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回镜中美人
徐顺奉天子命令去带皇孙刘病已的刚出生的孩子,说是陛下要亲自赐福。平君奉命带着孩子前来。病已得心七上八下哪能放心,于是特别要求能跪坐在皇上的榻边。
许平君带着小婴儿走进了这座阴沉沉的大殿,自己生了孩子又不是大事,这莫名飞来的福分不知道是为什么?可是虽然皇宫很大,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杀气。
皇上特别赐了新衣服给小婴儿,还给平君赏赐,小皇后还特意让人把孩子抱给他们看。
上官皇后抱着这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很是喜欢:“陵哥哥,多可爱的孩子。”
许平君却紧张万分,在帐后跪坐的病已也是害怕,那孩子还那么小,他害怕的是皇帝万一有夺子之心,自己怎么办?
“卫姬,你认为这个孩子如何?把他留在宫中如何?”皇帝问道。
病已吓得汗都流了下来,只觉得头昏目眩,这可是自己唯一的骨肉。
霍光这时候开口了:“陛下,这孩子已经满月,所以掌管皇室的太常已经把他登记在册了,取名刘奭。”
“哦!”皇帝说道,他看了一眼上官皇后,上官皇后看了一眼外公,而霍光却闭上了眼睛。
“把孩子抱还给他母亲。”上官皇后说道,她转过了身子,对帐后跪坐的病已轻轻说道:“没事了。”
这一切都符合礼仪,并没有什么不对的行为,一直到平君抱着儿子离去,跪坐在帐后的病已看到皇上并没有对孩子怎么样,这才放心准备离去。他想见老婆孩子却是不可能的,他要听话,才能保证他们的平安。
“不要走!”皇帝拉住了他的衣角。
“皇上,我不走。”
病已跪了下来,让他靠着自己的身体,他看上去是那么虚弱,他曾是个美少年。他很快就睡着了。病已不敢动,他看上去很是可怜。
“卫姬!都是我不好!是我要来见你。”他不知什么时候有点醒了却又是似乎在说梦话。
徐顺在边上说:“皇上想卫夫人了,卫夫人是皇上最喜欢的人,您长得有点像她,所以皇上幻想卫夫人能够依附上您的身体,他请来巫师作法。”
病已抬起头,这才发现这座宫殿里的摆设很是诡异,这皇上的床边按照方位摆着四面一人高的大铜镜子,这镜子里怎么也能看见榻上的人,镜子中分明是一男一女,镜中那女的难道就是自己女装的样子吗?自己并不曾见到过自己的样子,这四面大镜子让他看得分明,母亲就是这个容颜吗?是又如何?难道这个镜子阵能对付自己吗?开什么玩笑,只有这宫里的皇帝才信江湖骗子的话。
“什么附身,都是江湖艺人骗人的,这就是一种表演,我从小就看多了,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那些人学来死者生前的表情,语调就能把死者演活。”病已说道,不管这个阵是真还是假,他都不能让皇上沉溺于此。
“公子会吗?”
“那只是饮鸠止渴,对皇上没好处。”病已说道,“我一般在外面混,做得多好不敢说,但是者并不难。”
卫姬是谁不可问,他也没心思问,昔日宫中李夫人临死前不让皇帝看到她的容颜尽毁而不愿见皇上,而卫姬是个怎样的女人,徐顺不说,病已根本想不出她的样子。
“其实这宫里从来就没有卫夫人,那是皇上见到的一张画像,上面绘了一名美貌女子,皇上背着人把它藏在了钩弋宫,日夜相看,并封画中女子为卫夫人,这个卫夫人是不能见人的,就是这样霍夫人还说美色对皇上无益,她禁止皇上接触除皇后外任何一个美女。”
凄冷的气氛一直笼罩在这座宫殿,上官皇后满脸愁色,她在担心,担心什么呢?谁知道她的未来在哪里?虽然这个陵哥哥的心思未必都在她身上,但是没有了她的陵哥哥,她将何去何从。
轻烟飘过,这是天上的宫殿,本来不该凡人可以呆的,但是一股不祥之气笼罩着这里,病已的心在颤动。
他醒了。
“我觉得我要升仙了,在那里,我可以看到我母亲,也可以看到卫姬,病已,我不该自私地让你穿成这样,不应该让你难过,你和我一样都是没有母亲的人。”
“卫姬不会在那边,皇上您会遇见真正的卫姬的,就像我遇上了平君……”病已说道。
“我真希望我就是你家平君怀里的那个小婴儿,这样我就可以自由地笑,自由地哭了,我一定会遇上我心爱的卫姬的。”
病已俯倒在地,这话做臣子怎么能听?
“你回家吧,你的平君在等着你,我不愿意再做这个恶人。”
病已再行礼,他已经不知说什么了,能回家了,这是多美的事,他笑了。那种微笑周围的人都感到了。
“未央,你真的不留恋这里吗?”刘弗陵说着却又想来抓自己,看来皇上已经糊涂了,刚答应的事就想反悔。
病已再次伏倒在地,真不知道这个皇帝爷爷要做什么。
上官皇后上前一步道:“未央姐姐,你走吧!不要回来。”她挡在了他们之间。
病已连忙退了出来,徐顺看他往殿外走去,连忙拦住了他。
“让我走,皇上没有留我,你也不能留我。”病已说完就狂奔起来。
前殿的高台之上望下去,黑压压的都是人。皇上的身体情况急转直下,那些臣子都站在了未央宫的台阶之下,这台阶下有着一种莫名的骚动,在这种时候,臣子们的焦急自然是应该的。。
“您得慢慢走,不要引起他们注意。”徐顺说道。
病已点点头,从正门出去,实在显眼,刚才自己怎么没想到。但是他不愿意再来这个地方,虽然同情那个男人。
还是有不少人的眼睛果然盯着他,这位从皇上寝宫里出来的女人一定知道里面的情形,但是他只能慢行。
从未央宫出来了一位美艳的夫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并不知道这里聚起了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盯住了他,他现在不可逃避,他知道他忘了戴头纱,但是现在回去,万一皇帝变卦了,他就走不了了,于是他一步步向前,要逃过所有人的眼光是不可能的,但是做到大方得体不难。
“未央姑娘。”有人轻轻叫出了这个名:“皇上怎样了?”他看到张安世盯着他。
“张大人,皇上生病了,我不知道……”病已说道。
突然有一只手伸了过来,拉了他一把:“夫人,不可乱说话。”原来是徐顺。于是他就再也没说下去,张安世被徐顺推开了,于是叫道:“你不可以隐瞒皇上病情。”
他就作没听见。这里那么多人如果每个人都要自己说皇上的情况,自己怎么可能出去?回家现在比什么都重要,就算他们没有步辇送自己,他也要走回自己住的尚冠里。
一辆马车已经在宫门口等待了,这是徐顺的安排。他上了车才松了一口气。马车里已经准备好了衣服,换好衣服,尚冠里不远,马车很快就到家了。
家里每个人脸上都写着笑字,与宫里气氛完全两样,平君很高兴,因为儿子能够被皇上赏赐,还被赐了名,这是多么美的事,但是病已却高兴不起来,他虽然不愿意扫大家的兴,但是就连平君都看出了异样。
“怎么了?”
“听说皇上时日不多了。”病已说道。对别人隐瞒,病已可没有对家人隐瞒这一切,“我只是去看看他,他却想把我留下来,我看见你来晋见天子了,你真糊涂,刚才差点连孩子都回不来了。”
许平君想想也害怕,于是一句不吭。
许广汉说道:“你这人就是会怪人,你要知道皇帝的命令谁敢违抗?这皇帝要是把我外孙留下了,我们又有什么办法,有本事你把皇上赏赐的财物送回去。”
谁会跟钱财过不去,病已不说了。
“朝廷上又会不安静,千万别殃及我们这些小民。”许广汉说道,他可是历经过很多风雨了,病已对他很是尊重,当然他总袒护女儿,这比先前更甚了。