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江湖奇侠林平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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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吸星大法

九江府的一间客栈中,老道陈愈清难得一本正经的坐在客栈的大厅中。此时他正为华山弟子们讲解剑道,不单华山弟子们恭敬的围坐在他的周围,连老岳夫妇都老老实实的在一旁听着。整个华山,只有劳德诺一人缺席:他还在养伤。

“剑法之道,最后都要着落在‘剑意’二字之上。这天下的剑法,无论肤浅高深莫不如此。比如你华山的基本剑法,取的便是华山景致‘奇’、‘险’的剑意;高深一些的希夷剑法,取的是‘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的‘莫测’之剑意;老道的飞云剑法,取的又是灿若云霞、若有若无的‘云’之意。这三种剑法,虽然在剑招精妙之处能分出高下,但练到极致时,并没有多大的差距。”

华山无论弟子还是掌门,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陆大有武功不高,并不能完全理解他的话。他有些疑惑的问道:“既然剑招各有高下,怎么可能练到最后没有多大差距?”

陈愈清颔首道:“小狗子还不算笨到极点,这个问题倒是问到了点子上。若论起剑招精妙,老道的飞云剑发高出你们华山这个那个剑法十倍,但若是风老儿使华山的剑法,老道我用飞云剑,依然是胜他不得——这是因为老道我的剑意,还在剑招之内。同样,风老儿使华山剑法,也胜不过老道的飞云剑法,原因俱是一般。”

虽然明知道他说得在理,但林平之还是暗暗腹诽。这老道自打成了华山的太上长老,风清扬在华山隐居的秘密就成了华山人尽皆知的事情。

看众人若有所思,老道轻咳一声唤醒众人,继续道:“这就要说说林小子悟出的重剑剑法了——这小子的重剑剑法只重运劲发力,剑招一点也不复杂。正因如此,剑意没有被剑招束缚。他这剑法的剑意,应该取的是‘以拙胜巧’的‘拙’之剑意。这类剑意只可意会,反倒是高了那些有名的剑法一筹。小狗子日后若能领悟的透,其成就必然不浅。”

林平之虽然屡得奇遇,但练习剑法终究时日尚短,对剑意只有一点似有似无的感觉。此时陈愈清一语惊醒梦中人,林平之忽然觉得眼前像是开了一扇大门,一个从未曾见过的世界呈现在他的眼前。他思索了好一会,下意识的举手问道:“陈长老,大师哥的独孤九剑又如何?”

陈愈清喟然一叹道:“要说创出独孤九剑的这位前辈,当真是一位极了不得的高人。这套剑法,便说它是天下剑法之最也不为过。你要知道,一套剑法的剑意无论多么难以领会,终究还是有迹可循。可这独孤九剑、这无招胜有招、竟然可以臻至‘以无胜有’的境界。小狗子,老道虽然口无遮拦,但好歹也是玄门弟子,还传下了道统。但这‘无’的境界,穷老道一生,也未得领悟。他的一门剑法竟然可以直通大道,此人绝对是惊才绝艳的人物。”

陈愈清又叹了口气才道:“所以,剑法一途虽然始于剑招,但万万不可被剑招束缚。习得一门剑法,除了勤加练习之外,还要思考参悟。若是师父教得什么,你便傻乎乎的学什么,只知依瓢画葫芦,那就是落了下乘了。”

老岳夫妇、华山一众弟子的神色都有些不自然起来。岳不群平日里课徒极严,众弟子练拳使剑,举手提足间只要稍离了尺寸法度,他便立加纠正,每一个招式总要练得十全十美,没半点错误,方能得到他点头认可。此时听来,这等严厉要求,倒像是害了自己的弟子了。

陈愈清大大咧咧惯了,丝毫没有察觉到诸人的不自然。不过接下来的话却无形中给老岳解了围:“初练剑法时,正如幼子学步,那是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等学会了走路,每有所得,便要出手试上一试——这样练武,才算得上是动了脑子。”说着起身拍拍手道:“走,出去试试招吧。我说了这么多,一会你们有什么想法,便使出来印证一番。”

众人起身随陈愈清出门,只有林平之落在最后。他还坐在椅子上,眼中没有焦点,口中喃喃道:“无?无?”

陆大有回头见他的模样,拽了他一把道:“小师弟,你怎么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因为蓝凤凰跟着小师妹去了恒山,你想得厉害了?”

令狐冲出了门没见到二人,回来朝两人喊道:“六猴儿、小师弟,你们怎么还不出来?”

陆大有指了一下发呆的林平之,对令狐冲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令狐冲走到两人跟前,手在林平之眼前划了划,奇道:“小师弟这是怎么了?”

陆大有嬉笑道:“是不是因为蓝凤凰走了,小师弟害了相思病了?”

令狐冲白他一眼,拍了拍林平之。

林平之似乎刚刚回过神来,他茫然看着令狐冲道:“啊?大师哥?干什么?”接着又低下头,皱紧了眉头喃喃着:“无……无……”

令狐冲听清了,失笑道:“小师弟这是听陈长老的话入了魔怔。陈长老不是也说么?他求道一生,也没能领悟,小师弟也不要这么执着了。”见林平之还不答话,不由分说的和陆大有架起林平之就走。

林平之也不做抵抗,随着二人走到客栈后面的小院。

众人围了个圈子,老岳便让两个弟子进场拆招,印证刚刚的所学。

陈老道的一番话看来还是深奥了些,华山这些弟子虽然朦胧感觉若有所悟,但一接上手便感觉不是那么一回事。试了一会,又变得和平常拆招没什么两样了。

老岳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陈愈清,平日里自己要求太严,这些徒弟们已经养成了习惯,出招一板一眼。此时连老岳都觉得平日看着还算不错的剑招,此时竟有几分惨不忍睹的意思。

陈愈清却赞赏道:“这些孩子根底不错,岳小子平日没少下功夫。”老岳面色刚刚有些和缓,他好死不死的又来了一句:“只不过想再进一步,那是一点戏都没有。”

老岳的脸色又微微变苦。

陈愈清对老岳脸色的变幻毫无所知,只是摇头道:“他们虽然底子还好。但对于高深剑法一窍不通,让他们对剑意有所领悟,确实是好高骛远了些。小狗子,你和令狐小子领悟到什么没有,上去试试。”

这老牛鼻子似乎对有些好感的后辈俱以“小狗子”为名,不过现在这个称谓是特指——他叫的正是林平之。

林平之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还在低着头喃喃自语。陈愈清不明所以,问道:“小狗子,你嘀咕什么呢?”

令狐冲替他答道:“陈长老,小师弟刚刚听了你讲的剑道,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陈愈清道:“老道我只讲了个大概,这小子能想到什么?他叨咕什么东西呢?”

令狐冲其实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如实道:“小师弟好像在说什么‘无、无’什么的……”

陈愈清惊道:“老子随便一提,这小子不会悟通大道了吧?”说着运了一点内力嚷道:“林小子!去和令狐小子打过!”

林平之悚然一惊,继而又茫然的左右看了看,反应过来之后,带着那副迷惑的样子走到了场中。

令狐冲也下了场,有些疑虑的提着宝剑对陈愈清道:“陈长老,这……”

陈愈清一挥手:“没事,有我看着呢,你尽管放手打过。”

令狐冲点点头,放下疑虑,抖手就是四剑,刺向林平之的上身。

这一招一出,华山从掌门到弟子齐齐喝了一声彩。令狐冲这一招明显是华山剑法,但却没人说得出这一招的名目来。这四剑极为刁钻,让人避无可避。便在此时,众人感觉眼前一花,林平之身形一闪,轻易的就避开了这凌厉的一剑。

令狐冲一击不中,后招不断,接连向林平之招呼而去。他剑锋划出一道道剑光,随着长剑破空的声音闪烁不断。在众人眼中,他手中的剑光仿佛幻化成了自古一条路的华山崇峰峻岭,当真是又奇又险。林平之对此恍若不见,在他的剑招之中往来穿梭。两人斗得眼花缭乱,连陈愈清都暗暗捏了一把汗——林平之到现在呀没有抽出重剑,在他看来,未免太托大了些。

林平之接连躲了十几招,觑个空当反手抽出了重剑。就在令狐冲合身欲上时,重剑挟着风声潮声呼啸而至。这一剑平平扫来,并不是华山剑法中的任何一招,甚至连剑招都不是,但却一下逼得令狐冲无功而返。

令狐冲反身跳开,脸色严肃了起来。长剑舞个剑花,林平之前、后、左、右似乎都被他剑势笼罩,林平之似乎没有看到一般,重剑蛮不讲理的当头一剑斩下——用得倒像是一招刀法。

刀法中的这一招,在那一派之中都只有一个名目:“力劈华山”,用得自然是沉香救母的典故,这等名字的招式华山剑法中岂能有?老岳脸色不渝,微微哼了一声。陈愈清听到,呵呵一笑道:“岳小子,你的心胸不大宽广啊!”

岳不群依旧沉着脸,没有一丝辩解的意思,只是道:“让陈长老见笑了。”

陈愈清笑意不减:“岳小子,若是易地而处,你怎么破了令狐小子这一招?”

岳不群听他似乎意有所指,想了想道:“不群学艺不精,不能破招,只能暂避其锋。”

陈愈清笑得愈发明显:“那你可知道令狐小子使得什么剑法?”

岳不群又向场中看了几眼,迟疑道:“冲儿用的似乎是华山剑法,但却不是华山剑招。”

陈愈清微笑点头:“其实,这小子用的是华山的剑意。至于剑招嘛——只是随手使出来的罢了。”看岳不群依旧没能明白过来,他补充道:“林平之这小狗子的悟性远远强过你这个做师父的。他跟着风老儿学过独孤九剑,老道略一提点,便明了了‘无招’的妙诣。虽然他和令狐小子都还有些滞涩,不过也很了不得了。你要知道,‘无招’之时,剑招便已无用。若想胜过对方,便着落在剑意上。令狐小子的剑意如巍巍华山,林小子的剑意便如巨斧劈开它,有什么了不得的?”

岳不群目瞪口呆,半晌无语。

这时,场上忽然有了变化。令狐冲剑法虽高,但林平之横劈竖砍,让他十分不适。两人再一次寻到对方破绽攻上时,林平之的重剑既大且长,占了大便宜。眼见重剑要点到自己身上令狐冲无奈之下,只好挥剑挡架。他之道自己的内力远远不是对手,但没奈何之下只要强运内力,希望能架开林平之势不可挡的一剑。

双剑甫一相接,林平之忽然感觉周身气息一乱。令狐冲的身体宛如一块磁铁,竟引得自己体内的内力蠢蠢欲动。不过他身怀的四种内力无一不是天下闻名的绝学,令狐冲这块磁铁竟然吸之不动。

他张大了嘴巴,脑中的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吸星大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