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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向往西藏

西藏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去过的朋友告诉我,那里的山是蓝的,天是蓝的,甚至水都是蓝的。蓝得令人心里发痛,眼睛发痛,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不想,整个人都醉醺醺的。那里的人、物和事都简单朴素得一目了然,给人一种直观的美,一种平和的美也是一种令人满足的美。

我梦里见到了西藏。西藏开满了花一样的信仰和阳光。

经历了红尘太多的风雨,感受了太多的诱惑和不洁,背上的东西沉重而虚无。一直在问自己:你想要什么?你在干什么?你又得到了什么?

在被彻底物化了的现实中,我因追求而回避,因挣扎而沉没。半醒半睡间,走到了堕落的边缘。一直想拥有一份独立的思想,想刹住自己滑向世俗的惯性力量。

现实中再多的悲苦我都能淡然处之,唯独心灵的煎熬承受不起。怕自己真的坠入思想的地狱而万劫不复。

我想逃避,想远遁。想在一个信仰朴素的、简单的社会里过一过简单的日子。好好地想一想自己的前程好好地理一理自己将来的活法。

于是我有了梦。我行走在高山大川之间。呼晡了几百万年依旧浑厚不减的高原季风扑面而来。灿烂的、不带一丝杂色的阳光穿透我久疲的身心。

到西藏去。西藏不仅仅是沉默的高原,五彩的经幡,负重前行的牦牛,荡人心魄的藏歌,也不仅仅是酥油茶,而是在空气中都显得浓浓的信仰,那是对世间万物的尊重与虔诚对生命的至高维护。

走进西藏。万物皆有灵,万物皆是佛。静穆自然的沉默不语举手投足的大千世界都给人一种沉淀与感悟。事实上,自己缺少的就是真正的宗教感情。

这么多年的奔波与挣扎,面对的都是物欲世界的真实诱惑,而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灵魂生活。所痛所苦都是感官的需求,都是肉体的向往,并没有为纯粹的精神性的问题所困扰。于是在自己的生活中就为俗事而苦恼,就再也梦不见远古的那些高洁灵魂。曾几何时夜夜倾心太史公笔下的曹沫、专诸、豫让、荆轲,他们只为自己认为值得的信仰就“皮面决眼,自屠出肠”;曾几何时也陷人为追求放任而又恪守伦理、志存高远而又每落尘俗的阮籍、嵇康们的焦灼与挣扎中。

但随着年岁的渐长,曾经敏感、易动的心变得坚硬、韧性。突然回首,心灵已被尘封太久。没有眼泪,没有惶恐,想不起什么,也不想什么。学会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学会低首走路。痛心、震惊、愤慨,这些字眼都成了久远的回忆。生活的惯性使我具有了成熟的标准:圆滑、玲珑以及以自我为中心的价值取向。

我发现自己成了一枚永不化茧的蛹,无法冲出自己设置的死局,所有现实的、理想的都是灰暗的、物欲的。自己已经无法化蝶而飞,无法实现积极的人生蚁变。我真的害怕,自己就这样走完一生吗?

我需要向心灵之神朝拜,我要找到灵魂归宿之所,哪怕是暂时的寄托也好。我需要沐浴哪怕是风是雨,是雷是雹。我需要冲刷,需要撕裂,需要在天堂和地狱的边缘枯坐问禅,找到自己的朝圣之路。

前往拉萨的朝圣之旅,是藏族人用腹部测量朝圣旅程的全部距离,机在地上,尽量往前伸直身体,用头叩地。他们简单地用自己的身体来丈量灵魂之旅,刮风也罢,下雪也好,他们不闻不问。在途中遇见河流,他们如果不先在岸上用绳子丈量出河水的宽度,再加上河岸的额外距离,他们是不会乘船过河的。

藏族人对世间万物,诸如日月星辰、山川湖泊,都有一种本能的膜拜与融合。日月给了他们青稞,山川养育了牦牛,所以他们发自内心地感激世间的一切。他们认为所有的这些都是神灵的恩赐理应尊重并和睦相处。“人定胜天”对他们而言是可笑的、不可理喻的。

所以说在西藏,无论人、物还是景,都给人一种恬静的、平和的感觉。

到西藏,我漫无目的。神往已久的布达拉宫、繁华热闹的羊八井,我都没去。站在充满酥油味的街头,远处的雪线,眼前的经幡,使我泪流满面。索性坐到地上,任泪水肆意流淌。我见到了佛。佛无处不在。在忽然落泪的地方在被风吹痛的地方,佛默默地注视着我。佛对我说来到西藏就是佛,就有了佛。

原想,到佛前拈一炷香,请求佛的宽容,向佛忏悔。到了西藏,见到了佛,我才知道,佛不需要供奉,不需要膜拜,只要心中有佛,那么在旷野,在闹市,佛都会在身边。

我决定回去,回家。只是,连布达拉宫都没去,就这样结束朝圣之旅吗?九月的夜晚,西藏,拉萨,布达拉宫月亮,朝圣者。我又一次沐浴在佛的光影里。佛俗相通,心佛同归。我已无憾,我已无痛。

你朝拜了吗?你找到了家吗?在月光里,我问自己。我笑了,佛阖目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