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衣表人才”回来鲁贝便对无聊至极的“生意”再提不起丝毫兴趣。莫天伟为他心中的事业甘之若饴的奔波于工业三区的各大厂家。
不用问,鲁贝也可从他每晚愤怒的情绪中知道,“生意”进展并不顺利。
生意上的事,鲁贝懒得多问,反正有人着急,用不着他来操心。为了打发修行外的无聊时光,他找了赵旗鱼三人做向导,痛痛快快地游遍了各大区域,开阔了不少眼界。层出不穷的新鲜事物和各种深奥古怪的商业模式使他的好奇心达到了空前的膨胀。鲁贝越探究,越是容易钻入牛角,甚感这个世界的陌生。
二区,光动列车站。
人流交织,比肩接踵。红色警戒线外停候着数十辆揽生意的马车。
“夫人你叫辆马车吧,价格公道包您满意?”一个眼光锐利的马夫,腿脚麻利地跟到人群里一位怀抱婴儿的贵妇身旁,热情地拉起业务,“大热天的,人又这么多,您看您还抱着孩子,我的马车宽敞又凉快,到哪儿都行!”
“车在哪儿,带路!”妇人瞅了车夫一眼。
妇人头戴大檐礼帽,脸上蒙着白布只露出两只眼睛,怀里的孩子包裹的也特别严实,或许是怕着了风。这身装扮出门的,在巨港城很少见。估计是外地人。不过从她一身天蓝色的拖地礼服可以看出对方非富即贵的身份。车夫黝黑的脸上笑意盈盈,心里已开始盘算起这单要多少合适。奇怪的是,这样有身份的人为何独自抱着孩子出远门,身边不带一个随从。常年跑车站生意的马夫当然不会为满足好奇而问这种招嫌的蠢问题。
“不远,您跟我来!”马夫前走在前面始终保持着职业性谦卑的笑脸,道:“夫人,您还没告诉我您是要去哪儿?”
“复康路,博家!”妇人简短的回答,有一种豪门世家的独特气韵。
一听是去博家,马夫笑意更浓了。从旁经过的同行都投来艳羡的目光。不禁眼红这家伙的好运。博家,可是名流世家,名下掌有不少灵材和药材的生意,和城内各大医院及武灵院都有往来。守车站生意的马夫们都知道,但凡世家的人出行通常都有专用马车接送,如果偶然接到了这种生意,那定是祖上烧了高香,光赏钱就够你一年赚的。
这时,车站突然响起一阵抓小偷的声浪。拥挤的人群像是油锅里滴进了一滴水,顿时炸开了。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年,腋下牢牢地夹着一个公文皮夹子,没命地在人群里面穿梭,身后引着七八个治安巡警,所过之处人皆是仰马翻一片狼藉。声浪正向这边涌来。
“抓小偷,别让他逃了!”
“闲杂人闪开,妨碍了公务按同罪论处,拦着他,有赏钱!”追在最前面的巡警厉声吼道。到底该拦着,还是闪开。人们还在犹豫时少年就已经从他们的身边穿过了。更多的是在少年还在五米外就直接闪在一边了。
治安局的赏钱谁敢去拿?除非不要命。
在这一带混迹多年的马夫当然也再明白不过这个道理。刚想避开,无奈迎面而来少年的速度实在惊人。
忽地眼前人影一闪,一股劲风把他的身体撞到了一边。下一刻,马夫算是深刻体会了一把什么叫乐极生悲、无妄之灾的至理名言。也该他倒霉,倒去的方向不偏不倚刚好撞上了一边的贵妇人。登时两人,不——是三人,两个大人一个孩子结结实实地摔到了车站的水泥地上。
马夫摸着摔疼的屁股,骂骂咧咧的坐了起来。眉头还没来得及舒展,人群突然以更大的动静再次炸开了——
“暴血病,是暴血病!”“哪里——”“那个女的快躲开,妈呀——”……
暴血病的名头比巡警那句“闪开”效果来的更加突显,瞬间扩了个大圈。还没从周围人群的反应回过神儿的马夫僵着脖子回头瞅了一眼,这一看之下差点没把魂吓丢了,跟着大叫一声“我的妈呀!”转身就连滚带爬的窜开了。
“暴血病”三个字,就像一股灰色洪流迅速席卷了整个车站,有人被挤到了列车车厢上,还有不少妇孺、青年受到这股洪流的冲击,倒在地上受惊慌的人群踩踏而过毙命当场。哭号、尖叫频频响起。
等人接洽的鲁贝、胡阳二人也瞬间被人流推回到了列车边上,眼瞅着就要和身后的已经驶动的列车撞上,鲁贝脚步一弓,双臂交叉奋力顶住汹涌而来的人潮。
“妈的,全都疯了吗?小胡子,暴血病是什么病?”
倒霉的胡阳正是鲁贝今天的跟班,要不是莫天伟发了狠话必须看护好鲁贝,决不能让他出任何一点哪怕是小小的问题的话,他们早就受够了这个问题层出不穷的好奇少年。
胡阳学着鲁贝的样子两人并肩抵在一处,晃着一脸胡须的脑袋,小声鄙夷了一句:“这都没听过,真不知道你是从哪个山脚旮旯里蹦出来的?”
“快说!”鲁贝不耐烦地大吼了一句。
下意识里猜得出这家伙的小声嘀咕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话。他也清楚这三个家伙一听说要陪自己出来总是推推嚷嚷,谁也不甘心出来。不过他不在乎这些,管你是谁,怎么轮的?既然陪我就得尽随时解说的职责。
“说就说嘛,干嘛还发火!”胡阳委屈道,随即清了清嗓子拿出一副学究的派头说道:“你听好了,我可只说一次哦!”
“说,别废话,说两次你能死了啊!”
“这怪病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爆发过,具体那一年我记不清了,听说死了很多人,暴血病的传染性极强,染上的人都活不长,最多两年,血会不断从毛孔里渗出,可怕的是,病发时心脏狂跳不止,血就越渗越多,整个人都会变成一个血人,最后心脏爆裂而死,样子极其恐怖!”
胡阳话刚说完,忙又大声补上一句:“顶住啊——”
吵杂扩散的人流,彻底失控了。胡阳还有一点没有提到,那就是但凡染上这种病的人,被巡警遇上都会被当场处死。
鲁贝两人的身体隐隐发着淡光,灵力的支撑下总算没有再后退,而且在那一波过后,前面的阻力越来越小,开始缓缓前移。没过多久,人群尽皆逃散,剩下没跑的除了受踩踏留下的尸体和伤员,就是那些陪护在尸体或伤者身旁的亲人们。
“围起来!”
略显空旷的车站,不知从哪冒出四十多个手持光弩的警员迅速有序的控住了残局,光弩瞄向剩下的人群和怀抱孩子的贵夫人。
“呵呵,一点小事惊动古队长大驾亲自!”说话的是金燕会的乔珠儿,带着一干手下笑盈盈地打着招呼走来,“您派人知会一声,小妹一定替你处理的干干净净,何须劳烦这么多兄弟!”
胡峰今天的心情差到了极点。多年不见的暴血病偏偏在他的辖区出现了,搅出这么大的动静,望着躺了的几十条尸体,和悬着气还在那儿喘的那些个伤众。心里直呼晦气。要是被有心人添油加醋的捅到城主大人那儿,不光是他的前途黯淡,老总长跟着也沾这霉光。
一个手下小跑过来汇报道:“报告队长,包围完毕,请指示!”
“全面清理,一个不留!”
“全部?”看着还有二三十被阻在圈内的民众,忍不住多了句嘴,“全部处理掉吗?”
“废话,老子说的不够清楚吗?”胡峰怒斥道,“要是放走一个看老子不把你们这帮王八龟孙子的皮给扒了!”
“是,是,明白,决不放走任何一个可能染上这脏病的人流毒咱们二区!”手下被胡峰的火气吓得慌忙点头,大声传令道:“全部清理,不容逃脱,射——”
在胡峰现身在车站的那一刻起,这些腿脚慢被滞留下来的人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要和地上的尸体一样——城外烧掉!
一道道光矢射来,为求一线残喘,能动的三几十人,一个劲儿的疯狂往中间挤。他们知道今天是要死在这儿了,躲避只是出于本能的挣扎而已。
但很快发现,他们向往的“安生”之地却是另一个地狱。
鲁贝和胡阳各自抓来两人挡在身前抵挡射来的光矢,那边一停就把已成了尸体的盾牌丢到地上。
没了帽子和白巾的遮掩,贵妇人如同血池地狱间爬出的恶鬼。从额头到脖颈细密浓稠的血珠连成一片,缓缓聚流于尖尖的下巴上滴落。晃着怀里孩子,低声安抚着。可能是之前摔疼了,小孩子直管大声的哭。
忽然,妇人猛然抬头,扬手抓住一个蒙头就要从她身边跑过去的家伙的脖子。怪力一甩,几根本应射向她的光矢被那人的身体截下,登时毙命。
“忘恩负义的家伙,伤我孩儿一根毫毛让你全家赔命!”
妇人凄厉的话语听的远处的胡峰和乔珠儿表情一怔,不自主的对望了一眼。
“呵呵,夫人好手法,胡队长行的是城主大人的法令,身不由己的,你和你的孩子到了那个世界也记恨不得他,呵呵!”
胡峰听的有理,要不射杀她,倒霉的就是自己。
“没想到,还有两个硬茬混在里头,都去死吧!”鲁贝和胡阳的出手出乎胡峰的意料,但他更在意的是暴血病妇人的那一手也是那么犀利。
又是一波光矢交织的箭网射向当中还站着的几人。
一个中年人见他老婆被鲁贝横丢出去做了肉盾,顿时红了眼吼着就要冲过去和鲁贝拼命。出乎意料的是,那位妇人突然当在前面,手掌在他脖子上一转,嘎嘣一声拧断了咽喉,透过黑色手套在白净的脖子上留下了两个鲜红的血指印。
“两位,今天我们各自为战的话必难逃此劫,不妨合力一冲,如果你们能助我,日后定将厚报!”
妇人的脸让人见之欲呕,鲁贝厌恶地将头扭到一边:“哼,你要是能让你怀里的那个小家伙闭嘴的话,我可以考虑和你合作一次!”
“你……”妇人强压杀死鲁贝的冲动,银牙紧咬道:“臭小子,不识好歹!别逼我送你上路!”
曾见识过光矢的厉害,鲁贝不敢再拖延下去,很快便做出了决断。
“小胡子我们不能再等了,先杀出去再说!”
“妈的,陈元彬那杂种放我们鸽子了!”胡阳应道,“等会我断后,你先逃离这里!”
“少啰嗦,要逃一起逃!”
二人无视妇人的要求,直接冲着北边围堵相对薄弱的地方开始突围。
胡峰脸上露出狠辣的笑容,“想跑,没那么容易,珠儿小姐让你的人守住西北,我率人东南收网,注意那个女人,谁沾上她的血就自行了断吧!”
乔珠儿泯然一笑,向旁边道:“阿辉,别让我和胡队失望哦!”
“属下明白,请小姐和胡队长放心!”
叫阿辉的年轻人一招手,率领金燕会一干帮众很快加入了堵截战斗。
弩和长刀是巡警执行紧要任务时的标配,一把把银白纤细的刀身在阳光下发着寒光,冲着鲁贝二人就招呼过来。鲁贝的莽撞打法犹如一头横冲直撞的野兽,相比之下胡阳的战斗技巧高明不少,总是能身形灵活的避开要害。不过他们应该感谢身后的妇人,吸引了两大强者的攻击。
车站附近的某个角落,两个鬼鬼祟祟的人碰在一起。其中一个青年手里提着个沉甸甸的皮夹子,赫然是之前被追的小偷。
“我们不出手吗!”
“看情况吧,冒然救人不但人救不出来,我们也得搭上!”陈元彬接过公文夹,从里面掏出一本署名《十九区移送犯人花名》的册子,登时激动起来,道,“没错,就是它,嘿嘿感谢老天送来的大礼,队伍,我们的队伍很快就能壮大了!”
邢淳祐不满道:“跟老天有个屁的关系,为偷这我差点把自己搭上!”
“对对,是你,哈哈!”陈元彬给邢淳祐来了个熊抱,由于用力气太大,刚一松手,邢淳祐猛地一阵咳嗽。
不顾邢淳祐的抱怨自顾着继续说道:“让莫天伟那帮小子见他的鬼吧,毛没长齐就妄想让我们当他的手下,哼哼,要招也是我们招他们,他得听我?????ó????????
的哼哼!”
“那,我们现在……”
“回去!”陈元彬邪笑道:“要是那两个小子被胡愣子给杀了,就说明是天意让他们来帮我们脱困的,我会记着他们的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