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颜最讨厌在小事上让李庄孝秦帮忙,但11月22号很特殊,他有太多紧急的事需要做了。
那条像是通往虚空的路在李庄孝秦的手指轻轻一勾下就凭空划了出来。踏上这条路的第一脚就能感觉到有刺骨的冰冷,寒气包裹的路,犹如黄泉大道。易颜硬着头皮走下去,只觉得寒气几乎爬满他的心脏,渗透了四肢百骸,再厚的衣服都没有丝毫御寒的作用。这边的易颜牙齿打颤,不断呼出白气,可衣服单薄的李庄孝秦依然神色如常,眯着眼睛,带着浅笑:“这路就是这样,很冷。通往坟墓的道路会好到哪里呢?”
“拉近。”易颜心情不好,语气异常强硬的说。
“不要急,你的朋友已经不可能有全尸了,早去晚去都是一样的。”
“闭嘴,拉近!”易颜听了李庄孝秦的话忽然感到很愤怒,他作为一个外人怎么会明白自己现在的内心呢?这不是收不收全尸的问题,而是心中的负罪感,不快点赶到常格身边他只会感到越来越罪恶,越来越难受。
“你有资格愤怒吗?分明是你自己浪费了大把时间去找弟弟吧。”李庄孝秦厌恶的看了易颜一眼,手上的动作一闪而过,拉近了和另一边的出口的距离。“啪嚓”一声,易颜包中的玉石碎了一块,碎石头也失去了光泽。这是代价,想要走什么捷径,就要付出相应的回报。
出口近在眼前,那里只有黑暗。
周围没有一个人,这条路已经直接通向了常格的所在。易颜跑到岸边不由分说就跳上了停靠其中的一艘船。这是一艘小快艇,只能靠拉动马达启动,掌握方向就可以前进,速度也不快,大部分游客都可以自有驾驶。易颜没有时间再去挑剔速度,他跳上船的第一瞬间就是开始开船。船在他的操纵下“突突”的前进,空气在固体的搅动下肆虐的游动,沉淀在水中的东西又开始不安分起来。
除了船前进的划水声,发动机的“突突”声外,船底被刮擦的声音也格外响亮。如果此刻探头去看水底的话,就可以看见无数白色的人正趴在船底,像是在进食,刮擦声就是来自他们的手指甲、牙齿和船的铁皮外的摩擦。
没等易颜说什么,李庄孝秦先不耐烦了。他伸手直接从水中拎出一只白面人,手上使力,硬是将手掌所及出捏得稀烂。别重新抛回水中的人成为了其他怪物的目标,他们对船失去了兴趣,转而去啃食同伴的尸体。
易颜在广阔的湖面驾驶了十多分钟后才远远看见有一个两点停驻在前方的湖面。随着与亮点的接近,他可以看出那是一艘中型的观光船,从外面看,船上似乎没有任何人,窗内的船舱盈满了寂寞。围着船绕了一圈后,易颜肯定这就是常格乘坐的那一艘船,因为在另一侧的船外侧赫然被拖出了一长条长长的血线,不断有诡异的白色人形从水中跃起,试图去舔那血迹。
易颜咬着牙把快艇上的绳子套在了船栏杆上,然后他顺着麻绳上了船。双脚确确实实踏上了甲班时,他才看见满地都是尸体。易颜走过去翻起尸体查看,老幼都有,参差不齐。应给都是“他”。他站起来,走向楼梯,进了船舱里。这里面灯火通明,地上是垃圾与混乱不堪堆放的旅行箱,座位上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易颜又换了个地方继续找,那是船上唯一黑暗的地方,船长的驾驶室。门没有开,但那扇门上的玻璃却暴露出了驾驶室内没有光的存在。
他拉开门,踏进去,却踏进了水里。溅起的液体弄湿了鞋袜,让人觉得刺骨的冰冷。
易颜颤抖着手,用手电照向脚下,满地血水。一打开门就应该知道的,这屋里全是血的铁臭味。
手电光缓缓向上,一双脚出现了,那双脚被咬得不成样子,只剩下肉筋和半边相连的碎骨;向上,是赤(防吞)裸的的身体,残缺的伤口密布其上,伤口周围的一切都是烂兮兮的。电视上被狮子撕咬变成尸体的斑马就是这样烂兮兮的,脾脏肠胃横飞,鲜血骨肉淋漓。易颜走进这具没有生机的躯体,在放大的光线下,常格满是血污的脸从黑暗中挣扎出来,他连眼睛都没有闭上就死了。那双总是洋溢光彩的眼睛此刻只余下永恒的死寂。
这时易颜才注意到常格身边还有一个人,那人全身笼罩在黑色的雾气中,只看得见露出的白牙正扯下常格的一只耳朵在大嚼特嚼。“他”早就看到了易颜,但“他”没有进攻也没有逃走。“他”只是麻木的嚼着常格的耳朵。
易颜的理智崩溃了。
他冲上去掐住“他”的脖子,将“他”的脑袋不断撞向仪表盘,在这串撞击下,一些鲜肉混合着碎骨被他吐了出来,如同垃圾一样掉进地上满摊的水里。易颜顾不上手被冰冻了,他只是狠狠掐着“他”的脖子。
“谁!你见过谁?!”
“呵呵呵……”“他”忽然笑了,黑气褪去,“他”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易颜的身后,“是你啊,团圆。”“他”的脸上出现笑意,眼中本该失去的神彩又被点燃。那种眼神,就像男子看到了心爱的姑娘一样,几乎是眼前一亮。
“我来解脱你。”化成少女模样的李庄孝秦站在易颜背后,对着“他”柔柔一笑。“他”脸上溢满不可以表的幸福,嘴巴蠕动着,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易颜此刻一点也不想知道“他”和李庄孝秦有什么关系。死去的常格就在他手边,一切理智都不复存在,他只想问出结果,然后杀掉那些伤害常格的人,还有所有将常格当做食物的“他”。
“说啊!”易颜加大手上的力度,几近咆哮道。可对方依然不理他,“他”眼中只有“他”口中的团圆。力道被撤去,易颜知道这种情况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
“他”别易颜放开后不到一秒,胸膛就被李庄孝秦洞开了。美丽少女的脸上没有杀意,只有狰狞的悲哀。
易颜看着这一幕,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除了和李庄孝秦结盟的约定外,他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他的过去,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不知道他和场的渊源。本来他们就是毫无交集的两个人,却因为一块玉璧二合为一体。连信任都不曾存在的他们,不会在意对方的想法,只愿遵从自己,所以李庄孝秦几乎是毫不犹豫杀掉了“他”。他不关心易颜想要问出的事情——
“七老。”少女口中吐露出这两个字。
“七老……干的?”易颜不可置信的问,“为什么告诉我?你不是会说这个的人。”
“因为有趣啊。反目成仇是最有趣的戏码。”
“呵。”易颜苦笑,他的身边已经没有可以信任的朋友了,李庄孝秦这个人,始终都只会为了心中那些自私的东西而戏弄别人,做世界上所有剧目的观众。他心里空空的,连苦涩都流走了。他走过去把常格破烂不堪的尸体抱起来,手上的感觉僵硬而冰冷。
易颜低头,忽然看见有什么东西在常格的头发中若隐若现,他伸手拨开头发,就看见一个白色的东西被直直插入了常格的头骨中,只有一个尾巴露出。易颜面无表情的拔出那个东西。
出人意料的,真是漂亮的物件。
一朵骨雕的银莲花。
其实他并不能确定那是银莲花,但是想到了银莲花的话语似乎很恰当的表达了常格死前面对的遭遇——失去的希望。
其实只是需要“失去的希望”这个死亡的征兆而已,谁又会在意雕刻的是什么呢。是莲,是玫瑰,还是欧石楠都已经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