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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水滴石穿(二)【修改版】

韩逸是被一声鸟叫声唤醒的,睁开眼时,他看见心中挥之不去的那道身影正站在他触眼可及之处,饶有兴致地玩着一片竹叶,绕指间,动作轻柔地如同那人淡色的薄唇,看得韩逸内心痒痒的。

他一度认为他还没睡醒,若这梦再长些,他倒不介意睡上个三年五载。只是这时候,那白衣人似察觉到韩逸的视线,侧过头来,星眸流转间,忽而启齿一笑。那笑容纯真无邪,不掺丝毫杂质,却又流着一股妖娆,美若飘扬的千年红花瓣,让人抓不住,却偏在人的心里抚过一处,教人心猿意马,欲罢不能。韩逸盯着面前的人,看得痴了。

“这青竹,是我师父生前最喜欢的品种,没想到还能在这世上瞧见。”那人低头,将手中的竹叶翻了个面,浓密的睫毛遮住了那双美眸之间的神色。

清冽如山泉的声音,终于将韩逸从半梦半醒间拉了出来,他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便试探地开口:“你来了多久了?”

对方将竹叶卷上了食指,想了一想,道:“你睡了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韩逸如同遭到雷劈一般立刻站直,脑中一片混乱。自己睡觉的丑态没有落入他眼吧?口水可有流出?睡颜会否太傻?他居然让人家等了两个时辰,自己居然睡得像死猪一样!等等,入谷时应该会有风铃响动,为何竟毫无动静,莫非真是自己睡得太沉,过耳却不闻音么?

只有内力高到一定境界,才能将气息完美地隐藏,以至于风铃无法感应。在韩逸的认知中,入谷却能不触动风铃的,仅有一人,那就是莫轻尘,让师父特别头疼的一个人。现在,又加了一个人,让韩逸特别紧张的人。

韩逸不知道自己对他的这种紧张感,到底是来自于对对方身份的猜测,还是对自己内心萌生的一种感觉的怀疑,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很想知道对方的一切,哪怕是极其微小的细节。

“咳咳,让你见笑了。”韩逸立刻调整一下被压皱的衣服,容光焕发道,“刚听你说你师父……不知令师是哪位高人,可否请教姓名?”

“我师父……叫莫轻尘。”

“诶?”韩逸有些发愣,刚刚他是听错了吧?为什么他会听到“莫轻尘”这三个字啊?一定是刚睡醒,耳朵不好使。

“这种竹叶,是师父生前常常用来摆千竹杀阵的。”

好吧!如果说之前还有可能听错,那么千竹杀阵,是绝对没办法听错了。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将竹叶化为杀阵,有名到让白道宗师都抓下一大把头发的地步。韩逸呆呆地望着眼前颀长的身影,他想,他可能知道对方的身份了。然而这种猜测,让韩逸内心有那么一点小激动。

天下第一——

“楼惊澈?”韩逸试探地喊了一声。

“嗯?”对方自然地应声,眼神间有些微疑惑。

他应声了,他居然应声了!韩逸觉得自己就像风中的树叶,一吹就能被卷走一般。此时此刻,他正在极力脑补自己跪地长叹一声,然后站起仰天长笑。自己居然见到了武林的传奇人物,还跟人家如此悠闲地聊天,说出去都羡慕死一大票江湖弟兄。

韩逸抿着嘴,简直无法阻止嘴角上扬,眼中散发出的光芒仿佛是见到宝藏一般。他兴奋地在脑中想象自己拉住对方的袖子将人转上一圈,当然他现今还是不敢这么放肆的。

“我果然没猜错,你真的是楼惊澈!”韩逸几乎要手舞足蹈了,整个人就处于疯癫状态。

然而一旁的楼惊澈却是讶然,很少有人在知道他名字的时候,是这种反应。一般情况不外乎四种,提着武器冲过来,扔下武器跑回去,目瞪口呆动不了,两眼一闭地上摔。很显然,韩逸不属于任何一种。这让楼惊澈嘴角的浅笑中,稍稍带了一丝欣慰。他知道江湖人怎么描述他,魔教之首,万恶之源。大部分人都不愿意和魔教沾上边,而韩逸作为一个医者,却并不会在意这些。

“你为什么这么高兴?”楼惊澈眼眸一垂,浓密的睫毛看得韩逸心头一醉。

“嗯,因为你是楼惊澈啊。”韩逸不假思索地答道,全然不顾这奇怪的答案是如何对应对方的问题的。

人,总是对美丽的事物有一种执着的追求,并且试图亲近,韩逸也不例外。楼惊澈之于他,不管是在精神上的膜拜,还是在视觉上的冲击,都如同火光之于飞蛾,有着极大的诱惑力,哪怕这种诱惑,可能会让他陷入深渊。

楼惊澈自然不知道韩逸心里在想什么,看着对方似乎正在兴头上,盯着自己老半天也不说话,犹豫了一下,才轻轻问道:“何时启程去华剑派?”

韩逸听到问话,忽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华剑派属于白道门派,若是把楼惊澈这个魔教中人带上去,不知道他们会以什么大礼来恭候。再者,听闻昨日百里孤行似乎也要去趟华剑派,不知这回上路,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数。

韩逸用手指抓了抓眼角,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决定重色轻友,开口道:“啊,有件事,我想,可能需要告诉你。”

……

树静,无风。一道褐色身影在两排行道树中飞快穿过,而那叶子,却丝毫不动。衣袖飘飞之间,却无一丝风起,十分了得的轻功。

身影在行至一个三人高的门牌前骤然停步,扎到脑后的墨色发丝向前一扬,贴在耳间,那飘逸的褐色发带也在空中舞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在日光下照出一道绚丽的光环。

褐衣人没有抬头,他只是轻轻一笑,纵身一跃,人已站在那门牌顶上,向下望去,“华剑派”三字赫然就在脚下。

“什么人!竟敢擅闯华剑派!”底下,一个穿着丧服的女子抬头怒喝,还未问事情缘由,武器却已经拔了出来。

“姑娘,做人要明辨真假,不能信口雌黄。我何时擅闯了?”顶头的褐衣人用十分委屈的言语辩解道,“我还未踏进华剑派呢!”

“胡说,你站在门派牌匾上,莫非是不识字么!”

“你都说是牌匾上了,我还没踏上你门派的土地上呢!”

“此举已是大不敬,看招!”

齐红不愿与之多费口舌,大喝一声,袖中窜出几把飞到直冲向那人面门。对方不闪不避,手微微一动,四根手指间已接下了三把飞刀,连刀身都不带震动。

那人浅笑,干脆坐了下来,脚悬空荡着,却对那女子温声道:“唉,我不愿与女人动手,你且通报贵派掌门和你那几个师兄弟,就说桀骜崖司徒安情前来拜访。”

齐红一听“桀骜崖”三个字就变了脸色,从刚才的探招来看,自知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可若人有魔教中人践踏自家门派牌匾,也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掌门已然含恨而死,大师兄也遭人毒手,阴霾未散,这时候又冒出个桀骜崖的人前来捣乱,而胡长老却去了青云派尚未回来……齐红蹙眉,这时候她多希望自己能够有一举拿下此人的功夫。

正很恨地想着,眼中就立刻望见不远处的青色身影。

“二师兄!来的正好,且教训教训这个无礼的鼠辈!”

秦惆刚从镇上回来,还未踏进门派大门,就听到四师妹齐红满含怒气的吼声。事实上,他老远就看到门派牌匾上那个猖獗的脸面,所以也并未多问,只是冷静地抬头问道:“原来是桀骜崖的司徒前辈,来拜访还是来踢馆?”

“若是后者,就不用这么多话了。”

“既是来拜访,应当讲求礼数,阁下如此辱我门派牌匾,是否不太妥当?”

司徒安情闻言,挑眉一笑,手一撑,一跃而下,却正好落在秦惆面前,一双眼睛幽深,直刺入对方的目光。半晌,他忽而勾起了嘴角:“你的身上,有很浓的味道。”

“什么味道?”

“死人的味道。”

秦惆眼神骤变,迅速退开一步,却见对方并无出手的意图,只是那双含笑的眼睛中,充满了轻蔑之意。

齐红身后,又有两个人纷纷赶到,四个师兄弟倒是聚在一块了。

“喔,好像还没到齐,少了一个大师兄吧?”司徒安情邪邪一笑道,“唉,你们大师兄死得真是可怜,明明凶手就在你们之中,你们却不知道要查到何处去,那双眼睛,啧啧,都不肯闭上。”

“你胡说什么?!”齐红怒喝一声,指着司徒安情毫不客气道,“邪魔歪道,休在这里胡言乱语!”

司徒安情只是一笑,眼睛却毫无笑意地在每个人的脸上扫了一眼:“那伤口分明就是半月剑气所伤,而你们之中,有一个人会。”

“哼,说话也不动动脑子,‘半月剑气’是紫阳宫的邪功,我们是名门正派,怎可能会那种不三不四的招式。这种瞎话还说得出口,挑拨离间,你以为我们会相信你的鬼话吗?!”齐红大怒,“今日你敢来,我们绝对不放你走!”

秦惆沉默地看了一眼齐红,率先出手,与司徒安情对上了招,后者讶然地看着袭来的掌风,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见二师兄出手,剩下三人毫不客气地挥舞着武器冲了上去,将司徒安情围在了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