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国西南部黔灵省内,典型的喀斯特地貌,高原,山地,丘陵,盆地,纵横分布,崇山峻岭,深沟峡谷,高低起伏。又地处亚热带高原季风湿润气候,常年雨量充足,水流丰富,河谷低洼处,更是茂林修竹,郁郁葱葱,很多地方尚未得到开发,交通不便,以致人迹罕至,仍然有着原始或半原始风貌,有些地形,依然难以逾越。就像今夜的这片地方,几个村寨相邻着,月光下只见星点灯火,偶尔几声狗吠,夜风沙沙吹过枝桠,疏影摇曳,宁静得如同一幅画,只是漫天的星星,闪动着提醒这是动态的环境,世界并没有睡死。
屋顶上一道身影,手托下颚静止坐着,如同亘古的人形雕像。风吹过,掠起衣袂飘飘,也吹起额前几缕发梢,皎洁的月光下,这是一张俊朗的脸庞,略显年轻,大概二十出头的年华,此刻正满脸纠结与茫然,还带着深深疑惑,是的,他踌躇着,纠结着,或者是穿越了?或者是重生了?他李哲在那个世界身死后,灵魂却回到了从前,回到了二十岁,末日爆发的前一年半,三天时间,他终于确认是真的回到了从前,这里的人,这里的物,都和记忆里一模一样,清晰,温暖。为此,这三天来他也一直处于疯疯癫癫的状态,魂不守舍,偶尔会问出一个个令父母哑口无言的问题,比如我今年多少岁了?今年是哪一年?这是几月?······。身为医生的父亲已经担心了,决定明天就要带他去县城里检查,因为前段时间在学校里发了一场高烧,他却忍着没有对家人说,直到四五天过去之后,实在不见好,也没有费用去打点滴了,才回到家里来,那时一回到家里,父亲就非常着急,已经烧到了40摄氏度,整个人嘴唇都开始脱皮,于是连着几天输液并细心的照顾之后,终于高烧退了,可是人却变得爱发呆,有点神志不清的样子。
明天一定要去县里检查一下,万一脑子烧坏了烧傻了,那该怎么办,这可是他唯一的也是值得他骄傲儿子,一直都很听话孝顺,十六岁就考上了大学,这不二十岁眼看着就要毕业参加工作了,却因为相处了四年的女友劈腿,一个人在雨里淋了一整夜,才会发生这些事。
唉!想着这些,父亲叹了口气,实在睡不着,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对待感情太过认真了,对感情过于认真的人,遇人不淑,总会受伤的,可是他才二十岁,只要不出事,感情这东西,多经历几次多被伤害几次,也就看开了,自己年轻时,何尝又不是这么愚蠢过!
父亲下了床,披上外衣,拿起手电筒,去看一下儿子睡得如何,才能心安,可是儿子的卧室门却没有锁上,父亲轻轻地推开门,床上空无一人,被子整整齐齐的,根本就没动过,父亲有点急了,或者儿子起床上厕所了,他快步走向厕所里,也不见踪影,正当他要下楼梯到一楼去寻找时,楼顶上却传来了儿子的声音。
“爸,我在这里。”
借着月光,父亲抬起头,看到儿子蹲坐在楼顶的边沿上,月亮恰好被他的脸遮住半边,父亲突然觉得儿子身上有了一种气息,沧桑,孤独,这种气息,父亲只在村里八九十岁的老大爷独自一人坐在田埂上抽旱烟的时候感受到过,可是现在儿子却给他同样的感觉,父亲扯了扯嘴角,本来想吼两句的,却变成了温声的询问。
“哲子,怎么跑到那上面去了?”
“爸,你也上来坐坐吧。”
父亲打着电筒沿着楼梯走上屋顶,儿子背对着他,他看不见儿子的脸,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怎么了?大晚上的,下去了,这上面危险。”
爸。。儿子突然起身,满脸泪水,哭得一塌糊涂,扑进他的怀里。父亲有点慌了,儿子是一个坚强的人,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这小子哭过了,今天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哲子,不哭了,不就是一个女生吗?以后还会遇到更好的,一个男人,拿得起要放得下,哭哭啼啼的,没出息。”嘴里这样说,却抱着儿子,轻轻的拍着他的背,他太明白那种伤痛了,年轻时,他也为一个女孩彻斯底里的哭过,直到后来遇到了孩子他妈,他才慢慢恢复。他轻轻拍着儿子的后背,悄悄叹一口气,年轻,总会遭罪的。
儿子不再抽泣了,他推开他的肩膀,微笑着坐下。
“来,坐下,给爸说说怎么回事,这几天来魂不守舍,今天更是情绪波大,那姑娘真的那么好吗?”
那姑娘?李哲突然才反应过来,前世,姑且称之为前世吧,也是这段时间,自己和相处了四年的女朋友分手,才导致后来发了一场很严重的高烧,可是这一世,也是这场高烧,把自己带了回来。
李哲也坐了下来,揉了揉眼睛,他不是为了那个女生,那些往事旧情,对于一个在末世里挣扎求生了二十年的人来说,早已遥远的如同隔世,再说现在也真的是彻底隔世了。至于那个女孩,听说跟了那个有钱人之后,在末世里并过得不好,至于结果是生是死,杳无音讯,李哲也早已在前世把那一缕情愫断得一干二净了。刚才的哭泣,是突然看到父亲略微佝偻的身影找自己,听到父亲关心的话语,末世二十年来,自从父母亲人一一永别之后,他再也没有感受到过如此的温情,末世,永远是残酷与冷漠的,至少在他李哲的世界里,末世只有残酷与冷漠。而穿越回来,重新见到父亲,情难自己。三天来,他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终于不再担心这只是一个梦,也终于在今晚做出了一个决定,他一定要活下去,要带着所有自己爱的人爱自己的人,在末世里好好的活下去。
“爸,有烟吗?”
父亲讶然的看了哲子一眼,哲子是标准的好学生好孩子,二十年来从未碰过烟酒的,父亲的心头更是凝重了。
“烟在外衣荷包里了,怎么了?突然想到抽烟。”
“爸,不是那个女生的事情,那件事我已经扛过去了的,也看开了的,您放心。”
“那还有什么事情?你小子瞒着我什么呢?给爸说说,遇到什么难题了,爸帮你解决。”
哲子鼻子酸了一下。二十年了,二十年来再也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话,末世是一个连友情都要用来猜疑的东西,帮忙这个词在没有利益的前提下,是一个被末世字典抛弃的词语。
“爸,你坐着,我下去拿烟。”哲子站起身,抹了抹眼睛,拿过手电筒,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