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是在这等我么。”
文从义看着许兰秋一脸兴奋的回来,只是一笑不答。心想,我不等着谁付钱呢,此时可不同往日,都是现付钱没人敢先记账的,许兰秋或许是兴奋得有些过头了,居然会问出这样不经大脑的话。
许兰秋似乎也未打算要文从义回答的意思,只是忙着坐回座位道:“我已经把四大百货公司全看完了。”看她那一副急切的模样,连带位子几乎都没有坐稳,两边脸颊显然还有因为急速奔走过而留下的绯红,如此寒峭得有几分冬日寒冷的深秋,许兰秋的额头居然还挂有数颗晶莹的汗珠,可以想象她是以多么快的速度过了一遍四大公司的。
文从义随口说了句:“这么快。”
许兰秋:“我没怎么细看。”
文从义心中只想笑:“哼,她倒是知道节省时间。”
许兰秋:“所以挑的有些多了。”文从义没想到许兰秋倒是会利用时机,却听许兰秋又道:“不过我没有买。”
“等着我付账呢,还用说。”文从义只想笑,终于连带脸上也是忍不住的笑容。
许兰秋见文从义满脸的笑意的看着自己不言,也不去多想,只道:“大哥能帮我做参考么?”
“参考?不是付账么?”文从义真有些疑惑了:“怎么,你还没选好?”
文从义在许兰秋的要求下跟着许兰秋下了楼,心里只想着:这丫头买了多少东西,都来不及细看,还跑得累成这样。文从义却也并不去心疼钱,只是对许兰秋一时倒有些刮目相看了。
只见许兰秋径直下楼到了几楼的旗袍专卖店,拿着两件大概是之前挑好过的,一件白色丝绸,一件浅蓝锦缎,覆到身上先后比划一番,问道:“大哥,你觉着哪件好?”
文从义看了看,指着许兰秋左手的浅蓝色那件道:“蓝色的好。”
许兰秋看了看左手的旗袍,走到柜台的女服务员旁边:“请帮我先收到一边,我待会再过来。”
文从义待许兰秋交待完服务员返回后,问道:“怎么不买了?”
许兰秋:“还有呢。”
“哦。”文从义不知许兰秋故弄什么玄虚,只跟着许兰秋出了永安百货,进了对面的先施百货,又从先施出来到了斜对面的新新,再由新新转战隔壁的大新。
许兰秋每到一处都是直奔旗袍专卖店,拿着显然都是先前挑选过的两到三件旗袍,让文从义参考给意见。
出了大新后,许兰秋站在台阶上问:“大哥还记得刚才所有的旗袍么?”
文从义点了点头:“恩。”
许兰秋:“那你说,所有当中,哪件,我穿着最好?”
文从义:“都挺好的。”
许兰秋显然不满意这样有些敷衍的意见:“最好的呢?”
文从义看着许兰秋期待的神情,仔细想了想,又尽可能想像那些旗袍穿在许兰秋身上的感觉。
许兰秋肤色很白但不够容光焕发,若是再穿一味白色系铺底的旗袍,难免有点林黛玉式的病态了。而许兰秋本身清新纯朴的气质显然也不适合太过艳丽的大红大紫颜色,暗哑的灰色也不合适。黑色倒是适合她,强烈对比间更能烘托肌肤的雪白剔透,但气质却不对路。许兰秋大概也知道这点,所以先前挑出给文从义看的大多也是浅蓝宝蓝鹅黄水红等红黄蓝偏淡雅的色彩。众多色彩当中虽然都能很好衬托出许兰秋淑女雅致的气质,以蓝红二色最好。蓝色能衬出许兰秋的清秀纯净,红色则显出许兰秋的娇俏柔美。不过最适合许兰秋的或许还是黄中带红的如枫叶一样的颜色,最是能烘托许兰秋的恬淡清澈中带着一丝灵动诗意的气质,可惜偏偏没有。款式来说,许兰秋身形纤瘦,加上她的性格,也不适宜太过风情妖娆的剪裁或开衩开太高的。而许兰秋的气质显然锦缎丝绸甚至棉布等各种材质也都是适合的,只是感觉各有不同罢了。
“蓝色铺底的那件,正好袖口衣领边缘有兰花镶绣的图案。”许兰秋知道文从义说的是那件蓝色铺底,竹叶领,荷叶袖边的长袖夹衣旗袍。笑着点了点头,眼神的光彩似乎也对文从义所说的那件情有独钟,只是想要一个人帮着确定而已。
不想等到二人再次返回永安的时候,那件蓝色旗袍居然已经被人买走了。许兰秋或许真的很喜欢这件旗袍,生平第一次懂得了与人争抢。
“你能让给我吗?”
“我为什么让给你,我也很喜欢这件旗袍的。”
“我先来试的,缘何要卖给别人。”许兰秋见争抢不过又向服务员协商。
“可你没说一定要买,我们自然是先来后到的。”
“就只有这一件了吗?”
“是的,不过三天后就有货了,小姐那个时候可以再过来买也是一样的。你还可以预先订做,既有优惠也能提前些拿到衣服。款式不一样,三天后就能做出来了。”
许兰秋见与柜台服务员的交涉未能有结果,也顾不得听服务员的建议推销了,只默默步出了百货公司的大楼。
文从义看着许兰秋神情落寞的样子,笑了笑安慰道:“算了,买其它也是一样的。要不先买其它东西,回头再试旗袍。”
“买什么?”
文从义见许兰秋全然没了先前的兴致,疑惑道:“你不是都看好了吗?”
许兰秋低低道:“原本是看好了,可是都被人买走了。”
文从义:“我是说除了旗袍以外,先买其他的。”
许兰秋也疑惑了:“可我只打算买一件旗袍阿。”
“你跑了一个下午,就为了找一件合适的旗袍?”文从义有些难以置信。
许兰秋却真真切切的点头道:“嗯,我之前没有买过旗袍,也没有认真穿过。所以,有些拿不住主意。”
许兰秋自顾自说着,文从义注释许兰秋的眼睛里,却有震惊过后的异样神采闪过。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换作其他任何女子多半会挖空心思,什么贵重什么奢华挑选什么,许兰秋却只是挑了一件还算不上多么名贵的旗袍。
他原本以为所有的女子,无论品行好坏,性格哪样,对于挥霍男人钱财成就自己衣着打扮都是不遗余力的,也是无可厚非的。想想上海滩的这些所谓名**际花,贵妇小姐,那一个不是靠着男人的慷慨,得以维系自己美丽雍容的。许兰秋却偏偏能在这样一个女人争相作比,不甘落后的浮华都市里,独具自己的朴质纯真。而最难能可贵的是,她并非果真不懂装扮,不知攀比,不会奢侈,她只是不屑,不愿,不喜。这样的过了今日未必有明日的乱世,这样纯粹的女子,大概也是很难见的。
其实他不知道,许兰秋并非毫无动心的。只是她冷静一想,她确实既不喜欢化妆,亦无佩戴首饰的喜好。所以,化妆品一时是不需要的。金银珠宝,钻戒之类的东西,于她也没什么意义。日用品更是轮不到她买的必要,似乎只有衣服鞋帽可以选择了。想起曾在永安专柜里见识过他们的服装设计师设计的旗袍,很是喜欢。一番考虑后,觉得自己也该尝试着穿旗袍了。
虽然旗袍早已风行多年,近来更有大行其道之势,许兰秋却从未正式穿过,还是一直都是中式旗衣儒裙或洋服风衣加身。许兰秋不是不喜欢穿旗袍,反而是极其热衷的,甚至常通过《良友》画报上的美图,关注旗袍的改良进程和新款式的流行趋势。只是她总觉着旗袍不是一般人能够随便穿的,也不是谁都能穿好的。此时,或许是觉着时机到了,也很想尝试一番了。
文从义看着娇怯怯立在台阶上,裙摆衣阕被秋风轻轻吹拂的许兰秋,心中有一丝说不出的感动和异样。看着许兰秋失落的神情,忽然有种想要将其拥在怀中,抱抱她的冲动。
“等着。”
许兰秋一抬头一回身,只看到文从义进到永安的背影,只一愣,也不知文从义要去做什么,只好退回永安的廊檐台阶立在一旁等文从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