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矮胖子短暂的交锋,可谓惊险万分,幸亏有潘多拉的帮助,李焱才能反败为胜。
“谢谢!”
“我们是盟友啊,帮助你是我的职责。”潘多拉犹豫道:“我没想到你会获得‘杀意之眼’。”
李焱疑惑不解地问:“这个能力有问题?”
“它……很恐怖,随着使用次数增加,会越来越恐怖。但它有一个明显的缺陷,使用初期因熟练度不足,偶尔会失灵。我不鼓励你使用‘杀意之眼’。”
“哦。”
潘多拉叹了一口气:“亡者的力量会让人孤独,有一天,你会明白这句话的。”
兽斗比赛结束,胜利毫无争议地归属于李焱。观众们手舞足蹈,欢呼的狂潮一浪高过一浪,斗兽场外也清晰可闻。
坐在裁判台的奴隶主鲁克有点遗憾,以他的想法,李焱战斗意识出众,又身具魔族血脉,完全有可能培养成一名战王级的黑暗武士!
奈何,居然有无法修炼斗技的魔族……
“呀,伊恩殿下,您怎么来了!”瞥见一道金发白袍的身影从侧门走进,鲁克忙屁颠屁颠地弯腰相迎,一边引路,一边满脸堆笑地讨好询问:“您对比赛的结果还满意吗?”
伊恩点了点头,径直走到裁判台主位。
右手一扬,脸上矜持的笑,配上一袭白色长袍,高贵优雅的贵族气场显露无疑,人们迅速安静下来,倾听这位陌生的贵族说些什么。
“女神说,勇敢的人是无罪的!奴隶们已经用勇敢偿还了自己的罪孽,我,光明教会圣子伊恩。比安卡,以圣都塔尼亚之名义……”
“天,光明圣子!他是女神的使者!”
“安拉帕雷路亚!”
“……”
伊恩的话未说完,一阵阵尖叫便在观众席上响起,成千上万的观众双手合十进行祈祷,众多狂热的信徒直接匍匐下跪。
“安拉帕雷路亚!诸神的祝福与你们同在!”伊恩向观众做了一个祝福的手势,脸上换起了圣洁慈悲的笑容:“伟大的光明女神是仁慈的!女神的仁慈属于每一个子民。现在,我以圣都塔尼亚之名义,代表教会,代表女神,赐予场中的勇士……”
观众们狂叫:“自由、自由!!”
对于用鲜血和生命博取自己一笑的奴隶,贵族与平民都愿意保持起码的尊重,即在奴隶死后给予自由,享有载入帝国普通公民籍贯的权利,他们称之为仁慈。
伊恩故意一顿,眼中隐晦地流露出一丝嘲弄、戏谑,或是其它的什么东西,重新宣布道:“救赎!!”
救赎,纠正罪恶的秉性、劣根,净化污秽的灵魂,赋予高贵的品质,受女神照耀!
“噢……”
观众们惊讶的呼声此起彼伏,救赎是自由,是赦免,更是赐福,是让无数贵族也眼红的东西。
有那么一瞬,李焱下意识地选择接受救赎,那是源于一个奴隶内心深处的奴性。当他的目光横移,触及默默地守候在身边的潘多拉时,另一个念头涌上心头。
只有她,是我的天使!
只有她,是我的救世主!
也只有她,有资格给我救赎!
“我―拒―绝!”
李焱虚弱无力,背影单薄,孤寂地站在空旷的斗兽台中央,犹如一个被抛弃的孩童。
但他依然坚定而高傲地仰起头,面对歌塞姆数万观众,一字一顿,字字铿锵地拒绝了神圣塔尼亚教区的尊贵使者,拒绝了无数奴隶付出一切都梦寐以求的东西。
其实,自由、赦免和赐福,那也是一次次将他从跌倒的地方拉起,支撑他在饥寒交迫的情况下,完成训练任务的东西。
需要多勇敢与坚韧的毅力,才能在“谢谢”两个字出口前,换成“拒绝”啊……
被拒绝了?一个奴隶拒绝了救赎?伊恩一愣,脸色无比怪异。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钟声不绝于耳的神圣紫荆帝国,光明教堂遍布十四行省,居民一出生要由施行祭司洗礼,成年后在教堂举行婚礼,死后由牧师进行涂油礼,足见教会对世俗的影响之深。
有勇气对抗贵族的奴隶很多,而放弃教会的救赎,李焱却是整个丰之月大陆的第一人!毕竟,富商贵胄为了购买教会的“赎罪券”而倾家荡产的例子,多不胜数,满大街都有吟游诗人歌颂。
“有趣、有趣!救赎不是谁都能给的,但又岂是谁都能拒绝!时隔万年,魔族重现帕雷路亚,你们的到来是命运之河最大的变数……”
伊恩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李焱,诧异于心中奇特的念头,笑了笑悠然离去。
事实上,李焱不信神。如果神真的存在,为何他没看见?为何它对地下监狱成千上万的奴隶无动于衷?为何不在他受苦受难的日子伸出怜悯之手?
因不信神,他抬头直望苍天,报以最冷酷嘲讽的笑!
太阳阿波罗已升至正空,璀璨的光芒驱散了城堡上空的寒流,跃入歌塞姆的斗兽台,在即将消融、染上奴隶们滚烫血液的冰雪上熠熠生辉,而月亮摩狄斯隐在几朵白云下黯淡无光。
坚定、执着与勇敢,在少年的双眼中交织成一股拆不散的信念——我渴望救赎。但我始终且坚持地认为:人,必须依靠自身努力,才能得到真正的救赎……
伊恩一走,观众们很快恢复了吵闹的本性,不知是出于羡慕嫉妒恨,还是纯粹素质低下,将无数痛斥、怒骂一股脑地扔给李焱。
“混账!”
“什么东西!”
“一个低贱的奴隶也配拒绝救赎,不想活啦……”
等观众们闹腾够了,奴隶主鲁克从椅子上起身,公鸭子一样尖叫:“亲爱的朋友们,第二场比赛结束。接下来是第三场,比赛方式为赌斗。大家可以尽情下注哦!”
鲁克招来侍从,吩咐下去。很快,铁闸门开启,负责伙食的工人陆续将九具奴隶尸体拖了出去。
巴克带队,六名狱卒押送李焱回地下监狱。
“哐!”
牢门打开,李焱被巴克粗鲁地踹进牢房。
临走时,巴克的脸上颇有烦躁之色,眼角的余光流露出森冷的杀气,恶狠狠地瞪了李焱一眼。
漂浮在半空的潘多拉气急,打抱不平道:“可恶,粗鲁的家伙!焱,需不需要我替你教训他?”
李焱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淡然道:“人被狗咬了一口,会用嘴咬回来?为避免节外生枝,先放他一马。”
“哦。”潘多拉乖顺地点头,拉扯自己的下眼皮、嘴皮,吐吐舌头,对狱卒们离去的背影做了一个夸张的鬼脸。
天使的纯洁、贵妇的雍容、大家闺秀的温婉,加上邻家少女的俏皮,她,是千面女王吗?
李焱心情舒畅,笑弯了眉。
顿时,潘多拉的脸绯红如熟透的水蜜桃,娇艳欲滴,忸怩道:“其实,人家很淑女的。初次离开封闭的棋魂殿,难免有一点小激动,控制不住自己……”
淑女?李焱扑哧地笑出声,貌似某人霸道地强吻了我两次吧。
“焱,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睡醒的少女伸了一个懒腰,小手轻轻地梳理秀发,苗条的身段、清秀的面孔比之潘多拉也不遑多让。
李焱一噎,差点忘了旁边还有十来个奴隶,不能太得意忘形,否则容易被人瞧出破绽。
他一边打哈哈,一边骨碌碌地转动眼睛:“哎,我作为一名弃奴,能死里逃生,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吗?”
红姬诚挚地笑道:“是啊,能活下来就好。”
一阵冷风飘过,李焱下意识地扯紧破旧布衫,选了一个干燥的位置坐下,一坐,受过重创的身体立刻被剧痛包裹。
“嘶,好痛……”
“你没事吧?”
“别担心,只是一点小伤。”
“我帮你看看。”
“不用,喂,等一下啦……”
红姬走过来,蹲下身子,不由分说地查探李焱胸口的烧伤。
火焰一样耀眼的红发掉在脸颊上痒痒的,胸前的两团雪白散发出女子独特的幽香,认真的侧脸深深地吸引着李焱的目光。
她再三确认后,松了一口气,扬起脸蛋笑道:“太好了,没什么大碍。”
视线忽然被她的笑靥占据,李焱不自然地撇过头:“我说了,只是一点小伤。”
红姬嘟起嘴,坐到李焱身边,双手挽住他的胳膊:“亲眼确认一下,人家会安心一点嘛。”
因为红姬经常会说一些暧昧的话,李焱分不清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所以总是装聋作哑。
少女不满地嘟囔:“胆小鬼。”
李焱叹了一口气,通过精神意识沟通潘多拉,让她四个祷时后叫醒自己,然后缩头睡去。
不多时,响起了一阵鼾声。
红姬小心翼翼地将一捧干草盖在李焱身上,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直视潘多拉的虚影,看情形,她早就发现了潘多拉的存在。
“你是谁?”
“他叫我潘多拉!你放心哦,我不会抢走你喜欢的焱。”
红姬皱眉道:“你想多了,我不喜欢他。”
潘多拉饶有兴致地道:“啧啧,你不喜欢他?”
“是的。”
“既然你不喜欢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身边?”潘多拉戏谑道:“别告诉我,你到监狱是来体察民情的。黑暗世界的公主殿下!”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承认?听说八年前,神圣紫荆帝国都城的女王庭院发生了一场大火……”
红姬脸色一沉,清冷的目光杀意凛然:“你是谁都无所谓,我决不允许任何人妨碍吾王!”
掷地铿锵的话语落下,牢室的黑暗浓重了几分,不知何处,飘来无数小鬼此起彼伏的凄厉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