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看着他三人挤在楼梯上并肩上楼,不由得笑了。贾家大爷一到便和小主子掐起来没完,偏生二人又惺惺相惜交情笃厚。
不一会,碗碟罗立一桌上好的洒席张罗完毕。
水桃、贾林梳洗完了,重新换了干净衣赏。智宸挽着水桃的手大家在雅间落座。开宴后,金桂夫妻二人亲自送进来自酿的桂花酒,请贵客品尝。
金桂一见水桃,立刻就想起来当年贾府中所见的林姑娘,其通身的气派及那神韵气质再不会错的。花自芳盯着贾林也愣了半天的神,这分明就是当年贾府琏二爷的翻版,瞧着比琏二爷还帅气些。夫妻二人愣了一会,杜衡张口命其退下,二人才神色古怪地退了出来。
二人回到房里坐在床上各自想着心事。
“那位小姐……”
“那位少爷……”
二人异口同声说道。
“相公,妾身瞧着那位小姐长得像极了北静王妃。”
“我也瞧着那少爷长得像贾府琏二爷呢!”
二人说完心中疑惑,命小伙计留心听着酒席上几人的对话。不一会小伙计来回,席上众人皆称那位姑娘为水桃妹妹,随那位姑姑一起来的那位爷却是姓贾。
金桂夫妻听了心里大惊,还真让自己猜着了。这还真是风水轮流转,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贾府之人。
金桂方才就瞧出来了,在自己店中居住那位小爷对水家的那位姑娘极其上心,当年林姑娘夺了宝二爷的心,宝姑娘受了好些个委屈,最终远走他乡。无忧的生父也因得罪了北静王府,最后问了斩刑,自己家些年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全都是拜北静王府所赐。原来没想着报仇,只因是山高路远万里层云,没想到水家女儿自己送上门来了,还真随了她那狐媚子娘亲,这会又和自己女儿抢上心上人了。
金桂咬着嘴唇,眼中闪现一丝阴霾。
“无忧,睡了吗?”金桂轻轻地敲了敲女儿的房门。
无忧坐在床上,双手扶着膝盖,脑海里一直是智宸怀中那抹红色的身影,耳畔萦绕着水桃银铃般的笑声。无忧绝望地蜷起身子,将自己埋在床上。就任由金桂在房门外叫着。
“无忧,娘知道你没睡,娘要进去喽!”母女连心,金桂对女儿的痛苦感同身受。“吱扭”一声,金桂推门而入。
无忧背对着房门,双肩无力地耸动着。金桂近前一看,女儿的泪水已打湿的枕畔。看着无忧眼中的痛苦和绝望,金桂的心犹如万把钢刀扎进去一般痛楚。
“无忧,我的女儿。”金桂伏在无忧身边轻轻拍着其脊背。
“娘。”无忧转过身来,将头埋入金桂怀里哭了个痛快淋漓。
“哭吧!”金桂搂着女儿说道。
无忧哭累了,才坐起身来。眼睛略微浮肿,可面上已恢复了往日的端庄。罢了,放手吧,全当是一场美丽的邂逅。
“娘,我明天回百里山庄和姐姐做伴去。”无忧没有信心还能喜欢上别人,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么痛苦的事,怪不得姐姐宁愿一个人过着。想想自己在山里的日子简单而快乐,无忧开始起身收拾自己的东西。
“无忧。”金桂看女儿脸上绝然的神情,又听其要走,立马慌了神。
“无忧,你听娘说,你要是真心喜欢那小子那还不容易吗?把你的药丸给他一粒尝尝,管保他一心一意对你。”金桂对女儿的医术相当自信。
“娘,百里爹爹说过,医者父母心,怎能滥用呢!”无忧不满地扫了一眼金桂,开始翻箱倒柜。
“无忧。”金桂咬了咬下唇,决定将往事和盘托出。“孩子你先坐下听娘说。”往事历历涌上金桂心头。
“娘。”无忧困惑地被金桂按在床上坐下。
“孩子,你本姓名叫薛恨玉,是金陵薛家的长孙女。楼下才来的那红衣女孩是北静王妃林黛玉的女儿,咱们薛家与北静王府有不共戴天之仇……”金桂的思绪飘回了自己年轻时山花烂漫的年代。
“薛恨玉?我就是薛恨玉?”无忧听了金桂的话,手里的东西全部扔上了地上,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问道。
金桂珠泪滚滚,重重地点了点头。
“娘,您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无忧趟过地上的衣物奔到金桂面前。
“唉!你的姑姑名叫薛宝钗,当年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为了给荣国府的二爷冲喜嫁入贾府,贾府二爷因恋着当初也住在贾府的林黛玉,病好之后不顾与你姑姑的结发之意,让你姑姑受尽屈辱并写下休书,你姑姑一怒之下害死了林黛玉的奶娘,卖了她的贴身丫头……”金桂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想想姑奶奶宝钗也是个苦命的人儿。
“后来,后来呢?”无忧抓住金桂的手急忙问道。
“后来,林黛玉嫁入北静王府为报他奶娘之仇,抓了你亲爹的错,问了急刑,你奶奶因你爹爹人头落地,撞柱而死。你姑姑为报母兄之仇,拿着休书离了贾府,辗转流落到大宛。你出生后便由你姑姑亲自教养……”金桂又将宝钗后来嫁入大宛王室,伺机报仇剑指中原之事和女儿大概说了。
“可怜你姑姑最后命丧北静王府,据说尸身葬身狼口。可怜她红颜薄命啊!”
无忧听完这曲折离奇的故事,双眼空洞跌坐在地上。以往浮现在脑海里的画面连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她记起来了,姑姑为保住自己性命,自杀而亡。自己当时吓傻了,睡了一觉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想来是百里夫妇给自己吃了药之故。这些年了,我居然认贼做父被蒙在了鼓里,姑姑纵然有错也是情势所逼,北静王府是逼人太堪。
无忧理清了自己的思绪,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姑姑你冤魂莫散,待恨玉给你报仇。无忧攥紧的拳头咯咯做响。
金桂在女儿脸上仿佛看到了当年宝钗的影子,心里一惊又害怕又后悔起来。
“无忧,娘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去报仇,只是,只是让你想办法达成心愿,若真想报仇只拿楼下那丫头开开刀也就是了,娘可不想让你去冒险。”金桂语无伦次,忽然害怕女儿也会像其姑姑一样的下场。
“娘,从今天以后叫我恨玉。”无忧唇边绽开一朵冷艳的笑。“楼下贵客到访,可不能简慢了,女儿下去照顾一二。”恨玉自药箱内取出几粒药丸,转身而去。
“无,恨玉。”金桂急忙追了出去,花自芳在门口已将她母女二人对话全都听到耳内。这娘俩怎么放着好日子不过,寻起晦气来了。自己年纪一大把了,可不想被此事牵连了。花自芳冷冷地看了金桂一眼,回房收拾了金银细软,马棚里拉了马消失在夜幕中。
死是件太容易的事情,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与其让她痛快地死了,不如让她痛苦地活着。如果她看着心上人另有所爱会是怎样一番情景呢?北静王妃不是自恃高贵吗?让你看看你的女儿是如何YIN荡的。恨玉冷哼着进了厨房,亲手泡了三杯桂花解酒茶,每杯里放入一粒不同颜色的药丸。
恨玉托着托盘,粉面含笑往雅间而去。
酒席上,水桃正哥哥长哥哥短,滔滔不绝和智宸讲着这几年在天明国的见闻。贾林偶尔出言讥讽智宸几句,智宸也不争辩只是满眼柔情地看着水桃。且不停地往其盘里布菜。
水桃兴奋的小脸艳若桃李,忽而小手攀上智宸的棱角。“哥哥,瘦了好多哦!”说完急忙给智宸布菜,智宸开心地大口地吃着。
“桃儿妹妹,我的呢?”贾林端着吃碟递给水桃。
水桃叹了口气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开始给贾林添些他喜食之物。贾林和智宸比赛似的埋头大吃特吃。
水桃喝着桂花酒香甜,开始一杯接一杯是自斟自饮。
“桃儿妹妹,小心吃多了酒上头。”智宸抢过水桃的酒杯一饮而尽。
恨玉门外站了一会,听着智宸对水桃的柔声话语,心里的恨无边的蔓延开去。摸摸脸换上笑颜轻轻扣门。
“公子,姑娘。这桂花陈酿后劲大的很,小女特备了几杯醒酒茶。”恨玉一边说一边将茶放在三人身边。
“桃儿妹妹,这位姑娘就是救了全城百姓的无忧姑娘。”智宸忙起身施礼,智宸对无忧的义举还是相当敬重的。
“幸会,幸会,女中豪杰呀!”贾林也起身笑着对无忧行礼。
“不敢当,举手之劳。请各位品尝一下桂花茶。”无忧清浅地笑着。
“无忧姐姐,你真漂亮。”水桃看着无忧,端起来桂茶花,只觉香气扑鼻,泌人心脾。“好茶!”水桃一饮而尽。
智宸和贾林也都端起杯子闻了闻,仰脖喝下。
“各位慢用,无忧告退。”无忧转身嘴角泛起冷笑。
无忧回到房间,坐在梳妆台前不紧不慢地梳理着一头青丝。
金桂惊魂不定地在无忧房里转来转去,心里不住埋怨自己,恨不能抽自己两个嘴巴,鬼神附身了怎么就把往事告诉了女儿呢!以女儿的个性是非报此仇不可的,自己眼下不过是个平民百姓如何与官斗呢。唉,天下男子多的是,何必非嫁给那小子呢!金桂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收拾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