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径的所有居民区都是断垣残壁,几成废墟。文从义一连找了好几条巷道,终于找到了一件不那么显眼,但屋中尚有遮蔽物的屋舍。
文从义将许兰秋放在阁楼的一处床板上,四处翻看着可能的药品食物。许兰秋却突然清醒了。
“大哥.”却是找寻文从义的声音。
“兰儿。”文从义回身伏到许兰秋跟前,摸了摸许兰秋的额头,似乎退了烧,但又变得异常冰凉。
许兰秋伸手想抓文从义,却抬不起手臂,文从义立刻握紧了许兰秋的手:“兰儿,感觉怎么样?”
许兰秋声音依旧微弱:“大哥,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文从义一笑道:“傻丫头,你没生过病么?一生病就是要死的!”
“那我怎么觉得我的身体这么冷,这么冰凉。”
文从义安慰道:“你是身体太虚弱了,所以出了许多冷汗,这才冰冷的。”
“你冷吗?”文从找来被褥裹在许兰秋身上,抱紧了许兰秋。
许兰秋气若游丝,却还有一丝气力流泪:“大哥,你会扔下我不管吗?”
文从义一面环视四周,一面低头安慰许兰秋:“傻瓜,我怎么会丢下你不管呢。”
许兰秋兀自泪流不止,自顾武断的想着:“大哥能回来找我,我已经很感激了。大哥,要是,要是真的不想管我了,我也不会怪你的。只是,只是我不想大哥扔下我。大哥,你不要扔下我好吗?”许兰秋越说越伤心,本就虚弱不堪的身体,那承受得了这般的动情恸哭。
“兰儿,我不会丢下你的,你这样会伤到身体的,不要这样了好吗?”
文从义不断温言安慰着,却不能有太大的效果,许兰秋只是不信,总是担心文从义会弃她而去。神志又在惶惑中渐渐迷糊,迷糊中还在不断央求着文从义不要丢下自己。
“大哥,大哥,我真的好怕!”
“大哥,在南京的时候就是没人管我的,我好怕,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大哥,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文从义的心被许兰秋伤心不已的真情流露和无助的哀求,刺得阵阵发痛,若不是他从不流泪,此时便要奔涌而出了。
许兰秋越来越迷糊,话语也变得语无伦次。
“大哥,你是在怪我吗?所以要丢下我。”
“怪你什么?”
许兰秋根本听不到文从义的询问,只是自顾说着:“大哥,都是我不好,我早该做你的妻子。我今天就做你的妻子,好不好!”
“兰儿!”文从义发现许兰秋又在开始发烧。
许兰秋听不到文从义的声音,意识更加的迷蒙:“大哥,你不要不管我,不要把我送给日本人,好不好。”
文从义一面摸着许兰秋的额头,心里一惊:“兰儿!”原来她都知道了。
“大哥!大哥!”许兰秋低声呼唤着文从义的声音,本就发烧的身体,加上突然而至的动情,更是滚烫不已。
“大哥,大哥你为什么不要我!是我不够好么?”
文从义不忍拂逆,但知道许兰秋此时是承受不了这些的,只是温声安慰道:“兰儿,你生病了。听话,不要这样好吗?回到上海,你再做我的妻子,好吗?”
许兰秋兀自迷迷糊糊喊了几声:“大哥,大哥.”声音越来越低,终于又在文从义的怀中沉沉昏睡过去。
文从义定定看着许兰秋,他知道如果不能及时找到药品救济,许兰秋只怕性命堪忧,好在这里附近应该就能找到药店。只是要将许兰秋一个人放在这里终究不放心,万一许兰秋中途醒来发现自己不在,出声寻找,招来附近游魂的日本人该如何是好。但要将她打昏,终究不忍,何况她此时的身体也是承受不了自己的重击的。带着她一起,更是不可能,只有冒险赌一把,希望可以速战速决。
文从义等着许兰秋已经睡得很沉了,轻轻抽出手臂,将许兰秋移至屋中最隐蔽的一处杂乱废墟中躺卧,又在上面胡乱覆盖了一些杂物,估摸着不易被人发现,许兰秋呼吸起来又没什么困难,才转身下楼出了门。
文从义在街巷中连连躲过了几批散碎的日本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处美国人开的诊所,看样子里面还有人。
文从义看了看四周,快速奔近店门,脚一踢推开了诊所的大门,一进门便掏出枪对准了店内其中一人的脑袋。
“Queit!”店中总共有三个人,他早在推门而入的瞬间,就迅速判断出三人各自的身份,被他用枪抵着脑袋的正是诊所的主治医生。
“Oh!”
“God!”
文从义一只枪抵着主治医生,左手握枪扫视着屋内另外两人。大概是见惯了这样的场合,三人只是有些不可思议,倒不是很害怕,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Ineedquinine,findittome!”
“What?!”
文从义见三人迟疑,抵住医生的枪更加用力,狠狠道:“Doneit!”
那人听了文从义这般不用置疑的口吻,终于有些害怕,连忙挥手示意其中一人:“Find,findittohim!”
文从义又用枪指了指另外一人:“You!findthemedicinechest!alcohol!disinfectantandaninjection!”
那人不敢再说什么,依着文从义的意思,找来了药箱,注射器,酒精和药品等。“
“Installed!Quickly!”
二人将文从义需要的东西都装好在药箱中,递给文从义。文从义接过药箱,用枪指着三人,只退到门口,才快速转身推门而去。
那个被文从义抵了半天脑袋的美国人,兀自气的大叫:“Thug!Thug!”却也无可奈何了。
药品一到手,文从义就以最快的速度往回赶,心里始终担心许兰秋万一会被日本人发现,遭到什么不测。
在街上,他遇到日本人强虏妇女,杀人放火,心中虽然气愤却不声张,念及许兰秋只想尽快赶回。
临近街巷口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叽哩咕噜的交谈声,文从义知道是日本人,本能的往旁边一躲。日本人是迎面而来,越走越近,二人的交谈清晰传到了文从义的耳中。
“不错不错!”
“中国姑娘还是不一样。”
文从义躲到一旁果见两个日本人从巷内走出,本能的伸手向怀中探去,但终究忍住,没有对两个日本人下手。
文从义待日本人走远,想起刚才日本人说的话,猛然一惊,飞速奔入先前藏身的屋内。待拨开遮挡物发现许兰秋浑身上下丝毫没有损伤才算松了一口气。
文从义将许兰秋抱出废墟,放置到先前的床板上,用清水喂服了药丸。
许兰秋吃了文从义的药丸睡意更浓,竟还没有转醒,文从义将药水吸入针管注入许兰秋体内,动作竟是很熟练和外科医生无异。
文从义一手按住许兰秋手臂针孔,一手抚着许兰秋脸庞凝视。
许久,许兰秋才悠悠转醒,眼前渐渐映出一张熟悉的脸孔:“大哥。”文从义冲着许兰秋欣慰的笑了,他知道许兰秋性命已经无碍了。
“大哥,我怎么一点力气都没有?”
文从义笑道:“大病初愈,怎么会有力气呢?”说着又摸了摸许兰秋的额头:“烧已经退了,休息休息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许兰秋忽道:“大哥,我饿了。”
文从义又是一笑:“你等着。”说着放下许兰秋就欲下楼。许兰秋在身后不放心,起身喊道:“大哥,你要去哪?”文从义回头安慰道:“躺下别动。”
不多会,文从义居然变戏法似的弄来了一碗白粥,一面喂着许兰秋一面问道:“怎么样?”
“大哥,你去哪变的?”
文从义只是好笑:“我哪有那本事!”原来文从义早就发现隔壁也有一家人暗自躲在残垣断壁的屋内,所以就溜进去要了一碗粥。
“大哥,那你呢?”
“放心,我早已经吃过了。这屋子里没有什么食物,吃完休息一会,我们还得去找难民区,或者找到堂口的兄弟。”许兰秋点了点头。
接近黄昏的时候,文从义抱着已经好转的许兰秋悄悄溜出了屋舍。走到巷子一处转角处,文从义惊然发现一个女人全身****仰身躺在墙角,已经死去多时,想起先前的两个日本人,心中一阵抽搐。
许兰秋轻轻问道:“怎么了,大哥。”想拔过文从义肩头看个究竟,被文从义一侧身挡住:“没什么。”
文从义将旁边杂物一推随即掩盖住女人的尸体,抱着许兰秋出了巷口,向南而行。
许兰秋渐渐清醒,见文从义一面抱着自己,一面还要小心翼翼的躲避着日本人,心下歉疚,轻轻道:“大哥,你放我下来吧,我可以自己走了。”
文从义稍微迟疑:“可以吗?”
许兰秋点了点头,就要从文从义怀中挣扎着下来:“可以的,大哥。”
文从义放下许兰秋,试了试,看许兰秋的样子几乎没什么大碍了,扶着许兰秋缓缓绕过草尾,转出大道。
文从义一面扶着许兰秋,一面警觉前后的动静,这里的遮蔽物很少,若是日本人突然出现,避犹不及,所以只有尽快通过。
“大哥,你看那几个人在做什么?”
文从义顺着许兰秋所指,看到了不远处的海边,几个人猫着腰正将一个麻袋往海水里扔,只听“扑通”一声,麻袋中的东西似乎还有些微挣扎。文从义一看这情形就什么都明白了,附在许兰秋耳边低低道:“他们杀的是日本人。”许兰秋点了点头,心想,在那里都有默默抵抗侵略者的普通人。只见那几个人扔完麻袋后,向四周看了看,沿着海边溜走了,许兰秋回头顺着那几人遁逃的方向看了看,忽然有什么东西撞入眼睛,震惊得忘记了挪步,也忘记了回头。
文从义:“怎么了,快走吧。”却听许兰秋紧紧捉住自己的手臂,声音带着颤抖的叫道:“大哥!日本人.”
文从义回身一看果然迎面开来一辆卡车,一眼扫过约摸有十数人之多。日本人已经发现了他们,旁边没有遮身处,逃也是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