被这奇丽美景所迷,都看着西方落日,静思近来之事,只有红孩儿和蓝孩儿絮絮叨叨低声说个不停,小天则蹲在香炉边打着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