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挽红楼:黛玉绝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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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宝玉因王夫人一番话,气得脸色紫涨,心中愤懑,恰又逢叫门不开,怒意更重,也不管开门的是哪个,突然猛抽了一鞭子,不期竟然打到了袭人,一时众人均上来拉扶,见她脸上自右耳上始,直至腮边,竟是血红的一道檩子,脸也顿时肿起好多,却仍自强忍眼泪,还勉强笑着说‘没事’,麝月等见宝玉动了真气,袭人如此,她竟不管,以前从没有过此例,亦不敢多则一言,只得默默地为袭人抹汁上药,让其躺在床上休息。

那袭人无端受了这一打,况又在脸上,以后不知能不能恢复得,心中本已经有些气闷,只是素日性子和顺,不肯在人前显露,便只忍着,只道宝玉仍会如从前一般,不过片许功夫,仍旧会上前讨好安慰,到时她必又是一番软磨硬赖,叫其许下许多承诺,这打方不算白挨,岂知宝玉因恨她将告密一事牵连了黛玉,心中偏梗着一股气,不去睬她,袭人见如此,饶是她素日好性,也不免愤怒,心道:打了我,你倒有理,你既不来说话,大家就这样僵着,不信你最后不先妥协!便只整日歪在床里面,以背示人,来人也不应对,也不伺候宝玉,皆交给麝月,晴雯等,暂且也无可记。

且说潇湘馆这边,黛玉因日里王夫人一事,一直郁郁寡欢,晚饭也没吃,至于日落西山,余霞映室,心中愁绪才稍显淡薄,便隐隐惦着弘历,待要去瞧,人多眼多,又不好意思,一直等到了晚间,才让春纤去正房议事厅看看,又让回来顺便去下怡红院‘看看宝玉怎样了’,回来说:“四爷正和大奶奶,三姑娘等人笼帐呢,桌上好多账目本子,四爷翻看呢,说一会儿就来。”黛玉听到最后一句,便红了脸,嗔道:“你这丫头,让你在外面看看罢了,你又进去说话!”春纤笑道:“并没进去说话呢,紫罗看见我来了,先跑进去告诉四爷知道,四爷才让她捎的话。”黛玉便道:“知道了,下去罢。”春纤笑道:“姑娘怎么不问问二爷?”黛玉一听,也抿嘴一笑,道:“是了,倒把他忘了,他怎样?”春纤见只有紫鹃在旁,便凑上前来,小声道:“二爷和袭人,一个里屋,一个外屋地歪着,我以为睡了,谁知遇到小红,说二爷日里给了袭人一鞭子,半面脸都肿了呢。”二人闻言皆惊,紫鹃忙问:“好好的,因什么打她?可也奇了。”春纤道:“听说是二爷叫门不开,心中恼了,再说也不知是袭人,原是误打了她。”黛玉不言,因思:以宝玉之性,此遭伤了袭人,必要百般慰藉,软语温存一番才是,何故两人各自假寐,做出此状?便疑心其必是动了大气,方才如此,又着实不明气从何来,想了一回,因对紫鹃道:“上次四爷拿来的药里,我记得有个白瓷瓶的,听说专治外伤,你给袭人拿去罢。”此时紫鹃正用一小玉杵碾着药末,不得空,口中答应着,便**纤去拿,春纤笑道:“我知道是哪个?再拿错了。”紫鹃便笑道:“你就去罢,四爷早都在上面贴上标签写字了,何况那一堆里只一个白瓷瓶,你要拿错,也不容易呢。”春纤笑道:“真个的?平日看四爷好傲气个人,不想还这么细心。”紫鹃便抿嘴笑道:“那也得分时候说话。”黛玉便道:“快去拿罢。又啰嗦些什么。”春纤只得去外屋找了一回,一时拿来,黛玉认了,便遣她去给袭人送去,这边春纤方走不久,便有人道:“四爷来了。”黛玉刚拿起书来,读了两句,不得又放下,笑道:“今儿是消停不得了。”只见弘历先站在屋门口深深嗅了一口气,笑道:“好香。”遂提褂而入,一身爽利之气,俊朗之风,笑问:“养什么花呢?好大香气。”黛玉便道:“何曾养什么花来。”弘历不信,四下翻看,故意连床褥下,书架里都翻,惹得黛玉又笑又嗔,说道:“你老实些吧,胡找什么,你家花在书里养着!”紫鹃送茶来,听黛玉此言,也撑不住笑了,便道:“四爷别找了,许是药末捣出来的香气。”又把玉杵拿来与他闻,弘历忙指它笑道:“就是这个了。明儿也给我些,让小丫头在屋里站一排,成天捣去。”便坐下喝茶,一语引得黛玉又喘笑不止,紫鹃好容易忍着笑,因说‘出去把药熬上’,便掩门而出。

这边黛玉方想奚落弘历,却见他喝着茶,眼睛只盯着自己看,便又咽下话,红脸别过头去,一时两人寂静无声,弘历忽而笑道:“你方才说的不对,谁说书里不养花?岂不闻古人之言‘桃花嫣然出篱笑,似开未开最有情’,另‘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书中既有如玉美颜,因何能缺了百花之景?”黛玉细思此语,倒引来凄然之感,半晌方道:“我原是蠢笨的人,哪知道那些,我知道的,不过是‘寂寞逐花谢’‘山城过雨百花尽’等句罢了,纵美景玉人,终是转瞬即逝,你又焉能奈何。”弘历见状忙道:“所以说,‘寻春须是先春早’‘花开堪折直须折’,若总是畏首畏尾,瞻前顾后,将来岂不空留悔恨?”黛玉便点头道:“花开堪折直须折。”重复了两遍,不觉莞尔一笑,看他道:“你忙了一天,这会儿不说好好歇歇,又过来做什么?”弘历见黛玉展颜,心中不觉呼出一口气,便笑道:“好容易得了特权,能尽情来了,还说什么累不累的话。”黛玉啐他道:“你别胡思乱想,我既是‘顾问’,便只说我该说的,你若问别的,我可不答。”弘历抿嘴笑,忽生一念,说道:“对了,只一件事,这账房的事,究竟是谁管着的呢?”黛玉便看他道:“这我不得而知,——想是凤丫头并链二哥哥管着罢。”弘历便蹙眉自语道:“既这样说,倘或里面有什么手脚,外人可难知道的。”黛玉便有些疑惑,见他关心,因道:“要问这些,我就不懂了,你该找大嫂子,探丫头去。”弘历便笑道:“罢了,今儿已看过账目,再只是问,怕不好,以后再说,反正也不急着这一时。”

黛玉只道他是为了贾府开源节流之计,便点点头,道:“若说起来,你我都是外人,今儿若不是你一句话,若以我的脾气,必不当什么顾问的,没的你们公与不公,惹人嫌,我又跟着不干净,虽如此说,平日我亦曾为他们算过,这府里如今出的多,入的少,长此以往,必有不支,倒也真该想些法子才是,——你既已承了事,就说不得要操心一二了。”弘历听她所说‘你我’,心中一暖,便笑道:“你放心,若真叫我挽这将倾大厦,不是我说狂言,也未必就难得倒我,我现在就有几个好法子,只是一来大动干戈,二来得罪人太多,故不愿十分尽力,不过应付应付,略缓窘境罢了。”黛玉便拿帕子撑开,掩了口,歪头笑道:“好大口气,你既这么说,最好可别出了纰漏,让我打趣你!”弘历方笑着要说话,见紫鹃开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碧粳粥,黛玉一见便道:“你又拿它进来做什么?”紫鹃笑道:“中午就没好生吃东西,晚上又不吃,岂不饿坏了?——好歹吃两口热粥。”黛玉便道:“我并不饿。”弘历便皱眉道:“怎么没吃东西?”紫鹃便怨道:“姑娘总这样,饭菜凉了又热,是常事。”弘历便道:“给我。”紫鹃忙交他手上,出去了,弘历也不说话,只将椅子移前,坐了床边,黛玉便往床里退,弘历一把抓着她的袖子,虎着脸,道:“过来!”黛玉道:“不饿呢。”弘历断然道:“不行!”又指着地,说道:“今儿你不吃饭,我就打了铺盖睡这儿了!”黛玉一听,又嗔又气又笑,便恨恨地道:“真真我上辈子做了什么恶事,今世遇到你这个冤家!拿来罢!”便用拳头打了他一下,接过粥碗,自己吃了两口,弘历道:“不行!再吃些。”黛玉无法,只得又吃两口。弘历方才点头笑道:“这才像话!”一时又闲聊几句,便见浣纱来寻弘历回去,黛玉见天晚了,也直催他,弘历方才恋恋不舍地出来。

及至出了门,弘历因方才说话之际,浣纱曾对他使眼色,便问何事,浣纱道:“斗儿回来了,在家里等你好半天,你只不回来。”弘历忙问:“查明白了?”浣纱便点头小声道:“四爷这会交代的事,他倒真上了心,看那模样,纵不是查到十分,也有六七分了,只等你来说话呢。”弘历先笑道:“他敢不上心!”便忙向落英阁大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