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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给自己一份早餐的时间

就像电脑时不时需要缓冲一样,每个人都需要偶尔停下前进的步伐。偶尔的缓冲和停顿,不是妥协,也不是放弃,而是为了让以后的人生运行得更加顺畅。

人不能总是处于疲劳状态,不能长久保持神经紧绷,必须给自己一个放松的机会,放松一下才能身心健康。

不需要刻意安排,仅仅一份早餐的时间,足矣。

B

B是Black的缩写。他是我在洛杉矶认识的一个黑人。

刚到洛杉矶时,我拖着行李箱在机场门口等人。朋友说交通堵塞,要晚一点才会到。当时天色已晚,为了驱逐睡意,我在路边来来回回地走,好让自己提提神。然后,我就见到了B。他是隔壁楼的保安。

他好心地问我:“嘿,小伙子,你是不是需要帮忙?”

他的发音不是很标准,我听得不是很清楚,于是疑惑地回应他:“Pardon?”

他立刻摆手,连声说:“不不不,我不是坏人。”

我心想他是不是误会了,赶紧组织语言,准备跟他解释。

“我没有恶意的。”他紧张地说道,“我只是看你在这边走了很久,心想你是不是不认识路,或是不会讲英文,你别害怕。”

我忙不迭地说:“我在等我朋友,多谢你的关心。”

接着,我们聊了一会儿天。得知我从中国来,他立刻夸奖“中国是一个美丽的国家,有很多好吃的,还有很多好看的美景”。

“你去过中国?”我问他。

他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都是在网上看的。”

我们两个人哄堂大笑。

“一起去喝一杯咖啡?”我问道。

Black皱了皱眉,难为情地说:“我不喜欢喝咖啡,味道太苦了,我请你吃牛角面包。”

我被可爱的Black逗乐了。

也许,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由善意开始的。

后来,我和Black拍了一张合照。他觉察到我的善意,非常认真地向我致谢。

我突然觉得这个人很可爱。

C

C姓陈,是一名资深“羽毛”。

在我的印象里,C小姐除了逛街、看书外,最常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刷微博。因为我每天登录微博都能收到她的私信留言。

内容五花八门,琐碎却真实,从日常生活的琐事到爱情、友情、亲情,她通通事无巨细地写出来。由此,我知道她有一个很要好的男朋友,有个形影不离的闺蜜,一对很爱她的父母。

在许多人眼里,她的生活挑不出任何毛病,陈小姐在给我的留言中也总是透露出很好的状态。每天看她正能量的留言,成了我日常生活里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尽管如此,我却从不回复她的留言,我总觉得她的生活很美好,不需要我的鼓励和安慰。这样的情况维持了很久,直到有一天,我收到了她发来的一条超长的留言。

内容如下:

男神,今天又来打扰你了。

最近我遇到了一个难题,我异地恋多年的男朋友要辞职回家。我知道他是为了我们的感情着想,可是我觉得他更适合留在大城市发展,为此,我们争论过很多次,却一直得不到统一的意见。

他想回家,是因为他想留在爸妈身边照顾爸妈,可是现在我们还年轻,如果这时候回家照顾父母,必然会浪费掉很多机会和青春。

因为这件事,我和我男友吵了好几回,感情变僵了,我们一直冷战着、僵持着。我也不是没想过道歉,可是转而一想,我为什么道歉呢?我让他留在大城市发展,并非阻拦他孝顺父母,只是觉得惋惜罢了,希望他未来有更好的发展空间。

男神,你觉得我做错了吗?或者说,我该怎么做才能和男友重归于好呢?

我看着手机屏幕沉默了很久,其实感情这回事,不该由外人插手。可是我沉思了下,还是给她留言了。这也是我第一次给她留言。

小羽毛:

Hello,每天翻私信都能看到你。你男朋友为了你们的感情着想,你为了他的发展着想,两个人都在为对方考虑,应该很幸福才对!有什么可吵的,好好聊聊,没什么事儿是大不了的。有时候退一步海阔天空,两个人何必纠结对错。加油!

我留言后的第二天,陈小姐给我发了一个新留言,新留言和往日一样,依旧是三四行字,内容很简单,她非常非常认真感谢我的回复,并且告诉我,她的男友决定好好考虑一下她的建议。

后来,陈小姐依然会给我发私信,每天的内容都不一样,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但是从字里行间,我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变化——她的活力,或者说正能量,减少了。而且,她很少提到她的男朋友。

不会分手了吧?他们在一起那么多年,要是分手了,多可惜。

幸好,大约一个多月后,她再度发来一条超长留言。她说原来男友早就准备好回来,照顾父母不过是借口,真正的目的是向她求婚。

这真是一个好消息。

冥冥中一切自由安排,或许事情一开始展露出来的样子跟你预想的有所出入,但只要坚持下去,守住初心,命运终究会给你最好的答案。

梦想终究会照进现实,尽管它有时会调皮地转了一个弯。

D

我不爱喝酒,名义上是滴酒不沾,可有时候也会去一家小酒馆坐坐。

小酒馆的老板有一身可爱的赘肉和金色的络腮胡,他时常根据心情给自己起一些有趣的名字,比如长腿Deff,街舞王子Deff,机车Deff,果冻爱好者Deff。

在这个熙来攘往的酒馆里,永远飘荡着威士忌和伏特加的气息,无论是粗犷的壮汉还是失意的少妇,都喜欢来上一杯。

据说,只有Deff是这个酒馆里唯一不喝酒的人,我出现之后,我们就成了唯二不喝酒的两个人。

自然而然地,我和Deff成了朋友。

坐在吧台攀谈的时候,Deff往往一边给客人递酒,一边热络地和我天南地北一通侃。大概我和他的“志同道合”很难得,每次看到我,他都很开心,就连盛果汁的杯子都被换成了大一号的。

“所以,你一直就不喝酒吗?”Deff问。

我点点头。不过曾经有一次我想试试喝酒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但当时新闻正好直播了一出酒驾事故,一辆汽车一头撞上了公路护栏。我看着荧幕里触目惊心的现场,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这起酒驾事故提醒着我做一个时刻都清醒的人。

“你呢?”我认为,回忆和秘密总是要交换的,这样的聊天才有继续下去的意义。

Deff挠了挠络腮胡子:“没你那么复杂。这是我父亲的酒馆,我十八岁就开始喝酒了,直到二十五岁那年。”

“那一年发生什么了吗?”

“我遇到了Katie啊!”这位胖胖的汉子突然露出一丝羞涩的神情,“她警告说,要是我喝酒,她就不嫁给我了。”

我晃了晃杯子:“所以你为了爱情,抛弃了酒精。不过戒酒真的很难,你太厉害了。”

“答应过她的事情,当然要做到。”

于是我们以茶代酒,“干杯!”

再后来,我搬了家,等到再有时间和机会回到小酒馆时,我却惊讶地发现,老板已经换人了。

“Deff呢?”我向面前金发瘦高的年轻人询问。

“您找我父亲吗?他身体不太好,这几天都在医院。”

没有多想,我买了一束花赶往Deff所在的医院。终于,在癌症病房,我见到了久违的老朋友Deff。

“嘘……”Deff做了个手势,指了指趴在床边睡觉的妻子,“Katie陪了我一夜,太累了。嗨,我现在是癌症Deff了!”

刚说完,他便虚弱地咳嗽起来。

我在床头坐了下来:“想吃点什么吗?我去给你买。”

Deff的眼神凝固了一秒:“其实……其实我想喝一口酒啊。”

“不是早戒了吗?”我微微笑起来。

“哪有那么容易……几十年来每天都像有虫子在挠心,现在病重了,就突然想放肆一下。”Deff指指身上的针眼,“疼,喝点酒也许就好了。”

“那我去买,你等会儿。”

我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又被老朋友那熟悉的声音叫停了脚步。

他回过头,看见Deff正轻轻抚摸着妻子的头发,眼中流露出几十年未曾改变过的爱意。

“还是算了,我要戒酒,我答应过她的。”

我静静站在门口,望着这对在小酒馆走过了一生的夫妇,内心有些触动。

喜欢便可以放肆,而爱是克制。

E

第一次遇到E的时候,我刚结束上一部戏,马不停蹄地乘坐夜班飞机赶往北京,准备第二天接受杂志采访。

E是个典型的老北京的哥,话多又特贫,可以一路从机场一直侃到西大望路。

通过交谈,我得知E习惯开夜班,因为晚上没有了地铁和公交,他可以多载一些乘客。

北京司机的大山宛如德云社的单口相声,说到兴起还扯着脖子唱上两句。我一路听得既惊又乐,不知不觉忘掉了一路上的旅途疲惫和工作压力。

等到了目的地,我正准备下车,E忽然转过头来冲我笑出一口白牙:“小伙子年纪轻轻的,别太累着自己,否则爹妈瞅着心疼。”

我一怔,心里涌上一股暖流,为着这素不相识的北京司机真诚的关怀而感到温暖。

我在北京待了一阵子,成日忙碌于新戏宣传和节目通告,逐渐把这段小插曲忘在脑后。

一日凌晨我参加完活动,因为喝了点酒便选择打车回家。

也许是巧合,我又遇到了E。他似乎并没有认出我来,一路上只是有些简单客气的交流,与上一次的健谈热情大相径庭。

我刚想逗他,一转脸看见他抬头擦了一把脸,我这才发现他戴了孝,黝黑的脸上是难以掩盖的疲惫神色。

我想要安慰他,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窗外的景物在沉默的车厢中飞速后退,夜晚的街灯在夜空里拉出无数道美丽的光弧。我从玻璃上看到自己的脸,里面透出的疲累与E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终究没有说话。

一来我和他之间不够熟悉,冒然开口会显得没礼貌;二来如果我安慰他,难保他不会情绪崩溃。

在这样广大的世界里,每个人却都只是孤独的个体。又有谁能保持永恒的热情和勇气呢?

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E。

或许他换了工作,又或许他再也不开夜班了。

有些夜晚,我一个人乘坐出租车,总会想起E。

我始终欠他一句:节哀。

F

F是一名演员,确切地说,他是最近当红的小生之一。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有一个比较特殊的习惯——倘若不是通宵赶戏,他一定要悠闲地吃完早餐才愿意开工。

这么说好像有点耍大牌的意思,但其实不是的。

F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剧组。有时候即使到了自己一直想去的地方,也是因为工作的缘故,别说旅行了,他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唉,其实这个故事说的就是我自己。

曾经拍这部戏的时候,F的压力非常大:导演名头不小,女主角是一线大牌,几个男配角也是资深的、有一定观众基础的前辈……只有他,是初出茅庐的新人。

每次对戏,别的演员大多数都是一条过,只有我会反复NG(指演员拍摄过程中出现失误或笑场的镜头)。我知道,别人私底下叫我“NG王”。

可是越紧张,越容易NG。越是NG,他就越紧张。

简直是恶性循环。

那阵子我老是睡不好,也没什么食欲,整个人很快消瘦下去。

直到有一天,气象局发出台风警报,中断了拍摄进程,剧组难得放一天假。我原本有夜戏,收工回来已经是清晨六点多。我又饿又乏,为了防止被人说闲话,我连助理都不敢带。和其他人打完招呼,我便拖着疲惫的身体往旅馆的方向走。

在路上,一个卖馄饨的小摊让我停下了脚步。我找了张空桌子坐下,点了一碗大份的鲜虾馄饨。忽然,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滂沱大雨倾盆而下。

真倒霉,我想。

过了一会,老板端上热气腾腾的馄饨,我夹起一颗馄饨,一口咬下去,口腔立刻被鲜虾的香味填满。当下我便觉得,面前这碗普通的馄饨,胜过任何山珍海味。

那顿早餐我吃了很长时间,直到馄饨凉透了。期间好心的老板为我加过几次热汤。凉透了的馄饨一点也不美味,可是我一点也不在意。

我打心底感谢这一场不期而至的大雨,以及这份吃了很长时间的早餐。

我得到了放松自己的时间。

就像电脑时不时需要缓冲一样,每个人都需要偶尔停下前进的步伐。偶尔的缓冲和停顿,不是妥协,也不是放弃,而是为了让以后的人生运行得更加顺畅。

人不能总是处于疲劳状态,不能长久保持神经紧绷,必须给自己一个放松的机会,放松一下才能身心健康。

不需要刻意安排,仅仅一份早餐的时间,足矣。

G

这是一个关于女孩,即girl的故事。

在学生时期,班上有人喜欢我。

被女孩喜欢不稀奇,但这一次我想说的,是一个非常独特的女孩。

在最懵懂的年龄,自然是最渴望爱却又不懂爱的。顽劣的我们总爱乱开玩笑,把同学们凑成一对又一对。

有那么一个女孩,没有人为她配对。

因为她实在长得不好看,脸上有过多的青春痘,而体型又比所有的女孩子都大。不知道是前因还是后果,总之,当所有人都“有人爱”的时候,她选择了沉默,只一个人悄悄地躲在教室一角折纸玫瑰。

“她在折玫瑰哎!”有多事的男生抢过她手中的东西,跳上课桌大声喊道。

有尖酸刻薄的女生立刻出言相讥:“这么胖,折的玫瑰也比人大一号。”

另一位毫不示弱地接过话茬:“那就成了月季了。”

大家哄笑成一团,也没人关心她为什么要折纸玫瑰。女孩红了眼眶,大步跑出了教室。

我以为这事跟我无关,可当某一天我发现这些纸玫瑰出现在我课桌里的时候,自己就再也无法置身事外了。

偷偷往教室角落望一眼,发现她也在看我。眼神中有一丝期待,更多的是忐忑。

我有些懵,甚至觉得有些厌烦——为什么要闯入我的生活啊,很困扰的好不好。

所以,她没得到任何回应。把玫瑰胡乱塞进课桌深处以后,我就跟着兄弟们去玩了。

事情的急转直下发生在第二天早上。不知道是谁发现了我的课桌里塞着纸玫瑰,班里自然有如炸了锅一般,等我走进教室的时候,大家已经将角落的她围了起来,有人满脸同情地拍着我的肩膀,低声笑道:“你被胖子看上了。”

面对喋喋不休的八卦女生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男生,她显然已经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就算眼角噙着泪,可怜楚楚的她也算不上动人。大家开始恶言相向,指责她的自作多情。

“哦,玫瑰是我在垃圾桶捡的,我觉得挺好看就想拿回去送我妹妹玩。”

——这句解围的话在我脑中一闪而过,但最后,我没有说出口。

带着事不关己的态度,我默默地坐回了座位上,没说一句话,也没有关注身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少年人的热情很容易被消弭,大家很快就对这个胖女孩失去了兴趣,开始有了新的关注点。只有我,时不时会看见她愈发孤单的背影,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

可是,时光不允许我再弥补。

毕业的时候,我向隔壁种花的邻居讨了一枝月季,放进精致的包装盒里,悄悄塞进了她的课桌。

不知道最后她有没有看到那支比玫瑰更盛大更美好的月季,那是我全部想说的话,包括一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