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美人制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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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二天,人面桃花楼的生意竟然好了起来。虽然大厅里少了不少奢华美丽的装饰,却意外地来了不少客人,一天下来,不但贺兰钧特制的美容膏卖了个精光,就连一些普通的胭脂水粉也卖了不少。

贺兰钧拿着算盘在柜台上核算一天的营业额,苏莲衣双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你说的,生意好就娶我的。待我长发及腰,公子娶我可好?”

“待你长发及腰,给你一把剪刀!”贺兰钧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看向门口刚进来的客人,“还不快干活!”

苏莲衣撇了撇嘴,不再与他废话。反正她都安排好了,这回看他贺兰钧还有什么借口来推脱!

自人面桃花楼重开,以前那些散了的花娘又陆陆续续地回来了,但却不是来楼里挂牌,而是来保养。当初她们走投无路,有些便收了心干脆嫁人从良,做了绸缎庄、烧饼铺或是米店的老板娘;又有些人找了正经活计,靠劳力吃饭;剩下那些实在不想的从良的,也去了别家花楼。但不管去哪儿,女人最大的事业,还是保养自己,尤其还是苏莲衣的人面桃花楼,她们是很愿意多来几趟的。

春花与秋月躺在躺椅上,任贺兰钧将调好的牛奶一层一层地敷在她们脸上。

“女人的脸是最重要的,只要有一点点瑕疵,立马就比不上别人了。所以我今天给你们涂的膏药绝对是独一无二的,打遍天下无敌手,一会儿敷完你们就知道了。”

两人点点头。贺兰钧却扬声叫道:“莲衣,渴了,茶!”

“来了!”苏莲衣端着茶飞快地跑进来,看见贺兰钧一双手没空,便蹲在一旁,小心地喂他喝。

贺兰钧却只喝了一口,便撇开头,喝道:“杵在这儿干什么,我饿了,赶紧去做饭!”

“是!”放下茶盏,苏莲衣赶紧进屋做饭,但她脚才刚跨进内室的门,贺兰钧又叫了:“唉,好热,莲衣,拿把扇子来给我打扇!”

这下却把苏莲衣难住了:“那究竟是要做饭还是要打扇?”

贺兰钧仔细地又给春花、秋月涂上一层药膏,随口答道:“饭也要做,扇也要打。”

“可我只有一双手!”苏莲衣抗议。

“那是你的事,做不到的话,今天晚上不准吃晚饭!”贺兰钧威胁苏莲衣都成习惯了,惩罚的话随口就出来了。

苏莲衣张了张嘴,还在想要怎么跟他讲道理,春花那个暴脾气却是再也忍不住了,翻身从椅子上坐起来,大声道:“你太过分了,莲衣姐又不是你的下人,你凭什么让她给你做那么多事?”

贺兰钧白她一眼:“男主外女主内,我赚钱养家,她伺候伺候我怎么了?”

“啊呸,什么东西!”仿佛听到最好笑的笑话般,春花仰面打个哈哈,无视苏莲衣拼命摇的手,冷哼道:“你以为现在生意好真是你的功劳?实话跟你说了吧,你这个店就是没生意,要不是莲衣姐卖掉了人面桃花楼所有值钱的东西,把钱给了我们姐妹,要我们找人来捧你的场,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吃上饭?”

“春花!”苏莲衣大喊一声,却已来不及阻止真相的暴露了。

贺兰钧脸色一变,猛地转头看向苏莲衣:“她说的是真的?”

从来没被他用这样阴狠森冷的目光看过,苏莲衣只觉得头皮发毛,背上冷汗都要下来了,“她……她开玩笑的。”

“苏莲衣!”贺兰钧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青,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谁要你弄虚作假来帮我!你要嫌我拖累你,我走就是,不留在这里让你为难!”

他连手都不洗,转身跑出了人面桃花楼,苏莲衣想追上去拦他都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越跑越远。

“莲衣姐,这种人你还追他干什么?”秋月也起身,与春花一起拦住苏莲衣,“要没有他,莲衣姐你的日子过得不知道多好,何必再追他?”

“唉,感情的事,你们不明白的!”使劲儿甩开她们的手,苏莲衣追着贺兰钧而去,心里却忍不住懊恼。

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不找她们帮忙,真是越帮越忙!

一路追到悬崖边,却只见到一双贺兰钧的鞋,苏莲衣当场就傻了。贺兰钧有多骄傲她最清楚,但会不会骄傲到只因为春花几句话就跳崖啊?

这会不会太夸张了点儿?

站在崖边往下望了又望,苏莲衣一咬牙,终于决定顺着悬崖下去找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对于贺兰钧,她绝对不会随便放手!

就在苏莲衣为了爱勇下悬崖时,她爱的那个人却正靠在山路边的某棵树下睡得香甜,也不知做了什么好梦,连嘴角都勾得高高的,直到一阵香味将他唤醒,抬头,却见到一美貌女子正端着一碗粥望着他。

贺兰钧愣了愣,旁边的车夫解释道:“这是我们家老板云静初,她去庙里烧香施粥,见你孤身一人躺在树下,怕你饿,这才停下来拿粥给你。快端着吧,我们还要赶路。”

贺兰钧却仿佛没听见似的,只傻傻地盯着云静初看,直看得云静初一张白净秀气的脸通红,他还是不肯移开目光。

见他迟迟不接手上的粥,云静初想了想,将粥碗放在他身边,又从怀里取出几枚铜钱一并放在地上,轻声道:“粥你一会儿吃,这些钱也给你,饿了自己到城里买吃的,我走了。”

贺兰钧依然傻愣愣地看着她,直到马车走远了,他才回过神来,端了粥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心里却如刚煮沸的粥般,咕嘟嘟地直冒泡。

这么美的人,还这么好的心肠,这样只有书上描写才会有的女子,竟然让他遇上了。若是能再见她一面,真是死而无憾了!

正想着,却听得路过的樵夫一边走一边摇头道:“这百丈崖是好爬的?也不怕摔下去摔死,心上人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吗?怎么也该喊几个人来帮忙啊,一个女子胆子也太大了,若是摔死了,可就只能做孤魂野鬼了……”

百丈崖?女子?心上人?

贺兰钧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看只穿着袜子的脚,突然转身往悬崖跑去。

苏莲衣,你这个死女人,千万别真的摔死了,我贺兰钧是绝对不会为你伤心的!

赶到悬崖边,果然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贺兰钧费了老大的劲儿挤到悬崖口,往下一看,果然就见苏莲衣正慢慢往下爬,一根不知道牢不牢固的藤条缠在她腰间,每一次落脚都踩下一堆碎石,摔进深谷的声音深远而恐怖。

这个女人,真的是,从来不让他省心!

眼见她一脚踩空,整个人在半空中打个旋转,虽然又抓住了树枝,却依然吓得贺兰钧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满脑袋青筋爆出,背后冷汗一片。

“苏莲衣,你给我上来!”绷紧的神经再经不起惊吓,贺兰钧干脆放声吼。

崖下的苏莲衣一惊,抬头看过来,眼睛一亮,脸上顿时盈满了喜至极点的笑,“你没跳崖啊,太好了!”她一边说,一边就想要爬上来,却因为手脚动作不协调,一个打滑,整个人往下坠了好长一段,才勉强抓住一根树藤停下来,却早已吓得贺兰钧背上的冷汗干了又湿。

“你别动,别动,我下来拉你!”挽起衣袖,贺兰钧干脆自己下去,以免被她吓得停止心跳。

苏莲衣果然就不再动了,只是脸上的笑意越发迷醉,一双桃花眼水汪汪,意味十足地望向贺兰钧,恨不得将他融化在自己的目光下。

贺兰钧被她看得头皮发麻,懊恼地想着自己怎么会跑回来找她,还下悬崖救她,却也知道若苏莲衣真出了什么事,他也是必定会愧疚自责的。

“你能闭上眼睛吗?”受不了灼灼目光的贺兰钧牢牢抓住树藤,伸手向下,“快抓住我的手!”

苏莲衣眨了眨眼,问道:“那我抓住了,你会娶我吗?”

“还来这一招?”贺兰钧头疼地皱眉。

“我到底有什么不好,你怎么就是不肯娶我?”眨眼间,苏莲衣慢慢放开一只手,“你说你娶不娶我?到底娶不娶?不娶我可就松手了。”

“你又威胁……”贺兰钧不耐烦的话才刚出口,就见苏莲衣猛然松开两只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下滑了近一丈的距离,顿时吓得他大叫:“我娶,我娶,我娶!”

苏莲衣用力攀住山壁,抬头看他,“真娶?”

贺兰钧一边点头,一边飞快地往下滑了几步,一把牢牢抓住她的手,才道:“怕了你了,我勉强答应你,但做我贺兰家的媳妇不是那么轻松的。”

挑衅地看着他,苏莲衣唇角的笑完全控制不住:“有什么要求尽管放马过来,皱一下眉头我都不是苏莲衣!”

她当她是街头杂耍的吗?给她一个大白眼,贺兰钧用尽力气终于将两人都搬到了悬崖上,一颗心忍不住怦怦地跳。

这个苏莲衣,真是一点儿也不让他省心!

当天晚上,贺兰钧便将他对妻子的要求都搬到了大厅,完全无视苏莲衣一身喜庆的婚服,指着桌子上高高低低近十本书,昂着头像一只骄傲的孔雀:“我贺兰家对媳妇的要求是很高的,我知道你出身不好,所以降低了要求,这里!”他手一挥,“《诗经》《左传》《烈女传》《女诫》和《女书》,已经是我经过无数次筛选之后的结果。你什么时候看完这些书,我们就什么时候成亲。”

以往只要一听到他说成亲就开心得不得了的苏莲衣,第一次苦了一张脸说不出话来:“我……我认识的字不多,连皇榜都只能勉强看懂。要读完这些,只怕头发都白了。”七老八十的她,哪里还有心思嫁给他啊?

贺兰钧原本漫不经心的态度突然一变,转身面向苏莲衣,一向冷漠清寒的双眸一闪,散发出柔和温情的光,就这么对着她的脸俯下身来,直到两唇之间的距离不到两指宽。两人呼吸间的热气都喷洒在对方的皮肤上,引起一阵灼热的战栗。

苏莲衣一双眼睁得大大的,连眨一下都舍不得。她下意识地屏息,生怕急促的呼吸声暴露了跳得飞快的心。是要吻她了吗?虽然这样有点儿快,但……但她真的好期待。

那张薄唇轻启,清软多情的字一个一个喷洒在她的皮肤上,刻印进她的心里:“我不介意你老,就算你白发苍苍,在我眼里,依然和现在一样。”

这这这……这是贺兰钧第一次对她说情话啊!苏莲衣本就跳得飞快的心顿时失了秩序,整个人“轰”的一声,仿佛着了火般的燥热不已。

看着她红艳艳的脸颊,贺兰钧唇角勾了勾,声音越发低了下去:“那……你是不是要开始看书了?”

使劲儿点头,几乎撞上贺兰钧及时退开的额头,苏莲衣用自己的生命回答:“我马上看书!”

“好。”满意地点头,双眼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贺兰钧慢条斯理但动作迅速地起身,掸掸衣袖,转身潇洒而去,留下苏莲衣看着桌上的书发呆,良久之后才仰天长吼一声。

有没有人能告诉她,这种满心满脑上当受骗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洛阳城东街的云家药铺,是历经三代仍颇受赞誉的老字号药铺,不但药材质量好,价格公道,掌柜的更是菩萨心肠,时常会对上门求医的贫苦百姓免费施药,颇得洛阳百姓的尊敬。

上午是铺子最忙的时候,前一天收进的药材分类捡放好后要晾晒,前一晚就开始煎的药也要盛出来给病人,还有药铺门前天不亮就开始排着等候看诊的队伍,进进出出的伙计真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不够跑。

因此,当掌柜云净初看到造访药铺的裴云天时,着实惊讶了好一下,才将他请到内室奉茶。

“裴大人,您怎么有空过来?可是送到宫里的药材有什么问题?”心里却想太医署负责药材进出的官员并未传递出任何消息啊。

裴云天看着云净初那张清秀雅致、气质不俗的美人脸,摆手微笑,“没有没有。一直听说云老板巾帼不让须眉,是个大人物,我今天特意来拜会一下。”他端着茶杯,带笑的眼眸从杯盏上沿看过去,亲切地开了个玩笑:“再说,我上任以来还未与云老板见过面,也太说不过去了,不是吗?”

对于裴云天突来的客套与做派,云静初心里虽然觉得奇怪,但脸上却仍然带着谦逊而得体的笑,“裴大人说笑了,不过是家常的生意,大家捧场而已,有什么值得说道的?既然大人来了,不如我带大人参观一下铺子,看看药材的质量如何,也好让大人放心。”说着便起身。

裴云天伸手拦住她,脸上的淡笑带着某种意味:“云老板太客气了。你们云家几代给宫里奉药,药材质量我自然信得过。裴某今天来,实际上是有件小事要与云老板商量。”

“哦?大人请说。”

裴云天笑着放下茶杯,看了看左右,云初心里虽疑惑,却仍挥手示意下人们都退了出去。

裴云天身子往前倾了倾,这才低声道:“云老板送进宫里的药价,似乎与进价相差不大,不怎么赚钱啊。”

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云净初面上却仍带着浅笑回道:“不瞒大人说,确实如此,有时候还会亏一些。但毕竟是内宫的药材,做的就是个长久买卖,自我爷爷辈就已经与皇室做生意了,这价格就不好涨了。再说,有皇室的长期照顾也能向客户证明我云家药材的质量好,所以……”

“做生意如果不赚钱那还有什么意思?”打断她的话,裴云天笑得一脸为她想,“其实宫里对药材的质量要求并不太高,除我之外也无人过问,云老板若是想赚大钱,只需你我合作,来个偷梁换柱,那利润可就可观了。”

云净初似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大人的意思是……”

裴云天眼珠子一转,笑容淡了下去,露出一脸的愁容,抱怨道:“云老板是不知道本官的苦楚。人人都说我是女皇陛下跟前的红人,三天两头得赏赐,但其实这宫里最多的就是趋炎附势两面三刀之人。宫人侍卫只要有一个孝敬不到,那就保不准下次进宫等着我的是什么了。我那点儿微薄的俸禄加上女皇的赏赐,也不够他们分的。”他看了看云净初皱紧的眉,尴尬地笑道:“说了也不怕云老板笑话,此刻我脚上穿着的鞋破了,竟也掏不出钱来买双新的。”

下意识地,云净初的眼就往下看向裴云天的脚。一双薄底白边皂靴,布料确实陈旧,不是什么上等货色。但内宫药材以次充好,出了岔子那可是要丢脑袋灭九族的大罪。

见她不说话,裴云天压低声音又道:“其实云老板尽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次货并不是假货,不会吃死人,只是药效慢一点儿而已。碎燕窝拿了官燕的价,煮到锅里谁能看出不一样来?验货是我把关的,你我二人合作,保管一切全都神不知鬼不觉。”说着,他做了个手势,云净初明白,那意思是说,赚了钱他二人对半分即可。

的确是赚钱的好法子。但,却不是她云家的生意之道。

云净初强忍住心里的厌恶,起身道:“裴大人,云家自祖辈开始做这药材生意,讲的就是诚实守信,绝不会做这种事。大人今日的话我就当作玩笑,药材铺还有很多事要忙,如果没别的事的话,裴大人还是请回吧。”

“云老板,其实我只是想……”

云净初起身走到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外穿梭的伙计与患者,冷冷地道:“我会让人送十双鞋到大人府上的。”

裴云天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仿佛被人狠狠地甩了个耳光一样,死命瞪她一眼,甩袖愤然离去。

药铺门口停放着送药材的车,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正在吩咐人搬运药材,几个下人在他的指挥下将燕窝鹿茸等珍贵药材一一送进库房。

“姑爷,这些燕窝您要不要再验一下?小姐说上次的官燕品相不好。”捧着燕窝的下人大声问道。

青年闻声回头,却有着一张眉目柔和,书生气十足的脸,他眸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温和地笑道:“既如此,这燕窝你便送去给夫人验一下吧。”

“是。”下人抱着燕窝进屋,转角处却突然转出一名穿着打扮异常华丽、脸上却有着一块儿红色胎记的女子。下人收不住脚,两人顿时撞成一团。

“你走路不长眼睛的吗?那俩眼珠子是长着好看的?要不要我给你戳瞎了?”那女子一边起身,一边声音尖锐地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