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一条根本不存在的街上,景色却是难言的美,如果说除却街道两旁有星罗棋布楼房,却没有一栋楼的窗子里透出灯光的话,的确如此。当然,此时街上除付辰外没有别人这一事实或许也有必要除却。
那些楼房各具特色,没有被单调地统一,但它们也有共同点。它们都很高,临街的一面都有许许多多的窗子,有高大华丽的落地窗,也有古朴的木框玻璃窗。
许多楼房的表面有精致的花纹,也有在楼房表面设置一些奇奇怪怪的图案的,但总的来说这些装饰并没有毁坏这条街道的美感,反而显示出别具一格的特色。
在高楼的间隙间摇曳着璀璨的星影,仿佛一片静谧的,有微波荡漾的星海,悬浮在距离地面十几米到几十米的高空,每一颗星星之间的距离既不紧凑也不至于太过稀疏,这是一种恰到好处且恰好让我形容不出的距离。
高楼刺穿这片星海,星海环绕在它们腰间,它们在星海之上的部分如同一座座孤岛,但如此众多的孤岛却不再是孤岛,而是一座瑰丽的海上浮城。
一个孤独的人是孤独的,成千上万孤独的人聚集在一起,相互之间仍然冷漠的时候,却会被误以为一片繁华。这一直是让我感到悲伤的一件事情。
这片瑰丽的星海并不是真正的星星组成的,真正的星星如果距地面如此近,那么毁灭地球,一颗足以,哪能有眼前的场景。
星海是悬灯组成的,一种付辰闻所未闻的悬灯,它们的数量未免太过多了,它们甚至不再需要依靠灯杆悬浮。
它们悬浮在空中,看上去的自由自在让我感到羡慕,不过也没什么好羡慕的,因为我知道,它们其实和我一样,只是看上去自由自在而已,它们仍然被无处不在的枷锁束缚了。
我似乎能够感觉到它们的呼吸,轻柔而优雅,淡淡的香气在这条街道上弥漫,让人如痴如醉。不过要是这么形容的话,付辰大概就不能算人了,此时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如痴如醉。
他转身看见身后不知何时消失的小巷,一阵眩晕,双腿一软瘫在了地上,脑袋一片空白,仅能感觉到耳朵嗡嗡嗡地响个不停。嗡嗡嗡的声音和小时候被父母扇耳光的时候极像。
渐渐地,付辰的意识在恐惧中模糊下去,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忘了自己是谁,他只是想睡过去,什么都不想管了。
这是一个胆小鬼,他叫付辰。他曾偷偷地立下誓言要守护某个人,却反被那个人保护着。他从来就不是英雄,不是任何人的英雄,他什么都做不了,他仅仅是一个胆小鬼而已,一个自始至终畏首畏尾的胆小鬼!
他从来都不曾想过,一个人如果要守护什么,那么他必须时时刻刻都努力让自己变强,并且随时准备义无反顾地付出自己的生命那才有可能做到。不论多么深情多么坚定的誓言,如果没有这些,都不过是一个笑话。
不知道这世界上付辰并不孤单算不算一个值得庆幸的事情,因为有那么多和他一样的胆小鬼,他们的人生里,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个悲剧。憧憬着的爱情经历了甜蜜和感动最后也大都夭折了,除了少数是真的因为现实残酷,更多的,其实是自己残酷。
九号悬灯街忽然间热闹了起来,街道上人流如潮,打破了这之前的寂静。这些人都是凭空出现的,在某一个星海荡漾的瞬间,他们的身形渐渐显现在街道上。他们就像一直在这街道上一样,神色如常地各走各的路。没有任何人留意到路边昏倒的付辰。
如果说这些人的身形是在空气中显现出来的,那么他们显现得并不彻底,就如同还有一部分仍然融在空气之中尚未显现出来,他们的身体显得略微的虚幻,像是一个个比较凝实的虚影。
付辰身旁走过的人很多,或许他们其实是幽灵,可是并没有关系,幽灵未必就害人,至少它们现在对付辰视而不见,不谋他薄财,不害他贱命。
付辰迷迷糊糊地感觉到周围有很多人,嘈杂的声音隐隐约约流入耳中。“我这是在哪里?”他感到疑惑,但很快又迷迷糊糊地得出一个结论——睡得这么舒服,一定不是在家。
来不及多想,他又留恋地睡了过去,身体在路边换了一个更为惬意的姿态。
“小子,醒醒,这么躺路边影响市容,你不知道吗?”一只赤脚把付辰侧贴着地面的脸拨过来正对着天空。
“嗯……天亮了吗?”付辰伸手揉着眼睛。
“天黑了。”还是那个浑厚的男低音,没好气地回答道。
“哦……这么晚了,那洗洗睡吧。”
“你这是叫谁呢?”
“我叫……我自己啊,我还能叫谁……”付辰的声音有些失落,说罢,他干脆打起了呼噜,揉着眼睛的手也停了下来,显然这回睡得更舒坦了。
“你是谁!”突然,付辰一个激灵从地上跳了起来,剑拔弩张地向着身前的男子问道,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后踉跄了两步。
付辰眼前的男子看上去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身体比他高了半个脑袋。这是对一个正常人的描述。但眼前这个男子太不正常了,他的皮肤是淡蓝色的,一张棱角分明但是显得柔和的脸上留着火红的胡须,像红辣椒那样向上翘。最奇怪的是他的深蓝的眼睛,虽然在只是比普通的眼睛略微大了点,但却让人觉得那里面蕴藏着无穷的魔力。
他的脸上还有一只末端尖锐的鹰钩鼻,也是蓝色的,有淡淡的光泽,不过末端的一小块区域若隐若现的有些火红。除了有一只炫酷的鹰钩鼻外,他有一对猫那样的耳朵,头顶上还有一片……随风起舞的小草,所幸它们也是蓝色的。
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有着火焰图案的长袍,燃烧的火焰在长袍上跳动。长袍的袖口很宽大,袖子并不长,很轻易就露出了他结实的双手。他蓝色的的双脚也裸露在外,没有穿任何鞋子。
“我叫拉尼布尼克斯多希坦亚希多亚,或者是迪秋西莫萨兰凯奥古托兰卡,或者……我也忘了,你可以叫我冥幻师。我无聊的时候给自己取了很多名字,取得太多了,就忘了自己叫什么。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叫我冥幻师也是一样的。”冥幻师看着踉跄的付辰说道,“你可以好好站着,你并不怕我,就不必跳如此优美的‘舞蹈‘了,我可不太懂得欣赏。”
付辰站稳了身体,忽然发现自己真的一点也不害怕眼前这个诡异的人,他扫视了一眼眼前的街道和街道上熙熙攘攘虚幻的人群,竟也不感觉有任何的奇怪。
“你说话怎么不张嘴?”付辰好奇地盯着冥幻师问道。
“说话就一定要张嘴吗?”冥幻师的眼睛动了一下。
“这是常识……你不会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吧!”
“常识告诉你这世界上有我这样的人了吗?”冥幻师的眼睛又动了一下。
付辰愣了一下:“呃……对,没有,常识没告诉我这些,那你是用什么说话?”
冥幻师伸手拍了一下额头,说:“你以为我说一句话眼睛就动一下是在跟你抛媚眼?”
“我以为是,难道不是?”付辰又想了想,说,“奥!我明白了,你是用眼睛说话对吧!”
“你终于看出来了。”冥幻师说,“没错,这就是传说中会说话的眼睛。”
“那你的嘴巴是用来干嘛的?”付辰疑惑不减。
冥幻师回答道:“吃干饭的。”
“吃干饭?就是说什么都不用干?和我一样?”付辰问道。
“不是,是吃干饭。我喜欢吃水分比较少的饭。”冥幻师说,“别傻站着了,我们走走吧。”
冥幻师话还没说完就迈步走进了人潮里面,丝毫没有等付辰的意思,付辰一阵小跑追了上去,身体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很多人的身体。
付辰边跑边喊:“等等,我还没问你冥幻师是什么东西!”
“冥幻师就是我,”冥幻师一边走一边动眼睛道,“他不是个东西。”
付辰总算跑到了冥幻师身旁,没花多少力气。他侧过脸去看着冥幻师问道:“那你是魔法师吗?就是能用很多的魔法的那种,呃……你应该知道的。”
冥幻师继续走路,说:“这也是常识?好吧,我算是吧。”
“那你对我用了魔法?”付辰问。
冥幻师说:“你指的是?”
付辰狐疑地环顾四周的景象,又看了看冥幻师,缓缓道:“你长成这样我不怕你,周围那么诡异我也不觉得奇怪。我没有歧视你长相的意思,你长得比我好看,但这一切不是很奇怪吗?我没记错的话,刚刚,我应该很没出息的吓晕了吧……”
“前面有家店,我们到那里再说,吃饱之前我是绝不会再回答你的问题的。你的疑问远不止这些。当然,像厕所在哪里这样的问题可以另当别论。”冥幻师扭过头对付辰夸张地一笑,付辰一阵恶寒,从头抖到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