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坐在沙发上,相对无言。沉寂了一会儿之后,因哈雅忍不住开口了:“你说我们应该先给谁看这本书?”弗里亚想了一会儿,答道:“我可以考虑先给艾登看这本书,他和我们一样,对那座神庙相当感兴趣。“
因哈雅点了点头,但是没说话。他记得一清二楚,他平时和艾登聊天的时候经常能听到他提起森林里的神庙。而且每当他提起神庙的时候,他的表情就像强盗偶然遇见一座没人在家的豪宅一样。他盯着弗里亚的眼睛,沉默了几秒钟之后说道:“他对神庙的好奇程度非同寻常啊。我每次和他聊天,都能或多或少听见他提起神庙。”
“那么更应该给他看这本奇怪的书了。已经快要十点了,我们现在就动身吧。”弗里亚和因哈雅从沙发上站起来,准备推开屋门。因哈雅看了看弗里亚空空的两手,提醒他说:“别忘了把你的书紧握在你手掌中间。”“十分感谢你的提醒,你一定不认为我到艾登家里的时候会愿意看到我的书消失得无影无踪吧。”弗里亚的话还没说完,放在沙发上的书就自己飞到弗里亚的手里了。
横穿过一片不大但很茂密的草丛后,艾登的家就出现在二人的眼前。因哈雅走上前去敲了敲门。“有人在家吗?”他喊道,“艾登,你能听见吗?要是在家的话回答我一声!”
没人回答他。因哈雅回过头来看看弗里亚。“艾登这家伙几乎天天都要出门,我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不是去修行魔法也不是去练剑术,”弗里亚说,“有时候他甚至不在家吃午饭。”
弗里亚说完,挥起左手向门用力砸去。但是弗里亚的手还没碰到门,那扇简陋的木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弗里亚的拳头刚好砸到来开门的艾登头上。
“啊!”艾登惨叫一声,后退两大步。“怎么回事,老兄?”艾登质问道,“你是来找我讨债的吗?我可不记得我欠过你哪怕一个铜子儿。”因哈雅用眼睛的余光瞥了一下艾登,说道:“得了,小子,我们俩不是来找你讨债的。我们……嗯……我们只是想……”
“不是来找我讨债的?好吧,欢迎来访。看那边,烤肉架上的牛排快烤熟了,你要不要进来一起吃点儿?”“抱歉,我已经吃过早餐了,你一个人吃吧。”“那好吧,弗里亚——你呢?你想要和我分享一些吗?”“抱歉,艾登,老实说,我从来不吃早餐。一天中我第一次进食最早也得在中午十二点半。在早上我一看到食物就会觉得反胃。”
因哈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跟着弗里亚进了艾登的客厅。艾登从烤肉架上取下牛排,装在盘子里并放到餐桌上吃了起来。“你们不吃点吗?我敢保证比你们之前吃过的任何肉类都要棒。”
“我不吃了,谢谢。如果你真想要请我们吃你烤的牛排,我觉得后天是个不错的选择。”因哈雅说,“我们俩来是为了让你看看弗里亚带的书——“因哈雅转过头去,突然大叫起来:”啊——!“弗里亚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只剩下一副白森森的骨架躺在地板上。坐着的艾登也跳了起来,瞪着眼看地板上的骨架。
“老天,弗里亚去哪了?!“因哈雅问道,这时因哈雅并没有做出什么表情,但眼睛里流露出的神情就像一只即将被宰杀的羊一样。艾登话音刚落,躺在地板上的骨架突然七窍流血,浓得让人想吐的血腥味瞬间充满了餐厅。
艾登捂住了嘴巴,因哈雅闭上了眼睛。艾登呻吟着说:“我真是受不了这气味,它快让我昏倒了……那玩意儿是从神庙来的?““哈哈,艾登,你被我耍了一把!“躺在地上的骷髅突然站了起来,而且还大笑不止。“哈哈,我只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呃,事实上,我就是弗里亚,你们刚才被我开的玩笑给吓住了。”
骷髅停止狂笑,慢慢地坐到艾登身边,说:“我有好些日子没来过这儿了,今天这玩意儿就算是个送给你的见面礼吧。”说完,弗里亚的身体立刻在餐桌对面冒了出来,骷髅则是一下子瘫在艾登旁边的椅子上。“你可以把它收起来当个收藏品。“弗里亚说,“我知道你喜欢收藏各种各样的古怪东西,它对你来说肯定很普通。不过,依我看,你肯定会觉得这东西非常有来头。“
艾登没有理睬弗里亚,自顾自地把桌上的牛排吃光了。弗里亚和因哈雅也只好识趣地坐在艾登对面。弗里亚说:“好吧,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开这种玩笑,你一定认为这一点也不有趣。”艾登笑了笑说:“嗬,算了,我不怪你。但是我不得不说你把我食欲全弄没了,这可不是事实?”
他把盘子端走之后回到餐厅,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弗里亚,你说你们俩来找我是为了让我看这本书?”艾登指着弗里亚手上的书说。弗里亚回答:“当然,而且这本书是有关于你最感兴趣的东西的。”
“什么?”“那边森林里的神庙,你不喜欢吗?”“哦,当然喜欢。不过这和这本书有什么关系?”“这本书是我在神庙附近捡到的,而且这本书非常非常特别……以至于你无法形容读它之后的感觉……”弗里亚说到这里,艾登已经把书拿到手里了。
艾登的反应果然在弗里亚意料之中——艾登翻开书之后,立即傻了眼,他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弗里亚说:“继续往下看。”于是艾登翻了一页。翻页的同时弗里亚可以听到艾登喘粗气的声音。艾登又翻了一页,这时因哈雅已经能隐约看见弗里亚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艾登继续翻页,他的冷汗也是不间断地往下滴。最后艾登的头发已经被汗水完全浸湿,身上的衣服也全都湿透了。艾登惨叫一声,扔下了书。
艾登在不断地颤抖,连吐字都不清晰。“哦……我太恐惧了……我太痛苦了……“艾登说完这两句含混不清的话后,就浑身无力地瘫软在椅子上。
弗里亚说:“我知道你什么感觉,艾登,鼓足劲试着坐直,好吗?”“好吧……呼……”艾登深吸一口气,慢慢坐了起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非常难受,感觉像是悲伤,又不是悲伤,感觉像是愤怒,又不是愤怒。”
因哈雅看着艾登满头的大汗,说:“你最好考虑考虑,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神庙?你刚才看的那本书就是弗里亚在神庙附近捡来的,你想要去探一探这本书的底细吗?我知道你对神庙特别感兴趣,你要去吗?”
“当然,我一定要去,这本古怪的书绝对是沾染了神庙的力量。”“要不要再多几个人?就我们三个去吗?”“不能再多了,我们三个已经足够了,要是再多,那些循规蹈矩的老农夫就会发现我们,然后没完没了地劝说我们不要去神庙,最后我们什么也干不成。因哈雅,你去神庙是为了找什么宝物吗?”
“不,不,我这辈子最不喜欢的就是财富。我和你的目的是一样的,是要到神庙把书的来头弄个明白。”“既然有我们三个就够了,那么准备准备,上午十一点半就出发。”弗里亚说。
因哈雅看到自己手无寸铁,他说:“我准备好了,不过,要不要把我在家里收藏的两把剑带上,以防万一?”“这样也不错,但是得注意不要被别人怀疑我们是去干什么坏事的。艾登,如果准备好了就去找我,我在因哈雅家门口等你。”弗里亚说完,就跟因哈雅一起回去找那两把剑了。弗里亚在客厅等着因哈雅上去拿剑。“你的收藏室乱得跟垃圾堆一样吗?怎么这么久还没取出来?”
“太对了,我的收藏室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但是都是我喜欢的东西……赫里纳到哪里去了?”“赫里纳是什么?”“我收藏的短剑,长剑叫做格拉索斯。”“这些似乎都是蒂耶语中的词…你找到赫里纳了吗?”“找到了!我马上下来。”
因哈雅拿着一长一短两把剑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弗里亚原本以为那只是两把普通的剑,但是当他看到因哈雅手中的格拉索斯之后,大吃一惊。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剑。
格拉索斯的剑柄和护手都是用蓝色水晶制作的,剑柄末端是一颗珍珠,这颗珍珠还不时地发光;天蓝色的水晶护手被雕刻成一个展开羽翼的神兵,银色的剑刃上两面分别雕刻着两位阿托卡之使者的画像。画像和护手上的雕刻相互结合,使格拉索斯显得更加神圣了。和格拉索斯相比,赫里纳就普通一点,银色的剑刃,上面没有花纹,但是剑柄和剑柄头都是用名贵的祖母绿雕刻的,没有一点哪怕是芝麻大小的瑕疵。
“你怎么僵住了?”
“啊……我只是……嗯……没事。我只是觉得你的剑很漂亮。许多部件都是用珠宝打造的,所以如果把这两把剑拿到武器市场上去卖,我估计你就能过上几年好日子了。尤其是格拉索斯,出于它独特的外貌,许多史学家一定会对它感兴趣……”“不不不,啊……我说了,我并不怎么喜欢钱。我收藏它们只是因为它们很好看,所以……你知道的。废话不多说了,我们没有多少时间,让我们出去看看艾登来没来。“
他们出去看了看,但是门前没有艾登的影子,只有几个正在玩耍的孩子。“看起来,他好像还没准备好。“因哈雅说。”伙计,别说了,他来了!“
因哈雅扭头一看,艾登果然从远处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喊道:“抱歉,让你们久等了!我带上了我的弓箭,猎物们一定很久没有见到我的威尔伯尔了。”
因哈雅皱了皱眉,问弗里亚:“原来艾登是猎人,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他以前是,但是现在他不打猎了,整天无所事事。我现在完全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弗里亚摇摇头说:“现在我们应该出发了,如果再不出发,我们今天就别想去神庙了。”“小心点,别被村子里其他人发现。要是被发现,我们这辈子都不用想出村子了。”艾登说。“放心,不会的。”
他们三个做好了准备,开始朝神庙进发。他们越过农田,穿过牛群羊群,进入森林。森林与村中的景象完全不同。
参天巨树围绕着他们,茂密的绿叶在他们头顶上晃来晃去,上空的阳光直射进来,在草地和泥土上形成一个个圆形的光斑。那些年代古老的大树颜色十分灰暗,看上去格外阴森,它们的树干上还长着许许多多的气生根。
除了地上的光斑和透过茂密树叶的一点点阳光之外,他们没有任何光源。整片森林气氛十分诡异。由于周边环境过于阴暗,所以刚刚从明亮处进来的三人看不见任何暗中的物体。
“天哪,朋友,这森林里的景象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艾登说,“算了,这个不重要,我之前不在家是因为我在我家附近的地下书库里。地下书库里面有数以百计的书,这些书本全都是记录远古时代的神话传说的。这座地下书库只有我和我的兄弟知道,只是我的兄弟最近到黎耶城做他的生意了,不在村子里——不过,我是很难理解一个有着塞伯吉斯血统的人怎么会跑去当商人。”
因哈雅瞪起眼睛:“黎耶城?啊,老兄,他居然去了那种地方。谁都知道住在那儿的人全是被财、权、名刺瞎了眼睛,熏聋了耳朵的。”突然弗里亚说话了,艾登和因哈雅全被吓了一跳。“别动!看!”弗里亚说,“当心,前方有光。可能是鲁提尔恶狼。”弗里亚说着向前方伸出手,施放了一个照明法术。因哈雅立刻拔出格拉索斯和赫里纳,艾登也把箭架在了弓上。但是当他们看清前方的事物后,他们发现只不过是一群花丛精灵罢了。
“哦,天哪,对不起,虚惊一场,只是花丛精灵罢了。稍等,我去跟他们打个招呼…呃,我的奥福斯语有点生疏了,让我想想。”
“Atyu-sopomeryto-tydocatoldrol,”弗里亚慢慢走上前去,对那些长着蝴蝶翅膀、体型娇小的花丛精灵说道,“Feeu-recomene-Orfrorpina?”周身被金色光芒包围的小家伙们笑着回答道:“Higga,foaes’orfropina。”然后就拍着翅膀飞走了。
弗里亚回到因哈雅旁边,说:“这些小东西哪儿都有。如果你不跟他们打招呼,他们是不会让你挪步的。就在昨天,这个时候。我就在这儿遇见了至少十三个花丛精灵。““你刚才和他们说什么了?“因哈雅问。”只是说了一句下午好,没什么。”弗里亚答道,“他们很容易就满足。”“如果你有空,教我奥福斯语吧。”
“当然没问题,到时会教你的,并且我会一直教你,直到你把它说得和丐丹语一样熟练为止。”“那再好不过了,你知道的,大多数的精灵王国都以奥福斯语作为国语,我要是去了那里,我敢肯定我会很难受的。”“嘘!别动!前面有动静。”艾登突然趴了下来,把因哈雅和弗里亚也拽了下来。“暂时不要前进,前面好像有些东西。听声音像是食人树。”因哈雅问:“食人树?是会行走的游行食人树吗?”
弗里亚接过话来说:“一定没错,而且听起来它正在向我们这边走。”弗里亚接着说:“让我想想食人树为什么会出现。格雷纳德夫妇曾经告诉过我,如果在这种森林里做出错误的事或者想要做大众都不允许的事,游行性食人树就会出现并且吞食他们。”
“我可不觉得我们犯了什么错误。”艾登反驳说,“我想我们去神庙没有什么不对的。”弗里亚解释说:“我知道,你应该听我说完。我们确实认为我们没做什么错误的事情。但是它们还有另一个出现的原因。有可能它们只是很饿,从扎根的地方出来捕食而已。”
正说话的时候,食人树就已经走到可以被看见的地方了。它用树干下的数十条粗大的根须缓慢地朝着弗里亚等人的位置移动,而且不断发出“吱吱“的摩擦声。
“千万小心,如果它是朝我们来的,那么我们就得准备攻击它了。拔出你的剑,因哈雅,还有艾登,拿好你的弓箭。我会把我的思绪理清楚,免得使用魔法时受到阻碍。”食人树还在前进,渐渐地三人看清了它的模样。
它十分高大,约有十二英尺高,令人作呕的棕灰色树干上长着密密麻麻的木瘤,树干中央还有一条黑魆魆的裂缝正在一张一合。光秃秃的枝头并没有多少叶子,而且它们还在被越来越大的风一片一片地吹离树枝。树干下的根须弯曲扭动着,拖动沉重的树干往前挪动,它离弗里亚的脑袋越来越近了。
“准备迎击它。”因哈雅握紧了手里的剑,准备冲出去攻击。“等等!”艾登说,“草丛里有声音。”突然一只梅花鹿跳出草丛,从食人树面前经过。食人树自然不会错过这么大的目标,它的树干立刻内伸出了几条触须。梅花鹿当然逃不过食人树的捕捉,被紧紧地抓住了。与此同时,那株恶心的植物也停止了前进。“趁现在!快跑!”三人翻过巨石,并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在阴暗的草地上跑了起来。艾登跑在最前面,因哈雅和弗里亚紧随其后。
跑了大约三分钟,三人由于体力不支而不得不停了下来。“这个距离它应该不会追上来了吧?!”因哈雅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问弗里亚。“肯定不会追上来了,食人树走不快的。”
弗里亚抬起头来,突然呆住了。他马上回过神来,大声说道:“看看,我们在哪里!”说着用手指指向前方。因哈雅和艾登看到了前面的树丛中央有一片阳光能照到的明亮的空地。虽然他们因为能够再次见到阳光而高兴,但他们还是吃了一惊。他们还看到一座高大的尖塔建筑物耸立在阳光下,漆黑的外表与上方明亮的天空形成鲜明对比。
神庙的外墙是用个头庞大、颜色漆黑的石砖砌成,砖缝里似乎还冒着烟雾,高耸的尖顶锋利得就像是一位居住在忒路莫斯的巨人所打造的剑,这些物体使它显得神秘莫测。“嘿。”已经开始冒冷汗的因哈雅拍了拍弗里亚,“我听说普通人第一次接近神庙都会感到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