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十多岁就在江湖上混,身体一向很好,登上皇位后,身体却一天比一天差。百战功成,终于圆了人生的梦,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就百病丛生。
刘邦上朝的时候越来越少,他不想见群臣,懒理朝政。整天呆在后宫里,喝喝酒,观赏歌舞,常与戚姬和爱儿如意在一起。
戚姬的“长袖折腰舞”依然赏心悦目,令刘邦销魂。她对刘邦百依百顺,着意承欢,但刘邦在她强作欢颜的眸子里,却感到她的无奈和哀怨。
刘邦也感到很无奈,自己虽然贵为天子,也不能肆意妄为,国家的安全,王朝千秋万代的基业才是最重要的。他只能在有生之年善待她,死之前为她营造好一点的环境,劝戒吕后并向她提出警告。
昨天戚姬收到韩信的来讯,说一天之内受到刺客的三次攻击,最后一次刺客竟然攻进淮阴侯府,韩信断定樊哙与刺客一定有勾结,刺客才能从容、准确地部署进击。韩信请戚姬设法告诉刘邦,并想办法令刘邦罢免樊哙中尉之职。
戚姬想了一晚,想到了一个办法,她对如意说:“皇上的胡须和樊哙的胡须谁好看?”刘邦是美髯公,樊哙的胡须乱糟糟,如意就说:“姨父的胡须难看死了,当然是皇上的好看。”
“你明天见到皇上,就对皇上说,皇上一定很高兴。”
“好的,我明天就对皇上说。”
“皇上若问你何时见到樊哙,你怎样回答?”
“我在皇后处见到他。”
“对!但你若说在皇后那里见了他几次,就更有说服力。”
刘邦不喜欢后宫干政,戚姬为了避嫌,就采取迂回的办法,让如意向刘邦告状,挑起刘邦的警惕,以达到目的。
第二天中午,如意下课回来,见刘邦靠在软毡包上与戚姬喝酒闲聊,连忙向前跪拜问候。刘邦最疼爱这小儿子,连忙把他叫到身边坐下,问他师傅今天教了什么,学习得如何。
如意爽快地一一回答,刘邦非常高兴,越看越觉得如意像自己,敢作敢为毫不做作。“小子”刘邦说:“要听师傅的话,把功课做好。我少时哪有你现在这么好的学习条件,男子汉生在世上,能文能武才能创出伟业。”
如意爽朗地答应,忽然说:“皇上的胡子真好看,姨父的胡须乱七八糟,难看死了!”
刘邦已快六十岁,一把美髯依然乌黑发亮,刘邦引以为豪,轻轻一笑手捋长须说:“你在何处看见姨父?”
“我在皇后那里见了他数次,胡须总是乱蓬蓬,就像剪径的强盗。”
刘邦哈哈大笑,笑后说:“他不是剪径的强盗,而是杀狗的屠夫。”心中突然一动,自言自语地说:“樊哙为何总去吕雉那里?”
戚姬看了刘邦一眼说:“是不是他外家有事,找樊哙商量?”
“他外家有何事?有事我怎会不知道?”刘邦心中起疑,他虽然懒于朝政,却深知外戚对王朝的稳固影响力巨大,他不能不防。
刘邦站起来说:“来人!”一个内侍走进来躬身行礼,刘邦下令说:“快把陈平召来。”
陈平听到刘邦召唤,连忙进宫,心中预感到刘邦可能说韩信和樊哙的事。几天前韩信曾找过他,送来了许多金钱宝物,感谢他派高手保护。走之前韩信对他说的话现在还在陈平脑子中萦绕“一个月前我在闹市被刺,樊哙非但找不到蛛丝马迹,刺客昨天还三次追杀我,不合情理。请陈先生对皇上说说,督促樊哙严查,不然我终丧他们之手。”
陈平心里想:“韩信虽然没有明说樊哙与刺客勾结,但意思已很清楚。樊哙与韩信无冤无仇,为何勾结刺客杀韩信?是皇上的吩咐?”自从张良以养病为名闭门修道后,陈平已是刘邦的首席智囊,陈平知道刘邦的想法,他肯定不会下令杀韩信。蓦然想起了吕后,想起朝中传言韩信在栎阳宫曾救了戚姬一命,从而得罪了吕后的这回事。
“空穴来风,并非无因,看来这件事可能是真的。”陈平想:“若然如此,樊哙受吕后之令勾结刺客杀韩信就不奇怪了。”陈平忠于刘邦,他不短视,了解现在韩信被杀的严重后果,即使韩信不给他送钱,他都会替韩信向刘邦说说。现在刘邦找他,正好把刺杀这事说清楚。
刘邦在御书房接见陈平,他请陈平坐下后问:“朝中最近出了什么大事?”
陈平不禁愕然,没什么大事啊!难道皇上不知道刺客曾攻进淮阴侯府?连忙说:“最大的事是朝会那天晚上,刺客摸进淮阴侯府,一天之内三次刺杀韩信。”
“什么?”刘邦勃然大怒:“樊哙的中尉是如何当的,长安城为何竟成了刺客的天下!”
陈平连忙表功说:“我早有防备,派出一队高手埋伏在淮阴侯府周围,刺客一动手就被发现,我们把刺客打败,还杀了他们四人。”
“干得好!”刘邦说:“韩信终是我朝的心腹之患,但有我在一天,他就翻不起风浪。现在关外异姓王还有实力,潜伏在民间的力量更不能小觑;我们内部的骄兵悍将的心还野得很,我们还需提防,韩信现在千万死不得。樊哙这混球太没用,占住茅坑不拉屎,我让他滚蛋。”刘邦略一沉吟说:“先生明察秋毫,我任命你为中尉,把长安城的治安也给我管起来,尽快把逃走的刺客逮捕归案,消除隐患。”
陈平连忙拜谢,急忙出宫着手接管中尉之职。
韩信听说樊哙被罢官,陈平接任中尉,心中稍安。但自己在明,孟彦雄等刺客在暗,他们贼心不死,不把他们除了,终寝食难安。想起虞子期仍未死,潇湘的血仇还没有报,更难以安心。
田仁这时已回到田家庄,韩信与孔氏兄妹和三个师兄商量对策,他们被软禁在长安,在长安城又没有根基,满朝都是对他们心怀叵测之人,没有可依赖的朋友,终一筹莫展。
韩信长叹一声说:“算了,散了吧,让我再想一想。”韩信走出内室,信步走到园中的水榭前,低头看去,鱼儿在莲花下面悠然自得地穿梭;抬头远望,雄鹰在白云下自由自在地盘旋。自己虎落平川,被困在长安城中,不准越雷池半步,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不禁黯然神伤。
“指挥劲旅,驰骋沙场,这辈子可能再没机会了!”韩信心里想:“眼前最危险的敌人是孟彦雄虞子期,必须想个方法把他们灭了,才能安生。何处可以借力呢?”韩信沿着这思路想下去“张良对刘邦影响最大,但他已淡出官场,与我交情不深,不会帮我;萧何虽有交情,但现在只想自保,不会为我出头;陈平贪财,为了钱够胆违法乱纪。”韩信发现了一线希望,“钱财是身外之物,命掉了,钱还有什么用?只要不断地向这小子进贡,他就会尽全力帮我。”
但这还不够,必须另外再想些办法,韩信在池边徘徊,搜索枯肠,蓦然想起废丘山中的老神仙,记得他曾说自己九年后有一大劫,非常凶险,他能帮我化解,不禁大喜。
“这老道几年前就预测到我有劫难,应是方外高人,他说与我有渊源,长安城内外,终南山中修真者不少,他或许有办法帮我。”韩信信心大振,连忙找来孔尚武,请他立即去请教废丘山中的老道,请求相助。
韩信一说,孔尚武也想起老道,他拍着自己的额头说:“真蠢,我为什么活神仙也想不起来,该打!”连忙与孔尚文一道,骑上马向废丘山中驰去。
两人来到山下,寄存了马匹就向山上走去,第二天黄昏,两人来到一个山头,估计是几年前发现炊烟的地方,两人下了山,在附近找了个遍,却找不到美丽的山谷和庄子。夜色四合,山风呼啸,寒气四起,两人心中彷徨,正不知是进是退,孔尚文眼尖,忽见一颗大对后走出两个人,定晴一看,是两个道姑。
两名道姑也发现了他们,双方都楞了一楞,心中不约而同地想:在这人迹罕见的深山中怎会有人?走在前面的道姑合掌问:“深山巨堑之中,客从何来,往何处去?”这道姑约三十岁左右,语音柔和,眉目如画。跟在她后面的道姑容颜稚嫩,看来只有十三四岁。
孔尚文举手还礼,走前两步用女声说:“真人请了。我们从长安来,奉淮阴侯之命,来找谷中的老神仙。”
“世上哪有神仙?你们是淮阴侯韩信的部下?”道姑声音有点颤抖,似心中激动。
“正是”孔尚文指住孔尚武说:“这是我哥哥,我们和淮阴侯七年前曾拜见过谷中的老神仙,得到他指点。淮阴侯现在有难,离不开长安,就叫我们来拜见老前辈,请前辈指点迷津。”孔尚文估计这道姑与谷中的老道必有关系,就把来龙去脉说清楚。
“既然如此,你们就随我来吧。”道姑领着他们走到树林边,拨开一丛小树,走进只容一人通过的小道,穿过树林,面前豁然开朗,清澈的小溪,溪上的小木桥和被土围墙环绕的小村尽收眼底。晚风吹来,鼻子闻到一阵清香。孔氏兄妹暗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两人随着道姑跨过小桥进了园子向大堂走去,“故人重来,不亦悦乎!孔将军请进来。”大堂里响起洪亮的声音。
孔尚武孔尚文有过前一次的经历,也不以为奇,连忙走进大堂俯首下拜。
“孔将军多礼了,快快请起,请坐下。”
孔氏兄妹告谢后坐在左边,绝美道姑坐在右边,她的徒儿小道姑站在一旁。孔尚武说:“六七年不见,老神仙风采依然,可喜可贺!”
老道手捋白须微笑着说:“老夫居于深山,朝饮甘露,晚听涛声,与草木同朽,有何喜有何贺?反观你们数年之间,与韩世侄逐鹿中原,打下锦绣江山,才真正可喜可贺呢。”
孔尚武不禁苦笑,自己与韩信多年血战,都是为人作嫁衣裳,现在鸟尽弓藏,被刘邦圈禁在长安,生死难卜。连忙站起来拜道:“那是以前之事,如今我们自身难保。老神仙您能知过去未来,我受淮阴侯之令来拜见您,正想请您给我们指点迷津,并请您看在与韩兄同出一脉的份上,帮我们一把。”
老道略一沉吟说:“刚才我替韩世侄起了一卦,卦象危机重重,且凶险异常。人的一生就像一道春风,能滋养万物结出硕果,足矣!富贵荣华只是过眼云烟,功成身退,天之道也。”老道精光闪闪的双眼在孔氏兄妹身上扫了一圈,朗声说:“你们回去告诉韩信,急流勇退,抛却浊世的束缚,随我隐居深山,才能免除灾难享有天年。”
“老神仙的金石良言,我定告知韩兄。”孔尚武说:“不过现在我们被刘邦看得紧,韩兄的两大死敌楚墨孟彦雄、项羽的中军司马虞子期窥视在侧,不除了此两人,我们想退也退不了。所以我们才来请老神仙施以援手。”
“老夫遵照祖训,不问世事,世间的恩怨情仇,名利纷争已与我无关,爱莫能助。不过……”老道看了绝色道姑一眼说:“我这世侄女与韩信有缘,她要帮你们我不会阻拦。”
孔尚武大喜,心想这道姑与老道住在一起,她出手就等于老道出手,就拱手对道姑说:“真人若伸手相助,我和韩兄感激不尽。”
道姑脸上无嗔无喜,轻声说:“孔将军回去对韩信说,我查到孟彦雄等人的藏匿地,就派我徒儿告诉他,请他耐心等待。”
孔尚武和孔尚文连连感谢,老道站起来说:“老夫困了,先行告退,你们再聊聊。”
老道走后,孔氏兄妹与绝色道姑商量了联系办法,道姑合掌为礼也离开了。小道童招待他们吃了晚饭,两兄妹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赶回长安。
回到长安后,孔尚武把所见所闻告诉了韩信,韩信欢喜之余陷入了深思,这老道是不是老子的后人已不重要,但他卜卦的本领却让他刮目相看。七年前他从卦象就看到自己九年后有大凶险,现在自己的处境,确实是够凶险的,两年后会发生什么事,韩信真的不敢想。
“答应帮我的道姑是什么人?老道说她与我有缘,我从来没有与道姑相识,她是谁呢?”韩信苦苦思索,不得要领,不禁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