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执意坐飞机回家,我改签了红眼航班,我不太喜欢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待着。到家的时候刚好是凌晨四点,我搬到市区来之前把爸爸的房子挂到了中介,打算租出去,有人约了我在明天上午十点来看房,中间一大段时间空着,我以前问过科萨能不能把空闲的时间借给他,他义正言辞地说:“不行,只有你向我借的份,我有那么多时间还用找你借?绝对不行。”
“科萨、科萨、科萨,我想回到我爸最后一次给我打完电话让我回来的那个时间。”
“好的。”
眼前一黑,我回到了爸爸家里,爸爸坐在客厅,姐姐坐在对面,像是在商量什么事。
“科萨,你不是不能改变历史的吗?”
“我没有改变历史,这就是当时的实情,你爸爸把你叫回来就是这件事,他向我借时间只是想多些份遗嘱,你郑叔叔怎么会知道,况且,天神允许死者写遗嘱,这不叫改变历史。”
爸爸表情凝重,姐姐也皱着眉头。
“正颜,爸爸必须告诉你实情,小贝她不是爸爸妈妈亲生的。”
“我早就知道了,我四岁那年表弟的忌日,妈妈哭着说拾来的孩子命硬,小贝克死了弟弟。”
我大吃一惊,没想到我不是爸爸妈妈的亲生女儿,这就是大伯他们不待见我的理由吧,可是我怎么还有一个表弟?
“小贝来的第一年,正锋意外走了,第五年你妈妈就走了,”爸爸叹了一口气,眼里满是遗憾,“你别怪她,这只是巧合,咱们伊家前几辈造了孽了。小贝这孩子挺可怜的,没有亲人,我要是不在了就剩你们俩了,你也知道你奶奶那边,不待见咱们家,你们姐俩相依为命吧。”
“爸,你说什么呢?以后就别让小贝来看你了,命硬的野孩子,对你不好……”
“住口!他是你妹妹,我和你妈妈都把小贝视如己出,她乖巧懂事……”
“懂什么事,要是她真懂事,就应该赶快滚,我们全家都被他害死了,不就是因为姑父和她亲,姑父才走的,现在爷爷奶奶都躲着她,在美国定居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每年她住在爷爷奶奶家爷爷奶奶多难受,你别以为我看不见他们躲祸一样地躲她,她还傻呵呵地往那凑,是她害咱们家落单,在这受苦。”
“受什么苦?你住的房子不是她给你添钱买的?要是没有她,你还能坐在这和我说话?”
我的心像被一直手揪紧了一般,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没想到姐姐对我是这样的,枉我总周济她,现在她也是丧了良心一般,竟然说出这种话来。
姐姐见爸爸沉默,接着说:“爸,你敢说弟弟、妈妈还有姑父的死,跟她没关系?如果不是她来,弟弟能死吗?如果不是她突然哭闹,妈妈会出车祸吗?如果不是她非得出去玩,结果掉在河里,姑父能溺水吗?还不是她害的?”
“正颜,这些事情……”
“都是巧合?爸,别自欺欺人了,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你这么疼她,结果呢?她害了我们,我现在就想问问你,你必须告诉我实话,”姐姐站了起来,“她把咱们家害得那么惨,你心里到底恨不恨她?”
我和姐姐在不同时空等待着同一个答案,爸爸一直在叹气,他在犹豫,说明他有可能恨我,不然一定会不假思索地说不恨。我看着沉默的他们,希望爸爸能快点回答真心的答案,我们都静止了,可时间还在流逝。
“孩子,”神提醒我,“十,九,八,七,六,五,四……”
“说实话,我恨她……”爸爸红着眼睛突然说出了我最不想听到的一句话。同时,神在我耳边倒数:“三,二,一。”倒数结束了,时间也静止了,画面开始模糊,又清楚了,我回到了家。
“我就说,让你把这三秒当作路费,结果呢?你又要伤心一阵子,”神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孩子,我们的交易结束了,以后我就不回来了,我已经预知了你会知道这后三秒的事,但是我不能改变历史,即使我确实有这个能力,你姐姐已经去了美国,她留给你一封信,我放在茶几上了,孩子,祝你幸福,你们中国有句话,有缘再见。”神走了,这次他就不会回来了吧。
我的确后悔了,可是有什么用呢?爸爸曾经说,知道的太多反而不好,还真是这样,我干嘛要和科萨做这样一笔生意,为什么不听科萨的,他什么都知道,听他的我不会心痛,但是如果我不知道这个答案,或许会更辛苦。按姐姐说的,是我害死了爸爸侄子,还有爸爸的爱人,和爸爸的妹夫,怪不得妈妈走了之后,那边的亲戚就在也不想见我了,姐姐一直不待见我,姑姑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呢?爷爷奶奶从来不欢迎我去,从来不打电话来,大伯家的表哥伊正帆,姐姐伊正颜,姑姑家的表弟伊正骏,可我的名字却不是伊正贝,我是伊小贝,我怎么这么笨,早应该知道的。
我拆开了放在茶几上的信,里面只是一张便签,是她亲笔写的:“小贝:我要去美国工作,你一个人在这记得自己照顾自己,我会回来看你的。爱你的姐姐伊正颜。”我用力连带信封都撕个粉碎,眼泪又忍不住跑了出来。
“虚伪!”我骂道,不只是指她,还有这个世界。我感觉这一切太不真实了,现实让我有点头晕,回到房间,我无力地躺在床上,这一个月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我有点接受不了,本来我自认为我很坚强,心里承受能力又好,没想到这晴天霹雳没有最大只有更大。这就是亲情的背叛吧,也不算吧,没有血缘关系,怎么算亲情呢?他们好心把我收养,让我过上好日子,有机会画画,才会有今天的我,或许我真的命硬。
真希望我能把这个月发生的事都忘掉,然后回到前两个月,我还乐呵呵地筹备画展的工作,不知道我是他们收养的,不知道他们对我的真实态度,不知道爸爸讨厌我,不知道时间神科萨,什么都不知道的我真傻真幸福,可是没办法回去了,我望着天花板,我看见了我的过去,爸爸总说让我难过时就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开心时就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这句话真的管用,我活了二十多年愣是没觉得自己是领养的,即使亲戚们都不待见我,我也当是我成绩和性格不好这也是我努力的理由,可是真相竟然是这样的。这个世界真是公平,给了最爱我的他,就要给我一个恨我的他,我想如果我是他,也会是这样吧,可他待我那样好,怎样也看不出是继父。
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