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显然没有察觉到韩逸内心的郁闷,所以他并没有回来。
韩逸这时候非常沮丧,他想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华剑派大弟子被杀的情形,月牙的来历,他的去处,当然首先最重要的是名字。
很可惜,短期之内韩逸直觉是见不到这个人了,思及此,韩逸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
几日后,江湖上脍炙人口的重大事情传了开来,二十名青云派弟子的尸首被发现晒在青云派练武场,每一具尸首显然是被一个招式齐齐毙命的,尸首被摆成“勿扰”的字形,看起来极像是什么人对青云派的挑衅。
奇怪的是,向来与“忍耐”二字无关的青云派此时却仿佛死了一般,一点动静都没有,默默收尸之后,便实行门禁,禁止所有弟子踏出门派大门,看起来算是准备自食苦果。
当然青云派这样的做法不但让江湖散人疑惑,也引起了其他各大门派的注意,出乎意料的是,在武当少林这样的大门派按兵不动之时,新兴门派华剑派却派出了长老胡湖前去问候。
另一方面,有消息传说,桀骜崖的楼惊澈已经突破“绝尘七式”的第六式,近日出关,下崖历练。这个消息很快替代了青云派的遭遇,成为江湖关注榜之首,虽不知真假,但足以引起武林动荡。
“绝尘七式”是当年武霸天下的莫轻尘根据自己学武心得所创的内功心法,江湖人人欲得,却因莫轻尘的强大而止步不前,正邪之役结束,“绝尘七式”也随着莫轻尘的失踪而消失,直到几年前的武林大会,一个年纪轻轻,长相非常秀丽的少年轻轻松松击败了武当大弟子,夺得了桂冠,这时候有人认出他的出手招式和内劲像及了莫轻尘,才肯定这个少年修炼的是“绝尘七式”。
这个少年就是楼惊澈,而那时的他,只是修炼到第三式而已。
由于跟莫轻尘扯上关系,楼惊澈也被冠上魔教邪徒的名誉,武林大会的首冠最终还是剔除了楼惊澈的名字,但是那时他的风华和身手已经深入江湖人心,只是后来他便再没露面,仿佛销声匿迹。
但所有人都知道,楼惊澈是桀骜崖崖主,而桀骜崖所代表的,是所有武林邪派的象征,无法推倒桀骜崖,就无法铲除武林邪教。
如今楼惊澈重出江湖,加上与其响名并肩的汪连、聂无双,武林正派不得不严阵以待。
现在正直江湖多事之秋,韩逸很怀疑自己出现在青云派是否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也许是来围观的江湖人太多,客栈里人声鼎沸,韩逸却偏生觉得心中静的可怕,体现在脸上也是阴晴不定,弄得好几个想过来拼桌的人见到韩逸的脸色便直接绕着走了。
干脆直接放弃吧,韩逸一手抚额,一面说服自己,我只是个武医,不是巡抚,没必要纠结在这些事情当中,杏林之人掺合武林中事不是狗拿耗子么。
正想着,突然有个声音从头上传来:“兄弟,借个桌。”
韩逸抬头,看到一张俊朗的脸,有一种狂野与儒雅相融合的感觉,让人一看就有好感。那人穿着一身白底领衬的褐色武袍,随意而又透着端庄大气。蓝色腰带,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
韩逸刚想说请坐,那人便自来熟地坐了下来,看着桌上韩逸一口未动的饭菜直叹可惜。
“兄弟不介意的话,在下尝尝这些饭菜如何?”
韩逸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好点点头。
“多谢。”那人自顾自地细嚼慢咽,直到最后整桌菜都不剩,才意犹未尽地拔下酒葫芦的塞子,大大地灌了一口。
“虽然冷了,但还凑合,真是雪中送炭啊。”那人感慨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
韩逸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是被蹭饭了。
“对了,兄弟贵姓?”
“姓韩。”
“韩兄弟,多谢今日款待之情。”那人野野地笑了一笑,“为了答谢你这桌饭菜,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一些秘密。”
“嗯?”韩逸很意外,因为他不知道有什么秘密是他感兴趣的。
“首先,青云派的掌门死了。”
韩逸瞬间脑袋空白了一下,这果然是个大秘密!
“你怎么知道?”
“打探消息什么的,我最在行了。”
“谁杀的?”
“内斗。”
“我是问青云派的弟子是谁杀的?”
“……你问这个做什么?”
“因为我要找那个人。”
“喔?你要报仇?”
“不是,但我找他确有要事。”
那褐衣人身子一歪靠在桌上,颇有深意地用筷子的背面敲了两下桌子,道:“谁都没有见过凶手,我又不在现场,我怎会知道?”
“我在现场。”韩逸立刻接下话头,“那人一身白衣,长得很俊,腰间别着一把紫色的匕首。江湖上可有这号人物?”
“……”韩逸的描述让对方沉默片刻,“我不知道。”
韩逸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此人必定有所隐瞒,守口如瓶,防意如城。
“刚刚那一桌菜算起来大概要三两银子。”
那人邪邪一笑,在桌子上扔下一锭金子。
“……”韩逸一下子被闪瞎了。
“我虽然不能告诉你他们是谁杀的,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在哪里可以找到他。”
“哪里?”韩逸的眼神忽然比金子还亮,把对方给闪瞎了。
“……”那人揉揉眼睛,“客栈三楼,左边第五间房。”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韩逸当机立断,奔上客栈三楼,直到站到门口准备敲门,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何对他这么执着?
于是动作停留在敲门的瞬间,韩逸维持着一个敲门的姿势顿了很久,直到后面慢悠悠跟过来的那人帮他踢开了门,一脚给他踹了进去。
“……”韩逸怒瞪着刚刚蹭吃蹭喝还顺便踹了他一脚的家伙。
那人无视韩逸的怒瞪,转身关门,内敛的野气顿时就散发了出来:“东方啊,你好像放过了一条漏网之鱼。”
“你说错了。”直到身后有人出声,韩逸才惊觉原来房间里还有一个人,“这不是我放过的,而是那孩子放过的。”
“又见面了,韩公子。”东方晚照的微笑不同于另一个人,显得温柔谦和。
“……”韩逸看着不久前刚在如归客栈见过的熟悉面庞,心里五味掺杂。
看来自己被骗了,不过他收到了一个信息——“那孩子”该不会就是他想要找的人?
“哦?你们见过?”那人的语气惊讶,但表情一点都不惊讶。
韩逸再一次怒瞪:“这位公子,把我骗到这里对你有什么好处?”
那人邪邪一笑:“兄弟你误会了。第一,我不叫‘这位公子’,司徒安情才是我的本名。”
“你的人跟你的名字一点都不搭。”韩逸抓住机会就吐槽。
“你太识货了。”司徒安情的表情高兴地让韩逸哑口无言,“第二,我没什么好处,谁让你骗我说那顿菜要三两银子,我总得骗回来吧。”
“……”韩逸简直想用那锭金子砸死他。
“你说那孩子为什么要放过他?”司徒安情转头看向东方晚照。
“行走江湖,不杀大夫,这是江湖守则。”东方晚照非常有耐心地解释。
“他是大夫?”司徒安情用怀疑地目光看着韩逸,“怎么看怎么不像。”
韩逸咬牙:“哪里不像?”
司徒安情感慨道:“看到有穷人蹭饭你还要讨钱,没同情心。”
韩逸上下打量了他从头到脚都很昂贵的衣饰,面无表情:“你去找一个能够掏出一锭金子的穷人来给我看看,要真有,少爷我从此不做武医,做穷人。”
“……”司徒安情讶然,回头看向东方晚照,“你看,他现在不是大夫了,我们可以灭口了。”
“……”韩逸气得简直想捶胸顿足。
“他师父是三月弦。”东方晚照丢了个“你看着办”的表情给司徒安情。
“三月弦的徒弟有什么了不起!”司徒安情终于愤然了,“我们的孩子更优秀!”
东方晚照的动作一顿,皱眉:“你能别尽说些让人误会的话么。”
“这哪里有可以误会的地方?”司徒安情疑惑。
“……”东方晚照叹气。
韩逸终于从震惊中回复过来:“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落云谷的人?”
“你发带上的流云标记,我若没记错,应当和当年三月弦的是一样的。”东方悠然地解释。
“你认识我师父?!”
“何止认识。”司徒安情冷哼一声,“简直是深受其害啊!”
“人家救了你一命。”东方晚照提醒。
“救我命的人我记得很清楚,姓莫,名轻尘。”司徒安情不满道,“姓三的就是给我接过骨,这下手真狠,脸色也是臭臭的,还得负责试药,害的我现在闻到药味就一阵鸡皮疙瘩。”
韩逸瞬间觉得爽快了,师父做得好。
“说起来你身上也有股药味。”司徒安情凑过去仔细闻了闻,皱眉,“话说你来这房间做什么,你可以走了。”
“……”韩逸有种想一拳挥到他脸上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