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中华智慧精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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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明智精选(2)

【原文】张孟谈因朝智伯而出,遇智过辕门之外。智过入见智伯曰:“二主殆将有变!”君曰:“何如?”对曰:“臣遇孟谈于辕门之外,其志矜,其行高。”智伯曰:“不然,吾与二主约谨矣。破赵,三分其地,必不欺也。子勿出于口。”智过出见二主,入说智伯曰:“二主色动而意变,必背君,不如今杀之!”智伯曰:“兵著晋阳三年矣,旦暮当拔而飨其利,乃有他心,不可。子慎勿复言!”智过曰:“不杀,则遂亲之。”智伯曰:“亲之奈何?”智过曰:“魏桓子之谋臣曰赵葭,韩康子之谋臣曰段规,是皆能移其君之计。君其与二君约:破赵,则封二子者各万家之县一。如是,则二主之心可不变,而君得其所欲矣!”智伯曰:“破赵而三分其地,又封二子者各万家之县一,则吾所得者少,不可!”智过见君之不用也,言之不听,出更其姓为辅氏,遂去不见。张孟谈边批:正是智过对手。闻之,入见襄子曰:“臣遇智过于辕门之外,其视有疑臣之心,入见智伯,出更其姓,今暮不击,必后之矣。”襄子曰:“诺。”使张孟谈见韩、魏之君,夜期,杀守堤之吏,而决水灌智伯军。智伯军救水而乱。韩、魏翼而击之,襄子将卒犯其前,大败智伯军而擒智伯。智伯身死、国亡、地分。智氏尽灭,唯辅氏存焉。

按《纲目》:智果(过)更姓,在智宣子立瑶为后之时,谓瑶“多才而不仁,必灭智宗”。其知更早。

智伯行水,魏桓子、韩康子骖乘。智伯曰:“吾乃今知水可以亡人国也!”桓子肘康子,康子履桓子之跗,以汾水可以灌安邑,绛水可以灌平阳也。纟希疵谓智伯曰:“韩、魏必反矣。”智伯曰:“子何以知之?”对曰:“以人事知之。夫从韩、魏而攻赵,赵亡,难必及韩魏矣。今约胜赵而三分其地,城降有日,而二子无喜志,有忧色,是非反而何?”明日,智伯以其言告二子,边批:蠢人。二子曰:“此谗臣欲为赵氏游说,使疑二家而懈于攻赵也。不然,二家岂不利朝夕分赵氏之田,而欲为此危难不可成之事乎?”二子出,纟希疵入曰:“主何以臣之言告二子也?”智伯曰:“子何以知之?”对曰:“臣见其视臣端而疾趋,知臣得其情故也。”

【译文】张孟谈(战国赵人,赵襄子家臣)朝见智伯后出宫,在辕门外遇见智过(赵人,智伯的家臣)。

智过进去见智伯说:“韩、魏二主大概会有变化喔!”

智伯说:“怎么说?”

智过回答说:“微臣在辕门外遇见张孟谈,他的意志矜张,步履高昂。”

智伯说:“不对,我和韩、魏二主很慎重的定了约。只要攻占赵国,就三分赵地,彼此绝不欺骗。你不要说出去。”

智过出来后拜见韩、魏二主,又去说服智伯说:“微臣见过韩、魏二主的神色,感觉到他们的心意改变了,一定不利于您,不如现在杀了他们。”

智伯说:“我们兵驻晋阳已经三年,最近就要起兵,好处又这么大,不能现在变卦。你不要再说了。”

智过说:“您不杀他们,就要亲近他们。”

智伯说:“怎么亲近他们呢?”

智过说:“魏桓子的谋臣叫赵葭,韩康子的谋臣叫段规,都是足以改变他们君主计划的人。您可以和两位君主约定,占领赵国后,又各封赵葭、段规一个万家的县邑,这样二君主就不会改变心意,而您也可以实现您的心愿。”

智伯说:“占领赵国后要三分赵地,又要各封给桓子、康子的重臣一个万家的县邑,那我得到的太少,不行。”

智过见自己的计谋不被采纳,忠言不被听从,出宫后将姓改为辅氏,立刻离开,不再露面。

张孟谈听到这件事〔正是智过对手〕后,入宫见赵襄子说:“微臣在辕门外遇见智过,他的目光闪烁,显然对微臣有疑心;入宫见过智伯,出来后就更改姓氏,看来今天晚上我们不出兵就太晚了。”

赵襄子说:“好。”

就派张孟谈去拜见韩、魏二主,约定晚上杀守堤防的官吏,放水淹智伯的军队。

智伯的军队为救水而大乱,韩、魏军队从两侧攻击,襄子带兵从正面进攻,大败智伯的军队,擒住智伯。智伯被杀,国家灭亡,土地被瓜分,智氏就此消灭,只有辅氏还活存。

〔梦龙评〕根据《纲目》的记载,智过改姓,是在智宣子立瑶为后的时候,以为瑶多才艺而不仁慈,必使智氏灭宗,这件事比张孟谈的事早。

智伯走水道,魏桓子、韩康子乘车。智伯说:“我现在才知道水可以使人亡国。”

桓子扯康子的手肘、康子踩桓子的脚背互相示意,因为汾水可以淹灌魏都安邑,绛水可以淹灌韩都平阳。

纟希疵于是对智伯说:“韩、魏二主一定反叛。”

智伯说:“你怎么知道?”

纟希疵回答:“从人事推想而知。韩、魏两国去攻击赵国,赵国灭亡后,灾难一定降临韩、魏;目前约定战胜赵国以后,三分赵地,赵国投降的日子已近,而桓子、康子不喜反忧,这不是要反叛是什么?”

第二天,智伯〔蠢人〕将这些话告诉桓子、康子,二子说:“这是臣子进谗言想替赵氏游说,使您怀疑我们两家而懈怠于攻击赵国。不然,我们两家难道不喜欢早日分到赵氏的田地,反而做这种困难而不可能的事吗?”

二子出去后,纟希疵进来说:“主上为什么把微臣的话告诉二子呢?”

智伯说:“你怎么知道?”

纟希疵回答:“他们望见微臣时,视线端正、步履急速,可见他们知道微臣已揣测到他们的心意了。”诸葛亮

【原文】有客至昭烈所,谈论甚惬。诸葛忽入,客遂起如厕。备对亮姱客,亮曰:“观客色动而神惧,视低而盼数,奸形外漏,邪心内藏,必曹氏刺客也!”急追之,已越墙遁矣。

【译文】有客人到昭烈帝(刘备)的住所,彼此谈论得很愉快。此时诸葛亮忽然进入,客人立刻起来上厕所。刘备对诸葛亮夸奖客人,诸葛亮说:“我观察客人脸色骤变而神情恐惧,视线低垂且左顾右盼,外表显露奸诈,内心隐藏邪恶,一定是曹操派来的刺客。”

急忙查看,客人已经翻墙逃走了。

梅国桢

【原文】少司马梅公衡湘名国祯,麻城人。总督三镇,虏酋忽以铁数镒来献,曰:“此沙漠新产也。”公意必无此事,彼幸我弛铁禁耳。乃慰而遣之,即以其铁铸一剑,镌云:“某年月某王赠铁。”因檄告诸边:“虏中已产铁矣,不必市釜。”其后虏缺釜,来言旧例,公曰:“汝国既有铁,可自冶也。”虏使哗言无有,公乃出剑示之。虏使叩头服罪,自是不敢欺公一言。

按:公抚云中,值虏王款塞,以静镇之。遇华人盗夷物者,置之法,夷人于赏额外求增一丝一粟,亦不得也。公一日大出猎,盛张旗帜,令诸将尽甲而从,校射大漠。县令以非时妨稼,心怪之而不敢言。后数日,获虏谍云:虏欲入犯,闻有备中止。令乃叹服。公之心计,非人所及。

【译文】明朝少司马梅国桢(麻城人,字克生)总督三镇,北虏酋长忽然拿数十两铁来奉献,说:“这是沙漠的新产品。”

梅国桢猜想一定没有这种事,只是他们希望能废除铁禁,于是慰劳并送他走,再用这些铁铸造一把剑,剑上刻着:“某年某月某王赠铁。”因而以公文告示边境,郡中已有产铁,不必卖釜给他们。

后来该地缺釜,来信请依照旧例卖釜给他们。

梅国桢说:“你们国家既然有产铁,可以自己铸造啊!”

北虏使者大喊没有,国桢拿出剑来给他看,使者才叩头服罪,从此不敢欺骗梅国桢。

〔梦龙评〕梅国桢巡查云南一带,正逢虏王到边塞来表示服从,梅国桢表面按兵不动,实则伺机镇压,遇到华人盗取夷人财物,则依法处置。除赏给夷人的固定额度外,他们再多求一丝、一米也不给。有一天,梅国桢带大队人马出猎,大张旗帜,命令诸将领武装跟随,在野外比赛射箭。县令认为时令不符,妨害农耕,心觉奇怪却不敢讲。几天后,捉到胡虏间谍说:“虏王本想入侵,听说公有防备而中止。”县令因而非常佩服。

梅国桢的心计,实在不是常人所比得上的。

魏先生

【原文】隋末兵兴,魏先生隐梁、宋间。杨玄感战败,谋主李密亡命雁门,变姓名教授,与先生往来。先生因戏之曰:“观吾子气沮而目乱,心摇而语偷,今方捕蒲山党,得非长者乎?”李公惊起,捉先生手曰:“既能知我,岂不能救我与?”先生曰:“吾子无帝王规模,非将帅才略,乃乱世之雄杰耳。”边批:数句道破李密一生,不减许子将之评孟德也。因极陈帝王将帅与乱世雄杰所以兴废成败,曰:“吾尝望气,汾晋有圣人生,能往事之,富贵可取。”李公拂衣而言曰:“竖儒不足与计!”事后脱身西走,所在收兵,终见败覆,降唐复叛,竟以诛夷。

魏先生高人,更胜严子陵一倍。

【译文】隋朝末年发生战乱,魏先生隐居在梁、宋之间。杨玄感(隋朝人杨素的儿子)战败,谋士李密(襄平人,字玄邃)亡命雁门关,变更姓名教书,与魏先生有所往来。

魏先生开玩笑说:“我看您的气色沮丧而视线紊乱,心志动摇而言语苟且,当今正在追捕薄山党人,长者您是不是与该党有关呢?”

李密惊讶地站起来,捉住先生的手说:“既然能了解我,难道不能救我吗?”

魏先生说:“您没有帝王的规模,也无将帅的才略,只是乱世的豪杰罢了!”〔数句道破李密一生,不输许邵评曹操〕

接着陈述自古帝王将帅与乱世豪杰,如何兴衰成败的道理。又说:“我曾望气,知道山西汾阳一带有出圣人之气象,您前去追随他,就可以得到富贵。”

李密很不高兴地说:“学养浅陋的儒生,不值得一起商议大计。”

后来李密向西逃走,所到之处招收士兵,最后还是失败,投降唐朝后又反叛,终于被杀。

〔梦龙评〕魏先生真是学识卓越的人,比起严子陵(严光,东汉余姚人)更胜一倍。仁中卷

子贡

【原文】鲁定公十五年正月,邾隐公来朝,子贡观焉。邾子执玉高,其容仰,公受玉卑,其容俯。子贡曰:“以礼观之,二君皆有死亡焉。夫礼,死生存亡之体也:将左右、周旋、进退、俯仰,于是乎取之;朝、祀、丧、戎,于是乎观之。今正月相朝而皆不度,心已亡矣。嘉事不体,何以能久!高仰,骄也;卑俯,替也。骄近乱,替近疾。君为主,其先亡乎?”五月公薨。孔子曰:“赐不幸言而中,是使赐多言也。”

【译文】鲁定公十五年正月,邾隐公(邾国的国主,是颛顼的后裔)来朝,子贡在旁边观礼。邾隐公拿着宝玉给定公时,高仰着头,态度出奇的高傲;定公接受时则低着头,态度反常的谦卑。

子贡看了,说道:“以这种朝见之礼来看,两位国君皆有死亡的可能。礼是生死存亡的根本,小从每个人日常生活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大到国家的祭祀事、丧礼以及诸侯之间的聘问相见,都得依循礼法。现在二位国君在如此重要的正月相朝大事上,行为举止都不合法度,可见内心已完全不对劲了。朝见不合礼,怎么能维持国家于长久呢?高仰是骄傲的表现,谦卑是衰弱的先兆;骄傲代表混乱,衰弱接近疾病,而定公是主人,可能会先出事吧!”

五月,定公去世。孔子忧心忡忡地说:“这次不幸被赐说中了,恐怕会让他更成为一个轻言多话的人。”

希卑

【原文】秦攻赵,鼓铎之音闻于北堂。希卑曰:“夫秦之攻赵,不宜急如此,此召兵也,必有大臣欲横者耳。王欲知其人,旦日赞群臣而访之,先言横者,则其人也。”建信君果先言横。

【译文】秦兵攻击赵国,钟鼓的声音远传到庙里。

希卑说:“秦国攻击赵国,不应如此急切,这种情况是招募士兵,一定有大臣想采用连横的策略。大王想知道是什么人,明天接见群臣的时候问一下,先说连横的人就是了。”

次日,建信君果然先说要连横。

范蠡

【原文】朱公居陶,生少子。少子壮,而朱公中男杀人,囚楚。朱公曰:“杀人而死,职也。然吾闻‘千金之子,不死于市’。”乃治千金装,将遣其少子往视之。长男固请行,不听。以公不遣长子而遣少弟,“是吾不肖”,欲自杀。其母强为言,公不得已,遣长子,为书遣故所善庄生,因语长子曰:“至,则进千金于庄生所。听其所为,慎无与争事。”长男行,如父言。庄生曰:“疾去毋留,即弟出,勿问所以然。”长男阳去,不过庄生而私留楚贵人所。庄生故贫,然以廉直重,楚王以下皆师事之;朱公进金,未有意受也,欲事成复归之以为信耳。而朱公长男不解其意,以为殊无短长。庄生以间入见楚王,言“某星某宿不利楚,独为德可除之。”王素信生,即使使封三钱之府。贵人惊告公长男曰:“王且赦。每赦,必封三钱之府。”长男以为赦,弟固当出,千金虚弃,乃复见庄生。生惊曰:“若不去耶?”长男曰:“固也。弟今且赦,故辞去。”生知其意,令自入室取金去。庄生羞为儿子所卖,乃入见楚王曰:“王欲以修德禳星,乃道路喧传陶之富人朱公子杀人囚楚,其家多持金钱赂王左右,故王赦。非能恤楚国之众也,特以朱公子故!”王大怒,令论杀朱公子,明日下赦令。于是朱公长男竟持弟丧归。其母及邑人尽哀之,朱公独笑曰:“吾固知必杀其弟也。彼非不爱弟,顾少与我俱,见苦为生难,故重弃财。至如少弟者,生而见我富,乘坚策肥,岂知财所从来哉!吾遣少子,独为其能弃财也;而长者不能,卒以杀其弟。——事之理也,无足怪者,吾日夜固以望其丧之来也!”

朱公既有灼见,不宜移于妇言,所以改遣者,惧杀长子故也。“听其所为,勿与争事”,已明明道破,长子自不奉教耳。庄生纵横之才不下朱公,生人杀人,在其鼓掌。然宁负好友,而必欲伸气于孺子,何德宇之不宽也!噫,其斯以为纵横之才也与!

【译文】陶朱公范蠡住在陶,生了小儿子,小儿子长大以后,陶朱公的次子杀人,被囚禁在楚国。陶朱公说:“杀人者死,这是天经地义的,然而我听说富家子不应在大庭广众之间被处决。”

于是准备千两黄金,要派小儿子前往探视。长子一再请求前往,陶朱公不肯。长子认为父亲不派长子而派小弟,分明是认为自己不肖,想自杀。

母亲大力说情,陶朱公不得已,派长男带信去给老朋友庄生,并告诉长子说:“到了以后,就把这一千两黄金送给庄生,随他处置,千万不要和他争执。”

长男前往,照父亲的话做。

庄生说:“你赶快离开,不要停留,即使令弟被放出来,也不要问他为什么。”

长男假装离去,不告诉庄生,而私下留在楚国一个贵人的家里。

庄生以往很穷,但以廉洁正直被人尊重。楚王以下的人都以老师的礼数来敬事他。陶朱公送的金子,他无意接受,想在事成后归还以表诚信。而陶朱公的长男不了解庄生,以为他只是个平平常常的普通人而已。

庄生利用机会入宫见楚王,说明某某星宿不利,若楚国能独自修德,则可以解除。楚王向来信任庄生,立刻派人封闭三钱之府(贮藏黄金、白银、赤铜三种货币的府库)。

楚国贵人很惊奇地告诉陶朱公的长男说:“楚王将要大赦了,因为每次大赦一定封闭三钱之府。”

长男认为遇到大赦,弟弟本来就当出狱,则一千两黄金是白花的,于是又去见庄生。

庄生惊讶地说:“你没有离开吗?”

长男说:“是啊!我弟弟很幸运在今天碰上楚王大赦,所以来告辞。”

庄生知道他的意思,便叫他自己进去拿黄金回去。

长男这么做,使庄生感到非常不舒服,就入宫见楚王说:“大王想修德除灾,但外头老百姓传言陶的富人朱公子杀人,囚禁在楚国,他的家人拿了很多钱来贿赂大王左右的人,所以大王这次大赦,并非真正怜恤楚国的民众,只是为了开释朱公子而已。”

楚王很生气,立即下令杀朱公子,第二天才下大赦令。于是陶朱公的长男最后只有运弟弟的尸体回家,他的母亲及乡人都很哀伤。

陶朱公却笑着说:“我本来就知道他一定会害死自己的弟弟,他并不是不爱弟弟,只是从小和我在一起,见惯了生活的艰苦,所以特别重视身外之财。至于小弟,生下来就见到我富贵,过惯富裕的生活,哪里知道钱财是怎么来的。我派小儿子去,只因为他能丢得开财物,而长男做不到,最后害死弟弟,是很正常的,一点不值得奇怪,我本来就等着他带着丧事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