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华山的春天就如落云谷的冬天,丝毫没有生气,韩逸转了一圈发现,他实在无法喜欢这个地方。
就连华剑派唯一一个女弟子的门前也是萧条零落,寸草不生。
落云谷的门外是因为韩逸用药的原因,而眼前这个门外……很显然是因为某人挥剑乱砍一通的结果。
韩逸想象这自己一进门就被砍得七零八落,然后胡长老再把他拼回去让他起来查明自己的死因,心头就一阵扭曲。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敲门,门就自己开了……
“杵在外面做什么,还不快进来!”翠衣女子换了一身丧服,变成了白衣女子。
“……”韩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干脆闭嘴,听话地进门。
“坐!”齐红的声音略显生硬。
韩逸依言坐下了。
“喝!”齐红将茶杯重重地甩在桌上,里面的热茶差点没溅起来。
韩逸在齐红恨恨地目光下小酌了一口。
齐红大概觉得自己莫名的怒气在毫不在意的韩逸面前显得格外幼稚,于是干脆自己也倒了杯茶,坐了下来。
“你来早了,我还没死,现在不需要你来查我的死因。”
韩逸差点呛到,究其原因,无奈道:“误会误会,韩某只是一介武医,对于纠察死因并不在行,只是有些问题想请教齐姑娘,特来叨扰。”
“噢,我还没问你,你就先来问了。”齐红似乎对外人特别排斥。
韩逸发挥胡长老厚脸皮精神,为了落云谷,牺牲一下脸皮何妨!
“还请齐姑娘配合,一切都是为了捉到真凶,我也希望洗脱嫌疑。”
“噢,既然韩谷主这么说……”齐红双眼盯着茶杯,“那你问吧。”
“你说当时是在冰牙山无情峰看到你的大师兄,那时候他已经死了吗?”
“若不是他已然断气,我怎么会直接送来九华山而不是到落云谷?”
“咳咳。”韩逸摸了摸鼻子,“那时候是刚死还是……”
“显然已经死了很久了。”齐红双手紧握茶杯,想象着当时的情形。
“前一天夜里我们还在客栈,大师兄半夜里听到有人喊捉贼,二话不说就冲出去了,我和小师弟轻功如不大师兄,跟丢了。想着大师兄捉个小贼不在话下,我们只要在客栈里等着就是了,谁知到第二天晚上都不见人影。”
“我不放心,第三天早上就去寻人,一直寻到冰牙山,见到一个砍柴的樵夫大喊着‘杀人啦’一边慌慌张张往下跑。”
“我就拦了他问了方向,就往那地方追去,一直到无情峰……”
“唔……”韩逸点点头,好似没什么可疑的地方,又好似处处都有可疑的地方。
韩逸突然想起那天自己在无情峰的情形,那冰冷刺骨的雪植入骨髓,还有那白衣男子绝美却又犀利的眼神,让韩逸忍不住一阵哆嗦。
齐红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当时其他人的尸首呢?”
“什么其他人?”齐红更加奇怪了,“只有我师兄一人倒在地上。”
韩逸眨了眨眼睛,回想起那曼珠沙华般凄美的血迹,四周宛如衬托般的一具具尸体,恍如梦境一般模糊不清。
莫非,真是自己做了个梦?
怎么可能?!
“那家客栈叫什么名字?”
“如归客栈。”
“好吧,我了解了。”韩逸点点头。
其实他更想问齐红有没有见过那个白衣男子,但想想这样又给自己添了条犯罪现场在场证明,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干脆收口。
“你发现什么线索了吗?”齐红见韩逸似乎要离开的打算。
“没有。”韩逸如实相告。
“……”齐红默默灌了一口茶。
九华山的日子确实是难熬的,就在韩逸准备给自己刻个墓志铭的时候,秦惆跑来串门,说胡长老已经查明韩逸是无辜的,所以韩逸可以随时离开了。
凡事都是这样,一直心心念念地想离开,真心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反倒是冷静了。韩逸松了一口气,跟秦惆聊了一会儿,就去跟胡长老依依惜别了。
胡长老一脸语重心长,唠唠叨叨就一个意思:“多多帮我们留意凶手啊。”
看着华剑派三人高的门牌,韩逸如释重负,不想却听到后面有声音似乎是在喊他。
“喂!”齐红一脸我让你走了么的表情,“上哪儿去?”
韩逸肚子里一阵后悔,他应当遵循江湖守则,遇到会武的女侠一定要躲着走!
“九华山人杰地灵,男的俊秀女的貌美,可惜韩某并不适合这里……”
齐红一脸无语:“我是问你接下来要去哪儿,没让你夸九华山。”
“……”韩逸正色道,“如归客栈。”
“韩谷主。”齐红双眼清澈地望着韩逸,“请你一定要找到凶手。”
“……好。”
韩逸下了九华山,先是回了落云谷,带上一些所需物品。遂又拿了张白纸,写下“如归客栈”、“无情峰”、“赤血教”后,想了想,重点圈上了如归客栈和冰牙山。赤血教在泣鸠岭,加之又是邪教大魔王汪连的地盘,自己没什么救人的理由,单枪匹马就这么杀进去,什么都还没查到,自己就连个渣都没了。反倒是客栈和无情峰,都在冰牙山,从简单的调查起,也不失为一件明智之事。不过韩逸此人并不是那种大义在胸的人,追查凶案,意在寻回月牙匕首,毕竟是师父的遗物,无论如何,都要夺回来。啊,还有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那双清冷而又落寞的眼神……等等,自己是不是着魔了,为何怎样都可以想到那个人!!!韩逸用毛笔的尾头敲了敲桌子,最终扔下笔,干净利索地出门。
如归客栈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热闹,相反的,看起来很萧条,好似随时都有可能倒闭的样子。但进到里面才发现,其实客人很多,只是都不说话罢了。
非常安静的一家客栈,安静得有些……不太寻常。
韩逸故作不知地上前向掌柜要了间上房,然后让小二上些好菜,随便挑了张桌子坐下。
韩逸虽然武功平平,但是不是有人在盯着看他,他还是能感觉出来的,虽然周围每个人看上去都好像很专心地吃饭或者喝茶,但是他能察觉到这些人的视线若有似无地集中在他身上。
这时候楼上下来一个身着劲装的锦袍男子,面目温和,看上去好似经历无数风霜,但举手投足有魏晋之风,顿时让韩逸多看了两眼。却不巧正好撞上对方投来的视线。
韩逸也不尴尬,和善地朝对方笑了笑,而对方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这时候中间一桌一个家仆打扮的人上前对那人说了什么,那人轻轻摇摇头,便往韩逸这边走来。
“这位兄台面目娇善,一身平和之气,不知可否有幸与你同桌?”那人微笑着看着韩逸。
韩逸点点头,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敢问兄台如何称呼?”对方彬彬有礼地帮韩逸倒了杯茶。
韩逸急中生智,忙道:“韩玉!”
“喔?”那人嘴角一勾,有种若隐若现的邪气,“在下有位故人也叫寒玉。”
“咳咳。”韩逸终于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一顺口就韩玉了,韩玉寒玉,怪不得这么顺口!那家伙可是赤血教教主汪连的师父,自己的假名这么拽,会不会成为他追杀对象之一?
不过这个人认识寒玉?!他所指和自己说想到底是不是一个寒玉?
虽然心里头浪涛汹涌,面上却不改色道:“啊,那可真巧。我韩家以姓为荣,祖上还出过名人哩。”
“喔?谁?”那人似乎也很感兴趣。
“韩子高。”韩逸不假思索道。
“……”
“看韩公子不似纤城人士,不知到此处所为何事?”那人似乎打探地十分光明正大,但是韩逸却看不出他有什么恶意,似乎可以说的是,自己看上去反而像可疑人士?
韩逸对这个结果感到十分郁闷。
“看花。”
“……”那人虽然不期待韩逸说真话,但是这个答案很是新奇,使得对方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不过那人似乎也并不在意,依然好脾气地看向韩逸:“如果你要去冰牙山赏花,最好不要去无情峰。”
韩逸一愣,那人却已经起身,对韩逸笑笑,然后转手离去。
“对了,敝姓东方,名晚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